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無疑是水中投石,一石千浪。外面的夫人們倒沒什麼,只笑着道好。可坐在裡面的各家小姐們卻神情各異。
早有丫鬟們聽了信,放下了進門那密織的煙紗簾子。可還能隱隱看到外面的光影。不時,就聽到一個低綿醇厚的男人道:“濟舟來給王妃娘娘及諸位夫人們請安,感謝諸位來參加家母的五十壽宴。”
衛臨瀟就在轉頭的舜間,看到外面一抹青衫身影。迷朦中見挺拔。心中有就絲奇怪的感覺,那個人,就是她要託付終身的人嗎?
旋而就笑了,託付終生嗎?那個人,不過是她萬般無奈中所選擇的一個合作者罷了,且這選擇,是被動的。她似乎沒有其它的路可走。
一念之間,心便靜了下來。不由看向陶晨芙,只見陶晨芙亦一有剎間的失神,正盯着煙紗簾外那抹青影看的出神。
因陶晨芙坐在她身邊,衛臨瀟便在桌子下握了一下陶晨芙的手。陶晨芙轉過頭來,尚有一絲惘然的雙眼,便對上了一雙清亮含笑的眸子。那雙眸寧靜,明亮。彷彿在傳遞給她某種力量。
也只一舜間,陶晨芙便覺得身體暖了過來。衝着衛臨瀟笑了笑,已是神情清明。桌下的手,便拍了拍衛臨瀟的手背。
衛臨瀟含笑挾了她面前的一個蓮藕合,放到了陶晨芙面前,談談道:“姐姐嚐嚐。”
蓮藕在那時十分金貴,其實以衛臨瀟這樣的穿越人看來,其口味卻實在一般。待陶晨芙嚐了。衛臨瀟一笑,低聲道:“蓮藕十分珍貴,尤其是在這個季節。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能吃得這個?可姐姐也覺得味道其實一般吧?”
以陶晨芙的聰明剔透,豈有聽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的?便笑着點了點頭。
衛臨瀟就有點帳然:“小時候,我卻極愛吃這個,不過是因爲和某些重要的人有關罷了。”說完,又粲然一笑,挾了片鰣魚片發到陶晨芙面前的碟子裡,“姐姐再嚐嚐這個,十分鮮美。”
鰣魚鮮美,天下皆知,可這個季節,未必能鮮美到哪裡去吧?
陶晨芙嚐了一片便搖了搖頭。
衛臨瀟笑:“原來再好的美食,季節不對,也是枉然。”頓了頓,才又接着道:“我和陶姐姐也曾見過幾次,只怕你是忘了。其實人也是如此,總要在對的時候遇見對的人才好。若是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亦或是人對了,然而時間是錯的,就象這過季的鰣魚一般,不是它不好,只是那好,已經錯過罷了。”
人最難控制的,便是感情,不是所謂道理便可釋然的。衛臨瀟不是不知道。怕也只是陶晨芙,才讓素來惜言的她,爭紮了一番後,說出這些話來。若是別人,恐怕不僅不能領會她的意思,還會反其道而思,以爲是她上位者的炫耀呢。
可陶晨芙那樣冰雪聰明的人,聽了一怔,便露出了無奈愴然的笑。感激的看了眼衛臨瀟:“這話,我會記住的。謝謝你臨瀟。”
這世間,女人的婚姻,和家庭有關,榮譽有關,朝政有關,身份有關,惟獨和愛無關。陶晨芙所要的,偏是那不該要的東西。
衛臨瀟鬆了口氣。好在,畢竟是陶晨芙,沒有曲解她的好意。心中卻一聲嘆息。甲之良藥,乙之砒霜,不過立場不同。可這世間從無兩全之策。
看了一眼滿席女子,除了各府已婚的少夫人們帶着戲虐的心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時交匯一下眼神,那些正適妙齡的未出閣的小姐,幾乎每個人都裝着無意的睃向簾外那抹淡淡的青衫人影。衛臨瀟只覺得索然無味。
倒是她和陶晨芙兩人,還算處之若泰的淡然,不至於讓人笑話吧。
龐玉清雖不時說兩句話,逗着一席的人,卻一直留心衛臨瀟的反應。隱約聽了她與陶晨芙小聲說的那些話,不免多看了衛臨瀟眼。這衛府的嫡長小姐,實在並非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樣,是個金絮其外卻平庸無才的女子。也難怪陶家妹妹能高看她一眼了。心中對衛臨瀟的牴觸便淡了幾分。
若別人以爲陶晨芙待衛臨瀟親熱,是因着衛臨瀟與濟舟的婚事傳聞的話,那實在是低看了陶晨芙。別人不瞭解她,她龐玉清卻是對陶晨芙高潔清傲的品性再瞭解不過的人。她先前有意無意的掇和陶家妹妹和濟舟的婚事,原是藏了私心的。而之所以未能如願,她也知道,未必是濟舟心不在此,實在陶張兩家,皆是朝中鼎盛之簇,烈火烹油,一着不慎,便是毀家滅簇之災,這樣的兩家,豈能輕易聯姻?
龐玉清原想不通,以衛侯府實盛陶家之勢,聖上怎會有意賜婚?不過是傳言罷了。如今婆婆壽宴,卻特地請了衛侯府人帶着三位小姐前來,那相親的意思,已很明顯,不得不叫她心驚。只可惜夫君在外,她連問個明白的人都沒有。
又想,前幾日去了信給夫君張冶,不知幾時才能收到回信,心中便覺得悵然。
因着張掖正在外面廳裡,與西廂不過一簾之膈,這邊就有點靜,西廂諸人皆小聲交談着着。不時,就聞那邊張掖已敬完酒,正要告辭而去。衛臨瀟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煙紗簾,卻正對上那青衫身影,狀若無意的正朝她看來,隱約覺得那朦朧中卻依稀英俊的臉,朝她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一時便有點怔忡。還未待反應過來,那人已別過臉,大步走了出去。
衛臨瀟心中一動,似有相識之感。旋又暗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