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日至中天,火辣的陽光照在山林間,此時從外面已然看不見我倆的身影。
我跟在表哥後面,由於身材瘦小,所以並不感覺擁擠,可以直起身子跟在他的後面。洞內也不黑暗,還是有些陽光從石壁的大小窟窿中照進來,轉頭可以從這些窟窿中看到外面被太陽照成半透明的葉子。
不一會出了狹窄的山洞,進到一處明顯寬敞工整的洞內。洞的前方有光亮從草叢中照射進來,像是出口,表哥正朝那走去,我回頭看了眼後面,一堆亂石堵住了不知道是來路還是去路的山洞,然後也邁步跟着向光亮處走去。
慢慢靠近洞口,只見眼前出現空闊的地面與三面牆,牆和地面都用青石板鋪就,除了地上有些枯枝樹葉外,看不到一棵雜草。而正前方中間有一處石階,等我走近一看卻是一口方井,水質清澈幽深,看不見底部。
擡頭看向洞頂中央,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圓形洞口,陽光從這照射進來,光華散照在佈滿洞頂的鐘乳石上,其表面的結晶反射着陽光,星星點點好看至極。這是一個人工鑿建的正立方體房間,我們進來的洞口牆面已經破損,而其他三面石牆平整無恙。
“小林子咋樣,好看吧!”表哥在一旁得意的說。
“太好看了!”我不由的讚歎答道。
我倆此刻坐在井邊,東張西望的看着這間大廳。看了一會,我離開中間的方井,向一面牆壁走去。來到牆壁下,用手摸着光華平整的牆面,竟然感覺不到一點坑窪,甚至連兩塊青石板的接縫處都難分辨。
“小林子,你過來,看我找到了啥子!”表哥語氣激動,聽到他這麼說,我走向他,邊走邊擡頭欣賞着洞內景色,此時他正站在另一面牆前。
等我來到他跟前,只見他手指着牆面嘴裡激動的說:“你仔細聽。”他用材刀輕輕的敲擊手指的地方,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接着有敲擊稍遠的地方,發出“鐺鐺鐺”的聲音。
我瞬間明白,激動的大叫到:“這裡面是空的。”表哥也激動的說到:“對,來看看怎麼弄開它。”
我激動的點着頭,然後他沿着牆縫用肩膀抵住向裡推,我推着他的另一個肩膀使勁,可不論怎麼用力還是打開不了。然後又換了其他地方,多次嘗試過後還是沒反應。
我倆無精打采的來到井邊,表哥拿出粑粑片遞給我還邊說着:“昨天來沒發現這裡,不然今天多喊幾個人來就好了。”
“二哥,你覺得這裡面有寶貝?”我吃着東西問道。
表哥比我大兩歲,今年上初一了。此時的我們並非打不開這扇門,而是用錯了力。這門是嵌入牆壁中的,厚厚的門與牆壁連爲一體,與一般單開門不同,沒有縫隙。所以不可能由單側推開,不過當時的我們當時沒有意識到,不過在吃完粑粑,休息一會後我和表哥再一次的嘗試摸索下終於還是打開了這扇門。
這回我倆來到石牆前,表哥用材刀敲擊牆面,來判斷空洞有多大。等確定好大小後,我倆一人一邊,在兩側同時用力。石板緩緩向內裡陷了進去,看到了另一邊從門縫處透過來的光,我們高興起來,然而卻又一次推不動了。稍作歇息後又重新上手。就在我這邊還沒使上勁,表哥那邊一用力,推不動的門緩緩旋轉起來,門內傳來一陣奇異香味。
後來我明白,那門是由上下一根軸插在導軌內,整扇門就像一箇中字。起初嵌入牆壁無法直接旋轉,當門被推到導軌底部,兩邊用力就推不動了,但這時有了旋轉的空間,就可以單邊用力推開這扇旋轉門。
興奮的我們由半開的門中走了進去,眼前所見讓我倆又是一怔。此刻太陽已經稍稍西斜,陽光照在對面巍峨羣山上,陰陽分明,天清地廣,山嶺縱橫,就像一副千峰圖。多年後的我每每回憶此景亦是激動讚歎,大自然是如此的鬼斧神工。
不知呆愣多久,表哥拉了我一把,只見他手指向我的右邊,嘴巴長得老大。我奇怪的轉頭瞧去,只見一株株奇木異草,映入眼中。這些植物有些翠綠蔥蔥,有些還結有果實,都是以前從沒見過的品種。只有少數幾株與常見的草木相似。
我急忙跑近前去細看,只見這株蘭花草葉碧綠,不見絲毫枯葉,植根之處泥土呈黑色,周邊沒有一絲雜草,含苞的白色花骨朵尖上有淡淡紫色,想來開放時候一定非常漂亮。
旁邊不遠有一株金枝玉葉模樣的植物,不知是草本還是樹木,沒有分支,只有一根金色主幹,主幹周圍生長這一片片長葉子,葉上脈絡紋路像主幹般是金色,葉尖像刺一樣尖銳。
“小林子,你看這花。”表哥在另一邊喊着。我不捨的移開目光,看向表哥那邊,只見他那邊有一顆奇特小樹。看樣式似柳樹一般,但枝幹卻是綠色的,上面開滿了白色與金色小花,相互間隔。靠近聞到的香氣竟是與進來時候聞到的一樣。我口中喃喃說到:“好漂亮呀!”
