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雨停歇了,可是籠罩在流雲上空的烏雲卻沒有散去。綰意果然像她說那樣,跟流雲祈羽無話可說,無論他怎麼威逼利誘,她愣是不開尊口。她也曾想過離開,但是流雲祈羽徹底封鎖了她的路,內力被封,走到哪兒都有人跟着,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派人囚禁包子,綰意突然開始變得心慌,每次看到流雲祈羽的臉,她都恍然看到昔日的流雲寒。
她突然感覺到墨雪伊的絕望,也許當年她也像她一樣,留不住,捨不得!她留不住那顆靠近流雲祈羽的心,捨不得曾經美好的歲月,原來女人就是這麼可悲!
綰意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日沒夜的待在甘泉宮中,平靜的就像是一彎古潭水,流雲祈羽漸漸開始心慌,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這日綰意在白千離的邀請下,兩人一同走在御花園的鵝暖小道上,奼紫嫣紅次第開,她卻無心觀賞,兩人走進附近的涼亭內,都是不善言辭的冷情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相對而坐,白千離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綰意的身上,看着她愈加消瘦的的身體,越來越暗淡的眸光,心口一陣騷動,他的臉上卻只有一陣茫然,“你想要自殺嗎?”他毫不避諱的問。
綰意收回視線看着他,淡笑,“我不會死!”她是一個母親。
白千離看着她堅定的眸光,心中的擔憂慢慢放下,“師妹,師傅來信了!”
“師兄要走了嗎?”綰意的臉上難掩失落。
“恩!”
“回谷中還是……”
“小白失蹤了很久一直沒有消息,我會先去找小白,然後再回去!”
“……”綰意低着頭,沉默不語,聚散終有時。
“師妹,師兄只想說一句話!”
“什麼?”
“莫要委屈了自己!”
綰意淡淡的笑了,一瞬間折煞了百花,“我知道!”但是做不到。
兩人之間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沉默,突然寂靜的御花園出現一隊人影,綰意看着她們的打扮不像是宮裡的女子,身邊伺候的小翠適時的開口:“這是流雲名門世家的小姐,進宮備選的!”
綰意表情淡淡的,似乎並不在意,白千離看着她,眸中晦暗不明。
夜裡,流雲祈羽很晚都沒有回來,綰意雖然沒有刻意的等待,但是卻躺在牀上,反反覆覆的睡不着,直到深夜,突然感覺到一道冷風從身後襲來,冰涼的身子本就畏寒,但是身後之人的身子更加清冷,一夜冰冷,直到破曉來臨。
流雲祈羽回來的越來越晚,有時候甚至整晚都不回來,宮裡隨着那些秀女的進宮突然間變得熱鬧起來,後宮本就是個充滿鬥爭的地方,綰意並不想進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是其中的一員。
後宮在前些日子迎回了兩人,都是武帝時期的妃子,一個是十八王爺流雲陌琛的母妃天妃,現在稱爲玉太妃,她回宮的時候神智恍恍惚惚的,什麼人也分不清,另一個則是流雲楚生的生母德太妃,據說本來特赦回宮的還有流雲漠淵的母妃敏太妃,後來她聽說漠王造反,被囚禁在養蜂狹道,心灰意冷,便出了家。
玉太妃瘋瘋癲癲,又沒有家室,這後宮儼然成了德太妃的天下,這德太妃身後有金家,流雲楚生又是風頭正盛的親王,據說這屆秀女中便有德太妃的親侄女,看來不久之後這後宮便要是他金家的天下了。
綰意並不想知道這些,但是這後宮就是一道不透風的牆,有些事你不想知道,可是有些人偏要你知道,那些話毫無阻攔的便入了綰意的耳朵,想來若是沒有某人的允許能做到嗎?
耳邊得不到清淨,綰意索性出了甘泉宮,尋一處僻靜的地方,幹什麼呢,當然是曬太陽了,這是綰意這些日子唯一的消遣,躺在陽光下,一曬便是一個下午。
這日她剛來到她這些日子一直曬太陽的地兒,就發現自個兒地方被人鳩佔鵲巢了,看着宮人們事先擺好的美人榻上如今躺着一女子,綰意麪無表情的頓住了腳步,她喜歡清淨,因此出來時,只帶着小翠,這會兒站在假山旁邊,倒像是自己闖進別人的領地。
只見那鳩佔鵲巢女子身邊的宮女突然大喝一聲,“哪兒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還不滾遠點,不知道我家小姐在這午睡嗎?若是擾了我家小姐的興致,小心你的狗命!”
