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風刀颳得泠月體無完膚,她木然的擡起頭,看着城下對她嗤之以鼻的男子,突然淒涼一笑,絕豔的悽美動人心扉,眸光流轉間只是悲涼,“我該說些什麼呢?”
“當然是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畢竟你是他的女人不是嗎?”
“呵呵呵!”泠月笑的有些諷刺,呼嘯的冷風吹過,吹去她眼底的脆弱,她看着胸有成竹的流雲笙歌,嘲諷道:“他的女人?陛下莫要忘了,泠月不過是一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女罷了,只要有錢,誰都能睡,他……”泠月微微勾起脣角,指着底下的天滅,笑的輕浮,“說不定還真跟我睡過,只是怎麼辦呢,跟我睡過的人太多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流雲笙歌眸下陰沉,看着眼前女子輕浮淫邪的面容,不發一語,女人真是傻透了!“你真以爲朕需要你來告訴朕他是誰嗎?愚蠢的女人,死到臨頭,朕不過是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是要闖進去!”說罷,大手一鬆,將之推倒在地,而後對上那千軍萬馬中的男子道:“蕭毅寒,這女人都招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嗎?棲鳳第一世家,父爲當朝丞相,妹妹又是當朝皇后,衝冠後宮,朕真的很好奇,如此天之驕子的你,爲何遠離國土,混跡在我流雲軍中,莫不是想要挑起我流雲兄弟的戰爭,與棲鳳裡應外合,一舉攻打我流雲吧!”
天滅,不,蕭毅寒面色冷凝成霜,周身似有冰水澆灌,十指泛白,薄脣緊緊抿着,一雙細眸銳利狠絕,無視周圍人投來的視線,直直看向志得意滿的流雲笙歌,“看來本座真是小看你了,論心機,你流雲笙歌當第二,沒人敢當第一,你以爲就憑你一面之詞,別人就會信你,還是你以爲找了個青樓女子在這妖言惑衆,我十萬鐵騎就會倒退一步!簡直是天方繆談!”
“是嗎?你自己看看你前後左右,看誰還相信你!”流雲笙歌笑的好不得意。
蕭毅寒大驚,扭頭對上李虎審視的眼神,心下便是一沉,一記狠毒的眸光掃了過去。一瞬間,兩軍陷入僵局,祈王軍先是主帥棄軍離開,又是軍師疑爲細作,大受打擊。
就在這時,被推倒在地的泠月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突然掙脫開士兵的阻攔,蹣跚跑到城牆邊,瘋狂的大笑起來,扯着流雲笙歌便是一頓瘋言瘋語,“陛下,陛下,泠月都照你說的做了,你答應爲泠月贖身,讓泠月進宮當娘娘,你可不能食言而肥,不講信用哦!”
流雲笙歌一臉陰沉看着眼露寒光的泠月,心下一狠,一記掌風便當空掃了過去,兩人離得進,流雲笙歌又起了殺機,出手毫不留情,這不泠月瘦削的身子被震的老遠,未落地,便噴出大片血花,血花在空中一片飛舞,融化了皚皚白雪。
局勢逆轉,李虎手執開山斧,目眥俱裂,熊熊的氣焰從鼻腔中噴射而出,大喝道:“爾等鼠輩,打不過爺爺,盡耍些無恥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槍的幹一場!”
全城戒備,隨着李虎的一聲吼,他身後三萬先鋒軍,個個操起手中的武器,怒氣騰騰的欲要攻城!
“陛下小心!”
一羣士兵將流雲笙歌保護的裡三層外三層,流雲笙歌撥開人羣,無視危險,站在最前方,讓人將奄奄一息的泠月押到他身邊,並將之攬在身前,對着底下的人說道:“朕今日就站在這裡,若是有膽量就要取朕的命!”
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流雲笙歌狠絕在泠月耳旁低聲說道:“看着吧,好好看看自己有多愚蠢!”
