如果青荷不是公主,那麼她究竟知道什麼必須被封口的消息?
讓焦伯隔斷青荷的舌頭、挑斷青荷的手筋,讓她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動手書寫,究竟是爲了防止泄露什麼消息?
不,如果真是有心防止她泄露消息,就應該一刀殺了她,可以斷舌自當可以割喉,爲何還要留她一條性命呢?
此舉,究竟何意?
“季神醫,青荷的傷還有得治嗎?”
季神醫道:“凡是醫術皆有力所不能及之處,季某可以盡力幫她接回手筋,但那舌是不可能復原的了!”
那下半輩子便是……啞了嗎?
衛浮煙心一陣抽痛,便福禮道謝說:“勞煩季神醫盡力救治!還有,不論柳侍衛如何推脫,請季神醫一定幫他醫治勸他吃藥!有勞季神醫了!”
“醫者本分,自當如此,王妃不必多禮。”
季神醫退下之後衛浮煙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想了許久纔想起她現在已經可以肆無忌憚地去找周懷意了,於是一刻不停地便往翰墨樓趕。
周懷意仍靜靜在躺椅上躺着,他向來身強體健不大生病,只偶爾會頭痛,因此胡神醫一直備有藥。他到底是沒請胡神醫過來,只是派人去拿了藥膏擱在一旁,慢慢靜下心後卻又沒那個興致再吃。
衛浮煙徑自從素白屏風旁穿過,見他仍是微微皺眉閉着眼歇在躺椅上便知他頭痛還未好,一時便不忍在將那麼多麻煩事跟他說。
周懷意聽腳步便知是她來了,微微一笑睜開眼卻見她臉色不大好,於是伸手說:“過來!”
衛浮煙上前拉住他的手問:“頭痛還未好?”
“你呢?”周懷意握着她的手問,“發生什麼事了?”
衛浮煙卻已經看到躺椅旁的小瓶子,於是推開他的手拿起瓶子問:“這藥怎麼用?”
她一心只爲他,周懷意便笑道:“這兒。”說着指指自己太陽穴。
衛浮煙用指尖挑出一點藥膏站到躺椅後伸出手幫他揉着太陽穴。
藥膏清涼,屋中靜謐,彼此都想讓時間就此停下來,什麼國家大計什麼爭鬥紛擾統統不管不顧,只要彼此每日如此安靜恬淡地生活下去便好。周懷意這等心思這是在心中驚鴻掠影般閃過,衛浮煙卻恨不得這一天立刻就到來。
她靜靜幫他揉着藥膏,周懷意的頭痛也就此慢慢減輕。他忍不住伸手抓住衛浮煙的手說:“煙兒,你是否會一直都在?”
衛浮煙手一動,帶着藥膏的指尖便擦在了他眼皮上,周懷意一隻眼睛頓時覺得涼絲絲地欲有淚出,他不自在地眨眨眼然後笑着擡頭看她說:“煙兒,回答我?”
周懷意向來不是愛開玩笑的人,這一點衛浮煙自然清楚。她靜靜看着周懷意許久才問:“懷意,是誰告訴你我喜歡你的?是不是……”
“對,是他,”周懷意坦白點點頭說,“他說許久之前你便申明自己夫家姓周,那時你心中已然有我了,他此言當真?”衛浮煙第一次如此直呼周懷意的名字,周懷意覺得古怪又親近,心中便不想對她有任何隱瞞,更何況陸仲的人品是他極其佩服的,說了不動有夫之婦,便覺不會跟衛浮煙糾纏不清,他倒是一點都不防着陸仲。 ▪ тт kán▪ C〇
“那時?”衛浮煙驚訝,那時便喜歡他了?“哪裡會呢!那時你每日兇巴巴的,我真心不喜歡!”
周懷意想起從前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便忍不住輕笑。衛浮煙卻俯身輕吻他額頭回答方纔的問題:“會,你一日如此對我,我一日便不會離開。”
此言一出周懷意便不放她,伸手勾住他的頭便又是一陣深吻,衛浮煙盡力迎合他,恨不得此生相互依偎,徹底沉淪在這種輕飄飄的歡愉之中。
一陣激吻之後周懷意終究是放開,起身站到她身邊拉着她的手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不要一個人擔着,你還有我。”
衛浮煙看他許久,伸手靜靜抱着他說:“青荷遭人暗算,哥哥以爲是我做的,他恨我!我的親生哥哥恨透了我!”
周懷意將她緊緊擁在懷中說:“怎會遭人暗算的?你不是也派了人過去?”
“好像是焦伯,”衛浮煙緊緊抱着他才覺得沒那麼懼怕,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神’讓焦伯對青荷下手,我不懂,我先前明明試出來青荷是真公主,可‘神’怎會對自己妹妹動手呢?就算他捨得,太后怎會捨得?當年那麼大的李代桃僵之計全是爲了保護真正的公主,又怎會現在出手相逼呢?假的,假公主是假的,真公主也是假的,全是假的,全都是騙人的!”