兩人離那兒還有些路程,況且有假山擋着,因此那宮女只能看到有人來了,卻看不清來人是誰,劈頭蓋臉便是一陣呼喝,綰意心中不禁失笑,這年頭還真沒見過鳩佔鵲巢,還佔得這麼趾高氣揚的。
綰意倒是無所謂,身旁一心護主的小翠忍不住,怒氣衝衝的衝到那宮女面前,伸手便是一記響亮的巴掌,她在宮裡很久,深諳人善被人欺的道理,要想不受欺負,就得死命的往上爬,“哪兒來的賤婢,竟敢口出狂言,詆譭帝皇妃……”到嘴的喚侍衛被綰意阻止,
“好了,小翠!”綰意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不是膽小,而是嫌麻煩。慢慢悠悠的從假山後面走出,視線在對上美人榻上的女子,越加陰冷。這麼大的吵鬧聲就算是死人,也該被喚醒,這人卻還蒙着大睡,若非天生耳疾,便是存心找事兒。
那宮女一見到綰意走出來,連忙嚇的跪倒在地,“帝皇妃饒命,帝皇妃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宮女顫抖的模樣並沒有惹來綰意半點憐惜,綰意反而越過她,朝那佔了她美人榻的女子走去,還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就見那女子突然睜開眼,朝着綰意得意一笑,然後整個人像是被震飛似的,直直跌入了旁邊的荷花池。
“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快來人啊!”一直跪在地上的宮女,聽到這噗通一聲,連看都不看綰意這邊,便四處吆喝着喊人。
侍衛匆忙趕來,將那女子救了上來,那女子面色慘白,渾身溼透,在吐出一口水之後,方纔輾轉醒來,驚恐的看着直立在人羣之外的綰意,然後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似的,突然撲到綰意腳下,“民女知錯了,娘娘恕罪,民女知錯了,娘娘饒命,民女再也不敢了……”
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落在衆人的眼裡無疑坐實了是綰意將人推至水中,衆人視線投來,看着綰意的神色無不畏懼,而這時德太妃在宮人們的簇擁下匆匆趕來,一見地上的女子,連忙喚道:“柔兒!”
那喚作柔兒的女子眼角掛着淚,一看到來人,連忙撲了上去,“姑媽!”撲閃撲閃的眼淚再次落下。
德太妃安撫了自己的侄女,來時已經有人告知了她事情原委,知道其中必有貓膩,自家侄女是什麼品行,她難道不知道,雖然惱她不跟自己商量,便莽撞行事,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硬着頭皮上陣。
將懷中顫巍巍的侄女推開,德太妃冷着一張臉看向旁邊一臉冷然的女子,心中不由一怔,這女子太過高傲,讓她不禁想到昔日的雪妃,可惜的是她絕不允許她的後宮中出現第二個墨雪伊,無關愛恨,只是她知道這女子絕對是柔兒爲後的阻力,先前一直有姓鳳的在前面擋着,她一直與後位無緣,如今鳳家隨着鳳紅鸞的死,幾乎是敗了。她身後有金家扶持,雖然不能成爲太后,但是她如今的地位不就等同於太后,天妃不過是個瘋子,根本不足爲懼,只要柔兒進宮,得到皇上寵愛,那麼她們金家的榮寵便到了。
雖然她也聽說過蕭綰意這女子的傳聞,但是從這些日子來看,皇帝似乎對她並不是榮寵,而且據宮人們的眼線,皇帝似乎在和她冷戰,那麼此刻便是柔兒趁虛而入的機會,一旦她和皇上和好,那麼就更難對付。
“你便是帝皇妃!”德太妃冷聲問道。
綰意看她一眼,並不言語。
德太妃眼底閃過慍怒,卻被她輕巧的掩飾過去,她身邊的嬤嬤見綰意如此表情,忍不住厲聲呵斥,“放肆,見到太妃娘娘,還不跪安!”
德太妃手一擡,阻止她的話語,“不必了,哀家並非皇上的生母,帝皇妃身份尊貴,自然不必跪安!”
“娘娘,您是長輩,回宮這麼長時間帝皇妃不來請安,已經說不過去了,現在碰着了,帝皇妃這副模樣顯然是藐視尊長,不服教化,若是後宮人人如此,還有什麼秩序可言!”
“算了,算了,做長輩的,怎麼能跟一個小輩計較!”德太妃揮揮手,顯示出她一副寬厚仁慈的形象。
“這事可以算,但是帝皇妃無緣無故推備選秀女入荷花池,這等行爲若是不加制止,在宮中蔓延開了,那還了得!”
“柔兒是哀家的侄女,這事兒哀家不便管,恐落了口實,你去前邊看看,若是皇上有空,便請皇上過來一趟吧!”
“不用了,朕已經來了!”她話語剛落,流雲祈羽渾厚低沉的話語便從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