年紀不大的我們被眼前的美景與花草樹木吸引。倆人在這小花園中待了許久,每看一棵都傻傻的盯着不放,一發現有奇特的地方就輪留拉扯對方一把,倆人一陣感嘆後又轉向下一個。這個小花園中約有百十個奇特的花草樹木,而這第一次的發現卻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它們。
許久後,我倆離開了小花園,雖然那些花草樹木美麗異常,但我們卻沒有半點想摘走花朵,或者帶幾株回家的想法。回到了方井處,表哥坐在井邊的石階上,若有所思的說着:“我們來的那邊看樣子是個入口,對面就是花園,那麼兩邊牆還有暗門麼?小林子,我們去找找看。”
經過多次嘗試,終於又在一面牆上找到了暗門。門其實就在牆的正中央,但由於縫隙太細難以辨別,而且洞窟中的陽光也不像正午時那樣明亮,所以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
推開門來,沿着光滑的石甬道向裡走,來到一處不大的房間內。裡面竟然有石頭牀、石頭櫃子、石頭桌椅,這驚奇的發現又讓我倆驚喜不已。牀上並沒有被褥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石頭做成的長條枕頭,這會表哥正躺在上面休息。我發現朝小花園方向的牆面上有八個洞,有光從洞中照了進來,房間內並不黑暗。
我走近這些洞,發現它們都是八邊形的,光從外面照進來,可以看到這些洞都特別深,而這八個洞又圍成了一個圈。
“小林子,怎麼樣今天大開眼界了吧!”表哥在石頭牀上得意的說到。
我也開心的附和着:“二哥太厲害了,竟然能找到這麼好玩又漂亮的地方,下次我要帶同學來這玩,讓他們也見識見識。”
從進來到現在我倆依舊興致盎然,聊了好一會纔打算去找尋和打開最後一扇暗門,可那時我們誰也想不到後來發生的一切會改變我的一生。
表哥一翻身跳下了牀,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眼前的石頭箱子。我也湊上前去細看,這石頭箱子呈青灰色,箱蓋上四角都畫有圓圈,圓內有看不懂的紋路,四個圓用線條以井字隔開,中間處像是寫有字,橫着有五個,豎着有五個。但是寫的太小,而且字形不是常見的,我們也看不懂所以也不知道寫的是啥。
表哥抽出材刀,找尋着縫隙,想要敲開這個石頭箱子。可不論怎麼用力,那條細微的縫隙就是無法插進刀尖,彷彿像畫上去一樣。
幾次嘗試後就放棄了,表哥打算以後帶足工具來一定能弄開。離開石屋房間,又重新回到大廳方井。此刻石廳內的光線又暗下去不少。
我倆隨即來到最後一面牆前,由於有了前面的經驗,這次很容易就找到了門,兩人還是按老辦法打開了石門。就在石門旋轉打開時,又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也不知道又是什麼散發出來的。
進到最後一間石屋房間內,與前一個房間一樣有着八個洞,還是從小花園的方向有光透了進來,不過此時照進來的光已經昏暗不少,我們眼睛所見已經開始有些朦朦朧朧。
只見光亮所照方向有一個像牀一樣,三面都貼着牆的臺子,臺子上好像坐有一個雕像,它對面也就是房間中央有一個四方的石頭高臺,上面放着一個臉盆大小的鍋,後來上初中學歷史後我才知道,這東西叫圓鼎。
我倆先是走向圓鼎,因爲離得最近,而靠牆臺子上雕像看上去有些滲人。兩個人四目打量着圓鼎,藉着從洞裡射進來的光,可以看見鼎身雕刻着,各類飛禽走獸,大小相互搭配好像是一幅畫。表哥看了幾眼畫,然後就伸手向鼎裡摸去。
“哎,裡面竟然有蓋子。”表哥發出了意外的聲音,我也伸手摸了進去。
蓋子被表哥掀開搭在一邊,兩隻手在圓鼎中一陣摸索,由於我個子沒有表哥高,所以根本摸不到底。聽聲音表哥是摸到底了,好像還抓起來什麼東西。
“小林子,快來看這是啥!”表哥激動的抓着手裡的東西,來到有光的小洞處。我也急忙跟了過去,在亮光中,我看到他的手裡有一塊不規則的小牌子,上面雕刻着看不懂的圖案,還有三粒蠶豆大小的圓珠子。“表哥,這些都是什麼呀?”我搞不懂,向表哥問到。
“我看看哈。”表哥左手拿起小牌子,仔細看了看,好像沒看出什麼來,遞給我道:“你看看,喜歡的話就收起來。”我伸手接了過來,摸起來好像是木頭的,感覺不重,但是放在手心裡又有些冰涼的感覺。把它對着光亮,並不透光,整塊都凹凸不平,上面還有不少小洞。
“小林子,你要這個嗎?”表哥在一旁問,我也沒有多想就將小牌收進了衣服胸前的小口袋裡,然後接着看向表哥,他手裡拿着三粒珠子中的一個。這會他正用右手揉捏着,嘴裡說道:“硬梆梆的,像是石頭珠子。”
