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看着周圍的一派凌亂,白色絹絲後面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這世間總有一些擾人清淨的人在,想要獨善其身,談何容易。
本想好好喝一杯茶,誰曾想竟然惹出人命,綰意再好的心情也被破壞殆盡,杯中的茶水已經涼透,綰意慢悠悠的起身,血色長袍搖曳着,似傲雪中的一株梅花,沁骨馨香,孤高之態,讓人望而生畏。
衆人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她身上,目送着她朝門口走去,面色敬畏之色溢於言表,那些個剛剛還想上前來段才子遇佳人的人間佳話的男子們紛紛怯弱的捂着胸,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沒有上前找死,這哪裡是女人,這明明是妖孽嘛!
只是他們不敢上前去,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只見二樓右邊的一個包廂的窗戶突然大開,一隻青色瓷杯如飛箭一般朝綰意腦後襲去。綰意腳下的步子一頓,像是風中搖曳的花朵一般,在原地轉了一圈,裙裾飛揚,華衣蹁躚間,繚亂君心。
長袖中的秀腕輕輕探出,兩指輕輕一拈,如同拈花一般,那瓷杯便安安穩穩的落在她的手中,清香撲鼻而來,絹絲後的綰意一挑柳眉,爲指尖不斷上涌的熱氣而動容,更爲這渾然天成的馨香而癡迷。
“茶香美人,絕世名茶也只有小姐這般絕世無雙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說話間,眼前流風一閃,不多時,一個白衣蹁躚的男子悠悠揚揚的站在大堂中央,啪的一聲手中摺扇打開,一幅令人噴血的春-宮畫扇映入衆人視線,畫面上鴛鴦交頸纏綿,女兒嬌柔男兒壯,冰肌雪骨,花枝柳腰,每一個細節都描摹得非常清晰,看的那些男人眼裡盡是淫邪豔羨之色。
綰意眉頭挑了挑,眼中一片幽暗,如此騷包膽大的男子舍葉秦還會有誰,五年不見,他的膽大程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竟然敢將春-宮圖畫在扇面上,帶在身上當街亂晃,但是這並不是綰意在意的,真正令綰意挑眉的是,那扇面上的美人額前一株雪,水樣梨花蕩漾生,媚中清純,清純中帶着妖精般的勾人意味,而那男子身材健碩,因着是背對着衆人,因此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是這畫面,這場景,活脫脫的便是一幅宮門夜宴圖,而圖上君王大臣飲酒作樂,大殿中央男女交頸纏綿……這不正是當日在崇政殿綰意被迫和流雲祈羽在大殿上歡好的畫面們。那畫面上的女子還是綰意喬裝成宮女阿綰的模樣,這倒是讓她心中的憤怒少了不少。
葉秦似是注意到綰意的視線,以爲她也是同道中人,突然湊近,將扇面翻轉,正對着綰意,嬉笑的開口,“小姐也覺得這畫畫的不錯吧!這可是稀世孤本,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小姐若是想要,葉某就送給小姐了!”
綰意順勢接了扇子,細細打量一番,惹不住開口譏諷,“這等貨色也敢稱得上稀世二字,公子的品位真是令人不敢苟同啊!”
“小姐是高才,葉某隻是一介俗人,自是不能相比,倒不知小姐認爲這畫差在哪兒呢?”葉秦並不生氣,反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高才不敢當,不過是對這繪畫之人的技術表示懷疑罷了!單從這角度看,一看便知這繪畫之人當時一定在場,人家行房歡好,你在旁邊幹看着,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就是個太監!”
此話一出,綰意就算隔着絹絲也看到葉秦的臉上明顯抽了抽,嘴角的笑意更深,“而且啊,這繪畫之人很有可能心理有病!”
“此話何解?”
“你那些個當街裸-奔的人是什麼想法?”綰意並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一個不着邊際的問題。
葉秦思索了一會兒,試探的回答:“很涼快!”
“所以我說這人有病嘛,一天到晚想着人家裸-奔的畫面鐵定是個淫賊,甚至是個變態!”
葉秦臉瞬間黑下去了,這畫本就是出自他手,現在被人扁的一文不值就算了,連自己也被罵成變態。眼前這女子着實勾引起他的興趣,他雙手抱拳,垂首道:“小姐高見,不知道葉某可有榮幸,能夠拜小姐爲師,一起鑽研‘無上之術’!”
綰意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若非瞭解這人的本質,真會以爲這人是真心想要拜師學‘藝’!可若是以爲她連他都對付不了,那麼就太小看她了。
她幽幽轉身,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等你親自體會到當街裸-奔的感覺之後,再來找我拜師!”信步跨出摘星樓,幾個轉身便消失在人羣之中,留下一臉錯愕的葉秦,風中凌亂。
葉秦轉身準備回到二樓包廂,不期然的對上流雲楚生一張堪比包公的臉,“阿秦你逾矩了!”
葉秦甩甩肩,不置可否,“開個玩笑而已!”
“有些人不是你能開得起玩笑的!”流雲楚生面上是說不出的凝重。
葉秦沒有再回答,只是那張桃花眼卻越來越幽暗,時不時閃着興奮的光。
而在他們對面的包廂內,同樣凝重的還有一個剛毅的男子,他便是奉旨奪劍的南攻城,棲鳳的大將軍王!
“阿城,她便是那人?”他的對面坐着一個青衫男子,男子有些孱弱,面上很是清瘦,身上的袍子寬寬鬆鬆的,他便是這幾年在天遙大陸急速躥紅的棲鳳新任宰相,澹臺雲風!他是牧野澹臺家的後人,後被戰天戈請出山,暗中謀劃三載,徹底掃到蕭氏一脈,官居宰相,與同是少年丞相的百里鳳熙相比,他柔柔弱弱的表面下有着一顆毫不掩飾的殺伐之心。
“不是!”南攻城回答的太多,顯得有些心虛。
棲鳳皇宮內一直有這麼一位公主的畫像,雖然澹臺雲風出世比較遲,但是他那雙犀利的眸光從來不會認錯。對於南攻城的話,他心中瞭然,高深莫測的看了一眼綰意離開的背影,靜默不語。
待所有人都安靜之後,誰都沒有發現,樓梯口那雙黑亮的小腦袋,包子咬着手指,水漾清眸中閃現的是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驚,他的懷中,糰子鑽出白亮的腦袋,做着和小主人一模一樣的姿勢,那模樣恨不得讓人上去咬一口。
“糰子,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咱們每次都被孃親壓得死死的!這氣度,這風範,咱們就算在修煉十年也不上啊!”
迴應他的是糰子支支吾吾的哀叫聲,一人一鼠齊齊嘆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身子懸空了,回頭看上小白氣喘吁吁的臉,糰子和包子對視一眼,大嘆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