他以泠月爲肉盾,一則是保護自己,二則嘛,也是再考驗蕭毅寒,天下皆知天下王流雲祈羽座下第一智囊天滅軍師,不但智謀過人,而且是出了名的黑衣神箭,不但能百步穿楊,更能連發三箭,漸漸命中目標。此時他就站在這裡,人人都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蕭毅寒一定會在衆人的要求之下來殺他,他爲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必然會動手,到時候泠月必死,如此蕭毅寒便會心神大亂,流雲祈羽被他使計調走,蕭毅寒又心神大亂,當憑李虎這羣空有蠻力的武將,這一戰的勝敗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蕭毅寒接了屬下送上的長弓,搭上例不虛發的箭,那箭頭銀亮鋒利,被做成倒鉤,若是刺入血肉,不死也會讓人掉一塊肉,比死還痛苦。如今這箭頭指着他此生最愛的女子,長風中她的身影搖曳着,滿頭髮絲披散着,面色蒼白,嘴角還掛着血絲,她的身上穿着的是初見之時的麻布裙,時間在流轉,朵朵白雲遮住了溫暖的日頭,冷漠,陰暗突然降落。
人生總有那麼無可奈何,泠月以爲她不會哭,可是當他手中的箭如破空之勢直入她心門的那一刻,她還是哭了,眼淚漠然的留下,嘴角卻逞強的勾起,她不想自己留在人間的最後一秒鐘時帶着恨意,帶着蒼涼的,她希望笑着和過去告別,笑着和他告別,這一生太苦,若有來生,她寧願化成溪邊的一株柳樹,停留在故鄉的門前,來來往往的都是她熟悉的鄉親,也許還會遇着他,那一刻天空會吹來淡淡的風,她的柳絮將飄散在空氣中,落在他行進的路上,若有那麼一刻,他是否會知曉這是她耗盡生命爲他開出的花……
綰意騎着快馬,身邊跟着南攻城李大和張淵,匆匆趕來,看到的卻是泠月緩緩的落下城牆,她的胸前眨着一把箭,她的眼中無淚無愛,她的生命停留在這狼煙滾滾的戰場中,她的人生因一人而精彩,又因他而悲涼,既相愛,何相別。遙想當初鳳雛樓的朝夕相對,如今鮮活的生命就在這無情的戰爭的悄然逝去,她的癡心不悔,得到的是什麼,心愛之人的當空一箭;她的執着等待,等待的是什麼,不是生離是死別!
少女初識情滋味,爲君吟唱相思曲。而今情根深種時,天上人家兩相別。
香魂隕落,薄情誰恨,這天地蒼茫,男兒的戰爭爲何要女子來撒這熱血?戰爭一觸即發,隨着蕭毅寒的那一箭,兩軍正式交戰,擂鼓聲聲,刀劍相接,吼聲沖天,綰意在南攻城三人的護衛之下,直衝戰場,想要接下泠月那千瘡百孔的身軀,卻被這人山人海的打鬥阻攔着。
眼見着泠月的身軀就要落下,那底下竟然是一排排閃着黝黑光亮的鐵柵欄,若是落下去……綰意不敢想象,臉色瞬間蒼白,拼了命的朝着那邊奔去,卻還是來不及。綰意頹然的閉上眼,不忍看着那絕世傾城的女子如此悲涼的離開。
當是時,城樓之上的流雲笙歌也看到混戰中的綰意,大喝一聲:“活捉那女子,賞金千萬!”
越來越多的士兵朝着他們衝來,血光沖天,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灑在綰意雪白的衣服上,南攻城他們漸漸不敵,但是憑着常年征戰的毅力,儘管身上大大小小都負了傷,卻還是極力殺出重圍。
這時一陣馬蹄聲在耳邊響起,蕭毅寒帶着一衆士兵,前來相救,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他眼中煞紅,衝着綰意一聲吼道:“快上馬,王爺被流雲笙歌施計引開了,朝斷盟臺方向,你快去阻止他!”
綰意一驚,再顧不得其他,翻身上馬,與南攻城交匯了一記眼神,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