“我還沒見過這麼圓的石頭呢。”我好奇的看着,“吶,給你一個,剩下的兩個我要了行不行?”表哥說着把手上把玩的那個遞給我。
我開心的接了過來,摸起來真的像石頭一樣,“好的嘛,”接過來的時候順嘴回答說。分完東西,我倆相視一下,表哥小聲的說道:“那個雕像要不要過去看看?”此時石屋裡的光線又暗淡了幾分。
“隨便嘛。”我把玩着剛到手的圓石頭,心裡有些不安的說道。
“一起去,看完這個雕像我們就回家,”表哥拍了一下我,轉身向雕像走去。
我聽到話,也手握着小石頭跟了上去。來到近前,昏暗的光線下只看到一個似人形的雕像,表哥驚訝的聲音傳來:“他還穿着衣服哦!”我也伸手摸了摸,摸到手的感覺滑滑的,還有點冰涼冰涼的感覺,真是穿了衣服的雕像。
突然,表哥轉頭看着我們進來的石門處,低聲的問我:“小林子,你剛剛看到什麼了嗎?”我轉頭看向外面,那裡比這稍亮,卻和進來時一樣,什麼也沒有。
“沒有嘛。”我也低聲的回答他。
表哥這時聲音有些顫抖:“不早了,我們回去了。”說完就快步向外走去,我緊隨其後。
纔出門口,表哥突然大聲喊道:“你是哪個?”我在他身後看到他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急忙繞上前看,可空曠的大廳內沒有一個人影。
這時表哥驀地拔出材刀,身子顫抖着喊到:“小林子,快走。”我聞言嚇了一跳,四下了望去逐漸昏暗的大廳中並沒有看到什麼。
突然,我眼角的餘光發現牆角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在動,定睛細看之下亡魂大冒,身子也顫抖起來,哆哆嗦嗦的說着:“二哥,有蜘蛛。”
可這時我卻聽到表哥大聲呼喊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轉頭看向他那,只見他揮舞着材刀四處亂砍。而這會那些小的蜘蛛已經從四周的角落慢慢爬出,我雙腿哆嗦着向來時的洞口跑去,放眼看去周圍全是蜘蛛,翕動着口器向我緩緩爬來。
心裡害怕極了的我已經哭了出來,四下裡尋找表哥的身影,只見他這時已經來到了小花園的石門口,我耳朵裡全是蜘蛛爬行的沙沙聲,聽不清他嘴裡說着什麼,我張嘴帶哭腔的喊着:“二哥,有好多蜘蛛,你身上也有。”
可表哥卻好像聽不見似的,轉頭看見了小花園外面光亮,飛一般的衝了出去。我只看到他的背影一閃,就從懸崖邊消失了,嘴裡帶着哭腔的喊着:“二哥,你等等我嘛。”邁動沉重的雙腿就要去追他。
跨上石階的我已然忘了面前有口井,一腳踩空,掉了進去。隨即感覺到一股很大的吸力把我向下拽,冰冷刺骨的井水包裹着全身,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感覺後背像是撞到了石頭,卻感覺不到疼,就這樣漸漸的失去了失意。
不知過了多久,左腿的疼痛讓我漸漸醒來,隨即感覺到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到處都疼。我吃力的睜開眼睛,進入眼簾的是一片血紅的霞光染映着天邊,太陽...已經不見了。
意識模糊的我當時竟然能辨別出這是一條經常路過的河邊,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慢慢的爬到岸邊的路上,緩緩的站起身子,顫抖着一瘸一拐的向舅舅家方向走去,當時的心裡只想回家。
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就昏倒在路邊,大舅從鎮上回來,看到了倒在路邊奄奄一息的我,急忙帶回了外婆家,外公趕忙爲我附上草藥醫治,一天後我才慢慢醒了過來,聽到門外大人們在說話,說今天早上表哥的遺體被巡山的護林員發現了,隨即帶回鎮上,有人認出是大舅家的孩子,便騎着自行車送了過來,得知消息舅媽都哭昏了過去....。
我在躺在牀上,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進來的外婆看到我哭了,趕緊過來撫摸着我的頭說:“小林乖,沒事了、沒事了....。”外婆溫柔的聲音讓我又慢慢睡了過去。
之後一直是外婆和外公照顧着我,直到第三天,爸媽從外地回來把我接回了老家。這件事後來再也沒有人提起,就好像從沒發生過,就好像二哥從沒存在過。
回到老家以後我不再像原來那樣調皮,隨便到處去玩了,平常沒事都呆在家裡。和人說話也變少了很多,鄰居們都說我像個女孩子。
第二年年初我康復的差不多了,父母照舊要外出打工去了,留下我和奶奶,因爲這事我還留了一級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