“沈青荷不是真公主?”周懷意也忍不住驚訝。
衛浮煙緊緊抓着他後背衣衫不開口,只是把臉壓在他胸口不願出來。
周懷意徑自喃喃:“那麼誰是真公主?”
衛浮煙手一僵,猛然擡頭看着他,周懷意卻並未察覺,細細想了一會兒才說:“這件事我會再查,你不必擔心。輕舟的事我會跟他解釋,你也不必擔心。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擔心,記得了?”
衛浮煙心酸想哭,又被他逗笑,一時臉上神情古怪之極。她終究是說:“可是按道理,真公主纔是你的王妃啊……”
“說什麼傻話!”周懷意不假思索地說。
靜靜地相擁一會兒,衛浮煙才重又擡頭對他說:“我是想來看看你,然後去聽江北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怕……我怕哥哥這一回來,師父也該過去瞧了,我們鬧僵,他老人家一定又要傷心……”
“那就一起。”
好像聽到這麼句話就十分安心,衛浮煙點點頭隨他一起往外走,卻又想起一件事,轉身回頭看了看這裡。
“安然苑那裡你辛苦種了那麼多花木想必也十分捨不得,我已經差人將青磚上血跡洗刷乾淨,盛謙躺過的牀榻被褥也全都換掉了。可是若你仍不喜歡,我們住這裡也是一樣,你說呢?”
衛浮煙倒不是看這個,聽他如此一說便有些羞赧,只是低着頭並不回答。
他們沒先去看青荷,而是一起去找了江北。江北那裡回暖已經被他逗得面紅耳赤,相思在一旁咯咯嬌笑看熱鬧,手上抓着一把瓜子嗑地開心。見他們一道來相思和江北都是驚訝,回暖只是掩口暗笑。
“回暖,去找門青松過來。”
回暖笑說:“就在門外樹上呢!奴婢這就叫他來!”
仍然是戀樹癖的猴子?
門青松原本沒精打采地進來,見周懷意也在才凜然精神抖擻。回暖知道有要事相商,便知趣地並未進來。
三個都是她的人,衛浮煙便先行開口說:“我和懷王已經聯手,調動羽衛的權力在我,但是若我不在有急事也可以向懷王稟報。”
三個人都是一臉不可置信,門青松震驚,江北傻眼,相思這樣陪她經歷了許多事的更是杏眼圓睜看她像看瘋子,衛浮煙確定地衝她點點頭,她才聳聳肩不再說話。
和周懷意一道坐下後衛浮煙說:“江北,講講這一路上的事吧!”
江北原本和柳輕舟打了一架脾氣極差,可是看到回暖這樣秀麗的可人兒立刻心情極佳,話語間髒話也極少了。
“老子從燕京一路追起,原本是一堆使長劍的人帶着青荷,那個焦伯無故消失了一陣子,不過回來後就帶了一把極厲害的寶刀。我們在燕京附近徘徊了許久,焦伯和青荷似乎每天都吵架,中間分分合合鬧了兩回,老子想既然姓柳的也跟着,老子又有什麼好操心的?於是一直沒露頭,到了洛都這裡焦伯似乎見了什麼人,然後就徹底離開了,狗日的誰想到突然又殺出來了!老子身上的傷就是他手上寶刀所賜!奶奶的老子改日有機會一定要把那刀拿回來玩玩兒!”
衛浮煙和周懷意相視一眼,心中皆是道,果然是焦伯。只是周懷意對衛浮煙愈加佩服,衛浮煙的確擅籌謀,什麼都讓她一早猜到了。
“那長劍上可有標緻?”衛浮煙問,“一開始保護青荷的人是什麼人你可知道?”
“長劍上有三瓣桃花標緻,但是人倒是也不多!”
那麼久確定三花堂果然是來保護青荷的,只是如果青荷不是真公主,如此大動干戈地保護就只是掩人耳目了?
“焦伯到洛都是和誰接的頭?來人模樣你可記得?”
江北說:“黑咕隆咚地誰看得見臉!反正是個娘們兒!穿件綠色兒衣裳?沒錯,綠色兒!”
綠衣服?
是秀姬!衛浮煙猛然想起,一定是秀姬的人!她去秀姬的松鶴樓時,秀姬的幾個丫頭便全都穿綠,她們的標緻是白瓷瓶中一直碧綠柳枝,就是秀姬的人!
所以整個洛都辰國細作的舉動,其實都是秀姬暗中操控!
看一眼周懷意,見他也是點頭以示明瞭,便吩咐事情說:“江北你一路辛苦,先休息兩天。接下來門青松去監視拓王的姬妾秀姬,相思,你去查一查月國鏡玉公主的蹤跡。她們二人都不是等閒之輩,你們多加小心。”
相思嬌笑着問:“哎,王妃,我走了,誰保護你?”
周懷意和衛浮煙原本已經一道起身,聽相思這話都是一愣,爾後相視而笑。
“本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