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瞪大雙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雨水打溼了衣衫,整個人凌亂不堪,那心靈深處傳來的頓頓的痛意讓她皺緊眉頭,身子如同落敗的枯葉漸漸滑落,覆在牆壁上的十指如同貓爪一般留下道道深邃入血的痕跡。
明明痛入骨髓,意識卻倍加清晰,她看着風雨中陡然出現的銀色寶劍,如游龍一般,時而發出悲鳴的龍吟,時而破天斬地,所到之處,便是一片毀滅,而那持劍之人,滿身煞氣,眼中泛着詭異的紅光,滿頭烏髮成雪,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殺人的工具,一身血衣黏貼在鋼鐵鑄就的身軀上,機械的揮舞着巨劍。
綰意被他眼中浸染的哀痛感染,心底柔如春水,這樣的流雲祈羽她曾在洞庭山邊的碧泉中見過,只是當時的純真而無暇,如初生嬰兒一般,帶着對世界的惶恐與不安,那樣的他奪取她的童真,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的纏繞在一起,不死不休,而如今一樣的銀髮血瞳,那瞳孔中卻不再是荒蕪一片的純真,而是佈滿了滲人的殺氣,足以毀滅天地的魔性。
他揮舞着手中的雪吟劍,如戰神擎天手中的劈天神斧,不爲劈開山河,顛倒乾坤,只爲救那牆角中瘦削虛弱的身影。那蓑衣刺客早在流雲祈羽一劍劈下的時候,便一分爲二,空氣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綰意的眼中血紅一片,彷彿天上下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一般,無力的縮在角落裡面,看着風雨中瘋狂亂舞的流雲祈羽。
瘦削的手臂強自撐着地面,蹣跚着從地面爬起,踉蹌的朝着風雨中發狂的男人走去,若是她還有理智定會發現他早已不是她認識的流雲祈羽,魔性入侵,他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祈羽!祈羽!”她的聲音虛弱而纏綿,傾盡她所有的神情。然而那風雨中足以毀滅一切的男人早已發了狂,一劍閃去,牆角的花盆頓時碎成粉末,前一刻還被雨水滋潤的異常嬌豔的花朵無聲無息的躺在污穢的泥土中,又是一劍橫掃,一股劍氣從綰意麪前閃過,深深阻止了她的步伐,胸前的衣襟一分爲二,殘破的搭着,點點血痕渲染了花白的衣衫,綰意順着他的劍鋒望去,只見屋前的那一片花架凌亂不堪的倒下,連聲嗚咽都來不及感嘆,便被一團紅色火焰燒成灰燼。
綰意愣愣的收回視線,擡頭對上眼前安靜下來的男人,眼裡卻看不見任何恐慌。雪白的繡花鞋早已沾滿泥土,那重如千斤的腳步輕輕的擡起,落下,留下身後的一排腳印,她無畏無懼的走向他,脣角漸漸溢出點點猩紅,胸前的痛從最初的一點隨着渾身的筋脈漸漸貫及全身。
終於走近了,終於摸到了,伸出殘破不堪的雙手,慢慢環住他的脖頸,灌了鉛的腦袋靠着那令人安心的胸膛,突突突,強而有力的心跳透過蜜色的肌膚傳到她的耳中,綰意青紫的脣瓣不自覺勾勒出一抹笑意,眼皮睏倦的朝下搭着,嘴上嘟囔一句,“祈羽,好痛!”
噹的一聲,那滲人的雪吟劍陡然從他的手中滑落,血色妖瞳漸漸恢復了比暗夜還要深沉的黑色,一頭銀絲像是潑了墨一般,烏黑柔潤,泛着淺淺銀光。
流雲祈羽蒼白着臉色,看中懷中虛弱不堪的女人,她的脣瓣青紫,臉色異常紅暈,整個人虛弱無力的靠在他的懷中,眼神虛彌,無力的眨着,手上的動作漸漸變得無力起來,身子慢慢地滑落,流雲祈羽的臉色更加蒼白,握劍的手臂緊緊的攬住她的腰身,阻止她滑落的動作,他好怕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他的眼前倒下,他好怕就算是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也保護不了她……
綰意殘餘的意識感覺到整個身子懸空了,但是她一點都不害怕,鼻尖傳來的熟悉氣息讓她即使淋了滿身雨水依舊暖意薰染。
流雲祈羽攔腰抱起了她,大步流星朝着聽風樓走去,他以爲有北定中原在,至少她的安全他不必擔憂,於是他安心去處理那些擾人骯髒的事兒,將她放在公主府中,今夜若不是他實在熬不住對她的思念,鬼使神差的來了這裡,恰巧碰到冒雨出來尋找救星的糰子,否則他真不敢相信接下來將要對面的是什麼,像母妃一樣嗎,一座墳冢,還是像雲裳那樣,一具冰冷的屍體!
然而他太自負了,以爲靠着竹葉便能制服那殺手,卻讓那殺手有了可乘之機,看着她青紫的脣瓣,發間漸漸泛起的血色,懊惱悔恨,讓他瘋狂,以至於讓那一直潛藏在身體裡面的魔性噴發出來,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在他面前隕落。
他將她安置在溫暖的牀榻之間,眼中盛滿傷痛,顧不得自身淋溼一片,骨骼分明的大掌附上她的衣襟,兩手相對一拉,大片大片的如雪肌膚帶着與她面上同樣不自然的紅暈呈現他的眼前。
流雲祈羽的眼中猩紅一片,儼然有發狂的趨勢,綰意吃力的睜開眼,見他如此模樣,有些驚恐的緊握他的手,無力的對他搖了搖頭,流雲祈羽緊緊握緊雙手,寂靜的屋內將那咯吱咯吱的骨骼脆響聽得分明,他目光深沉,面上寒氣籠罩,面無表情的褪去她溼透的衣裳,眼神像是掃描儀似的將她從上到下掃描一片。
綰意雖然昏昏沉沉的,但是殘餘的神智在意識到流雲祈羽的動作之後,面上是火辣辣的灼熱,幸好綰意渾身紅暈,否則還不得羞愧而死。
流雲祈羽的視線定格在綰意鎖骨上的一道血痕,明明是細得如線般的傷口,卻像是一個泉眼一般,汩汩不斷的鮮血正噴涌而出,流雲祈羽並沒有急着爲她止血,而後朝下凝視着左胸上細弱難辨的一點紅印,當空一聲召喚:“糰子!”
哐噹一聲,伴隨着一道冷風,一份雪白的糰子落在牀榻不遠處的桌上,甩了甩渾身的雨水,對着主人的後背便是一陣吱吱叫。
流雲祈羽即使拉開被褥,遮擋綰意嬌嫩的肌膚,感覺到綰意在冷風觸及的剎那渾身一顫,眼神犀利的掃向桌上的糰子,若不是現在它還有用處,他早就一巴掌扇過去。
“還不快過來!”流雲祈羽沉聲命令道,指了指綰意胸前,“給她止血!”
糰子順着流雲祈羽所指的方向望去,深色的織錦薄被裡裹着綰意嬌小玲瓏的身軀,綰意大片的肌膚都被嚴嚴實實的捂住,只留下傷口上方的肌膚。糰子一見那鮮血,兩顆黑玉珠子難得正經起來,身形一閃,便撲倒綰意身上,整個身子伏在綰意右胸上,腦袋一低,伸出粉嫩的舌頭便朝着那傷口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