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鳳熙走了良久,杯盞的茶水漸漸失去了熱氣,綰意坐在窗口一言不發,看着窗外蕭條的市集,皇位懸而未決,朝中黨派紛爭,流雲內患不斷,邊關北定和棲鳳亦是虎視眈眈,綰意不禁覺得好笑,若是流雲帝復活,看着他機關算計的江山社稷,如今風雨蕭條,頹敗之勢已然露出,若無人力挽狂瀾,怕是流雲離滅亡不遠矣!
“明月清風,我們走!”綰意輕抿一口涼茶。
身後的明月清風是流雲祈羽給她安排的,綰意沒有拒絕,她沒有讓秋心來到身邊伺候,畢竟她是戰天戈的人,她知道秋心不會傷害她,但是爲了保住她,她會做出什麼,她也不知道。如今情勢危急,她不能讓這個不安的要素留在身邊。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三人上了馬車,一襲青衫,清冷如月的明月問道:“主子,我們去哪?”
“天滅在哪裡?”
明月清風對視一眼,不知道綰意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天滅軍師是王爺的心腹,他的行蹤她們本是沒有資格過問,但是自從王爺將她們姐妹倆安排到眼前的女子身邊,她們知道這人便是她們今後的主子,她們可以不遵從王爺,但是卻不能不聽從她。
一番思量,就見明月皺着眉頭回答道:“天滅軍師行蹤不定,屬下也不知道,不過公主可以去問一個人,或許她能夠知道!”
“誰?”
“泠月!”
綰意睫毛一跳,不過很快收斂面上的表情,沉聲道:“去鳳雛樓!”
車輪滾滾,揚起一陣灰煙,不一會兒馬車便停在鳳雛樓後面的白首塢,清風跳下馬車,幾個縱踢便消失在白首塢,不一會兒,清風回來了,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主子,泠月姑娘說天滅軍師並沒有來鳳雛樓,看來咱們是白跑一趟了!”清風較之明月比較活潑,臉上多了份少女的氣息,有時候有些囂張,但是身手不錯。
“回吧!”綰意聽完,吐出兩個字,徑自閉目養神,馬車行進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急停,綰意身子慣性朝前,險些撞到。
“怎麼回事?”綰意皺緊眉頭。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明月清冷的聲音,“主子,馬車撞了人,而且前面的路口被一羣老人堵住了!”
綰意撩開簾幕,見不遠處的地上跌坐着一個花白老者,看起來已過耄耋,如今捂着右腿,哇哇痛叫,而他的身邊倒着個小板凳,清風已經下去解決了,那人卻不依不饒,這是引來巷口出一羣曬太陽的老人,綰意眼中閃過疑竇,卻看不出哪裡不對勁。
白首塢裡面住的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寡老人,如今他們爲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從這條巷子穿行,一不小心撞到人,看到這些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在他們的呼喝聲中,馬車被團團圍住,綰意眉頭緊皺,對着車上的明月投了一記眼神:“明月你下去看看!”清風粗枝大葉的心思不夠細膩,很容易中了敵人的暗算。
明月點了點頭,遂跳下馬車,朝那人走去,哪裡知道明月纔剛剛下車,那些人就將明月清風團團圍住,她二人顧忌這些人都是些孤寡老人,不好出手,一時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好不狼狽。
綰意眉頭皺的更緊,剛想下車看看,馬兒突然一聲嘶吼,發了狂的朝前奔去,綰意一個不穩,重重跌回了車內,馬車一路狂奔,跌跌撞撞的,綰意極力穩住身子,卻還是受了不少撞擊。身後的人羣離自己越來越遠,而清風明月被困在那一羣老人中間動彈不得,綰意一咬牙,看着馬車衝出城門,守城的士兵想要攔截,卻被撞飛在地。
綰意心神一凝,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那羣老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馬兒也不會隨便發狂,綰意試圖讓自己冷靜,艱難的爬出車子,極力拉住馬匹的繮繩,卻被震了回去,幾次嘗試下來,終於拉到繮繩,可是綰意高興的太早了,這馬匹根本就不是受驚這麼回事,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手腳。
繮繩皮革粗糙很快勒得綰意滿手血痕,馬車還在不斷狂奔,突然改變方向,朝着密林奔去,鋪面而來的荊棘樹杈割破綰意身上的血衣,絲絲血痕在綰意的手臂上閃現,最後淹沒在血衣之中。
綰意急的滿頭大汗,看着那車馬越走越偏遠,心神一突,不好的預感在綰意腦海中閃現,果然,車馬衝出密林,前方竟然出現一條河流,激流湍急,綰意驚悚的發現河流竟然是瀑布的上游,綰意心下一衡量,看着地上坑坑窪窪的碎石地,根本沒有平地,若是貿然跳下去的話,不死也殘。但是若是跌入河中不知道會被河水衝到什麼地方。
無意間綰意抽到河流岸邊的枯藤,綰意牙一咬,在馬車即將跌入河流之際,突然跳下馬車,身子被河水衝擊了好一會兒,右手拼命去抓枯藤,卻只能看着枯藤在自己的眼前被砍斷,身體如破敗的枯葉急速後退着,她憤恨的看着河岸邊的鳳紅鸞,右手握着銀光閃閃的劍,劍身還在滴着水,而她的臉上正掛着得意的笑,眼神中閃着憐憫!
