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天眼光一動,問道:“你叫我什麼?”她愣了一下,低下眼光沒說話。鳳九天又道:“你知道我是誰,爲什麼不說話?錦素現在不在,這裡只有我和你。”
她不安地挪動身體,偷偷地打量着他,看到院子裡的梅花,忍不住又道:“梅花開了好香啊。”
鳳九天別過頭去,看着她說道:“你在怕什麼?我能將接你回來,就不會對你怎麼樣。黃參說你的情況已經穩定,只要沒有什麼大的變故,你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當年你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事,到現在,後悔了麼?”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道:“你……長得好高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後不後悔,你懂的。”
鳳九天這才微微笑了笑,站起身來,慢慢踱到門口,淡淡道:“他如今也在西藩,十年來,他一直在找你,你可想見他?”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倉皇地站了起來,連聲道:“不,不,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鳳九天若有所思地笑道:“不知道我說什麼?那你慌什麼?不過你也不用怕,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見他。只是……他就在寧西王府中,你當真就一點想法也沒有?!”她抱住了頭,臉色忽然蒼白如紙。鳳九天逼進她身邊,冷笑着問道:“十五年了,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想他!”
她連連後退,急道:“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屋外一陣腳步聲傳來,鳳九天斂了神色,錦素管周已經傳了膳來,鳳九天這才吩咐道:“我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你慢慢適應吧。不過……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就一輩子不再出去見人!”說完,他沒再看她一眼,站起身直直地走了出去,只聽見聲音傳來:“留幾個人,好好侍候,這霽雪園,除了錦素,不許任何人出入!若出了半點差錯……管周……”
管周面色一頓,連忙應道:“奴才明白,奴才即刻安排。”
衆人連連應諾,錦素挑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人留用,其餘的迅速地撤出了園子。鳳九天出了霽雪園,牟湯立刻跟了上來,低聲道:“王爺,遊公子出門了。”
鳳九天微微一怔,問道:“何時走的?”
牟湯道:“王爺進了霽雪園,他便走了,連午膳都沒用。姑娘們都已經聽王爺的吩咐,安排進了暢音閣裡住下了。”
鳳九天頓了頓,忽然笑道:“好。你去霽深園裡傳我的話,計嬙、春盈、花紅好,一起去遊都江。”
牟湯即刻吩咐下去,頓時霽深園裡一陣歡呼。原本以爲鳳九天這幾日定然忙得不可開交,定然是顧不上她們的,可沒想到大年初一就讓她們一起去遊江!這下衆女子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吱吱喳喳地出了門。三位夫人坐轎到了江邊,鳳九天早已經在遊舫上了。這是一艘豪華遊船,但因都江的橫截面並不十分寬廣,因此它做得並不龐大,但是精緻遠勝別家遊船。寧都城的人都知道那是寧西王爺的遊船,沿岸也早已經佈滿了護衛軍,並有四隻小船跟隨在側。
今天是新春佳節,寧都百姓見寧西王上船遊江,都湊過來看熱鬧。頓時堤橋邊擠滿了人,一個頭戴白巾的男人叫道:“哎,你們聽說沒?寧西王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呢!”他身旁站了一個藍衣人,不禁打趣道:“美男子你也有興趣,要是美女還可多看幾眼!”
那白巾男人笑道:“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寧西王的侍妾也個個都是美人兒!你說,寧西王生得那個樣子,不知道跟他的侍妾站在一起,誰更好看?!哎,你快看,那個人……是不是寧西王?”
此時遊船在江面上緩緩地行進,船頭上走出一個人,白色的錦袍上隱約可見暗金色的刺繡,他立在船頭上,發如漆墨,隨風輕舞,面色如玉,卻冷漠如冰。那白巾男子大叫一聲:“哇,肯定是寧西王!今天我可見着大人物了!”
人羣裡頓時一陣**,更多的人擠到了堤橋邊,嘈雜聲中只聽見一陣驚叫聲:“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人羣裡東跌西撞地擠出一個丫頭來,被旁邊的人一推一擠,哪裡還站得穩,眼看一個跟頭就要栽到地上,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卻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用力地拖到了一旁。她定睛一瞧,忍不住喜道:“盍泚公子!”
拉她出來的,正是盍泚,見了她,他也是一臉喜色,連聲問道:“姑娘,你可是君家的丫頭?!”