河岸邊的鳳紅鸞看着被激流衝的老遠的綰意,慢慢消失在視線中,只是憐憫的搖了搖,隨後收起手上的劍,消失在密林之中。
而這時,一道青影突然跳入河流,急速朝着下游游去。
鳳紅鸞悄然從樹後走出,而她的身後跟着一身黑衣的天滅軍師,兩人望着那消失在河流盡頭的人影,鳳紅鸞不禁擔憂的問道:“你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除去蕭綰意,卻爲何不阻止那人!”
天滅軍師陰沉着一張臉,眼神陰鷙,嘲諷的說道:“若是要了她的命,你認爲我們還有活路嗎?要知道有時候想要一個人消失,不一定是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是想?”鳳紅鸞眸光一亮,笑的更深,防備的看向眼前的天滅軍師。
殺人不過頭點地,與其自己動手殺了蕭綰意,讓流雲祈羽發狂,倒不如讓他親眼見到他心愛的女人和人私通,這樣鐵定比殺了她更有用處,畢竟他要的是打造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然後讓他的鐵騎踏遍天涯大陸的每一片土地,稱霸天下!
自從那日被綰意發現身份之後,北定中原被國內的危機絆住的手腳,這些日子他已經基本上掌握叛徒的身份,並且讓親兵帶着密令回國除奸,他知道自己若是有理智的話,現在應該踏上北定的土地上,而不是不顧生命危險,跳下激流。
但是看着綰意平安無事的躺在自己的身邊,這些不理智都變成最理智。洞外明月皎皎,洞內柴火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音,用它們的生命給予他們光和熱。
火堆旁,北定中原裸着上半身坐在一旁烤着食物,眼神時不時瞄向草堆上昏厥的綰意,剛毅的臉上線條柔和,就着火光更添了幾分紅暈。而綰意身子本就薄弱,被河水衝擊,背部撞到瀑布下的大岩石上,體力不濟暈了過去,幸好北定中原及時趕到,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成了她的記憶。
如今的她臉色依舊蒼白,渾身的衣物在北定中原查看她傷勢的時候,已然被褪去,如今的她身上光-裸一片,身上蓋着北定中原用內力烘乾的外袍,而她的衣物掛在火堆旁,如今已經幹了大半。
綰意被身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飢餓折騰的睡不着,艱難的睜開眼,恍惚着看着周圍一切,腦袋一側,看到火光中的某人,綰意下意識的喊了一句,“祈羽!”這一聲卻將北定中原剛剛燃起的激情火花瞬間撲滅。
手上挑撥柴火的枯枝硬生生被他折斷,北定中原陰沉着一張臉,向她走去。綰意這會兒已經恢復清醒,看着向自己走來的北定中原,眉頭皺的老緊。她記得馬車狂奔,自己跌落激流,唯一的救命枯藤被鳳紅鸞砍斷,在跌落瀑布的時候,後背撞到岩石上,然後記憶便是一片黑暗。
難道是他救了她?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絲絲困惑在腦海中盤旋,看着他越走越近,綰意想要起身,卻扯到背後的傷口,額上頓時滑落滴滴冷汗,綰意伏在草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試圖緩解身上的痛苦。
北定中原蹲在她身前,見她突然起身,很不贊同的斥責道:“別動,你背後有傷!”說着就要撩開衣物,查探她的傷勢,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隻手阻止。
“放手!”北定中原語帶威脅。
綰意咬着牙,極力忽視背上的痛楚,眼神卻很是堅定。
“你害怕身子讓我看了之後,流雲祈羽就不要你了嗎?”北定中原嘲諷得扯動嘴角,“早在你昏倒的時候,你這身子裡裡外外我都看了個遍,不行你摸摸自己現在是不是什麼也沒穿!”他故意扭曲事實,一向不懂得尊重女人的北定中原如何像先前那般狼狽,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手下是她滑如凝脂美玉的肌膚,他卻要硬生生逼着自己別過臉去。
綰意倒吸了一口氣,臉上更加蒼白,知道他是爲了查探她的傷勢,並無意冒犯,但是先前她昏厥過去也就算了,這會兒她清醒了,讓她如何好意思,她倒不是介意流雲祈羽知道一切後會不要她,事關緊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我自己來!”綰意咬牙吐出這幾個字。
北定中原看了她幾眼,扔下藥瓶,徑自回到火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