她連忙道:“正是,我是二小姐的丫頭燕兒。盍公子,方纔多謝您出手相救!”
盍泚打量着她笑道:“只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客氣。你……怎麼隻身一人在這兒?你家小姐呢?”
燕兒嚇得一拍腦門,連聲叫道:“糟了!剛纔我和小姐,還有表少爺一起出來逛逛,本來都好好的,不知道誰說看到寧西王了,大家就全部往這邊擠,小姐……小姐……不見了。”
盍泚神色一緊,四下張望了幾下,仍然不見蔣儼和君亦休的影子,不由得着急起來,吩咐道:“燕兒姑娘,我們分頭去找,找到了,就到前面那一棵樹下會合!”
燕兒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兩個人連忙分頭去尋。盍泚心裡一陣緊張,今天他本來去申公方家拜年,還沒吃午飯,蔣儼突然派人來傳話,說找機會讓他和君亦休見一面,讓他午後來都江堤橋。他聽了這話,哪裡還有什麼心思飲宴,匆忙告辭出來,在這堤橋邊遊蕩。突然見到寧西王的遊船上了江面,他也沒什麼興趣湊熱鬧,卻怕人聚得太多,惟恐錯過了蔣儼與君亦休,於是就在這堤橋邊反覆地走來走去。哪知,他巧合救了燕兒,卻沒看見君亦休的影子。若是她有個什麼閃失,可讓他如何心安?
越想越覺得着急,眼看堤橋已經走到盡頭,仍然不見君亦休,他急得無法,害怕她已經被擠到堤橋邊上去了,只得衝到堤橋邊去拉開那些人,邊走邊高聲叫道:“君姑娘!君姑娘!”叫了幾聲不見迴音,恍然看見前面有一個女子的背影,恍似君亦休,他情急之中大叫道:“亦休!亦休!”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迴音:“盍泚公子,你在找我嗎?”
他回頭一看,君亦休竟然站在堤橋下,正笑着對他招手。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紅的夾襖,底下是淺白的羅裙,依然是一張清新素顏,平靜優雅。他心中一蕩,急忙奔上前去,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肩頭喜道:“亦休!你沒事就好了。我還以爲……”
她淡淡一笑,輕輕拂開他的雙手,說道:“以爲什麼?以爲我被擠到江裡去了?”
盍泚失笑道:“是我……太緊張了。對了,剛剛我看到燕兒,我們分頭去找你,說好了去那邊的樹下會合。蔣儼呢?”
君亦休道:“表哥也和我失散了,剛剛人太多,我也叫不答應。既然你和燕兒說好,那我們就過去等她好了。”
盍泚笑着道了一聲好,兩個人慢慢地朝堤岸另一邊的樹下走去。盍泚正在想如何開口,卻聽君亦休道:“盍泚公子今日怎麼也來湊熱鬧嗎?寧西王遊江……想不到有這麼多人來瞧。”說着,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那個傷口,是她內心裡最深的秘密,雖然她已經接受了所有的現實,但傷口終是傷口,還是會痛。
盍泚卻並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聽出來她的語氣裡隱隱的憂傷,不由得心中一緊,思忖道:“我不瞞你,是我託蔣儼約你出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君亦休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原來如此,我說表哥怎麼一大早就來拜年,還極力說服爹爹,要帶我出來走走。”
盍泚連忙道:“你別多心,也別怪蔣儼,我只是……覺得有些事還是應該當面說比較好。”
君亦休道:“我怎麼會怪表哥?本來我也覺得應該見你一面,好好地把話說清楚。上次……是我太失禮了。”
盍泚停下了腳步,仔細地打量着她,忽然輕聲嘆道:“亦休……你爲何不願嫁我?是因爲我……哪裡不好?還是因爲你妹妹……”
君亦休擡起頭來看着他,他眼中的期盼和熱切忽然灼痛了她,她連忙別開頭,低低道:“你沒有什麼不好,你就是太好,我纔不能……嫁你。對不住,這是我的錯,不怪你,更不能怪圓兒。她對你是一片真心……”
盍泚眼光一暗,打斷道:“你別說了!她是一片真心,那我呢?你……難道看不到我也是一片真心?”君亦休有一絲慌亂,欲言又止,終沒說話。盍泚自嘲地笑道:“看來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到底爲什麼?難道就因爲我太好,也能成爲你拒絕嫁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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