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閣內靜默生煙,嫋嫋煙雲從白底青花的茶杯中冒出來,眼前霧氣朦朧,綰意不禁想起不久前與流雲祈羽的不歡而散,着實惱人。感應到泠月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綰意爲自己的失神覺得不好意思。隨後想想她的話,可惜嗎?也許吧,只是有些事真的強求不得!
泠月一直在專注的看着她,察覺她從初時的失落,茫然,到最後的苦澀,淡然,嫋嫋霧氣中,她一襲白衣,榮耀華彩,本是清風冷月之姿,偏偏入了這凡塵俗世,惹了一身情債,人生最苦不過愛不得放不下,正如同自己在這風塵輾轉,癡心守望,卻不知何日才能佳期如夢!
綰意抿着香茶,臉上掛着一抹清淺的笑,放下杯盞,望着神色恍惚的泠月,有些驚訝的發現如此靈動的女子臉上竟然也會出現一種疑似黯然的神色,只覺一陣惘然,“姑娘不請自來,想必是有什麼話要說,姑娘本是爽快之人,緣何變得如此扭捏?”
泠月微微收回遊離的神思,朝着綰意歉然一笑,“公主睿智,泠月自愧不如,泠月受人之託,邀請公主畫舫一敘,不知公主可願賞臉?”
“綰意只想求得一片清淨,泠月姑娘何必強人所難呢?”綰意淡笑着拒絕。
“公主說笑了,並非泠月強人所難,只是那人泠月得罪不起,還請公主給個薄面,輕移尊步!”
“也罷,煩請姑娘帶路!”
泠月淡笑稱謝,兩人相攜入了畫舫,樂音嫋嫋,琵琶悠遠,杯盞琳琅,美食清香,綰意放眼望去,微微有些驚訝,既然上了這畫舫,必然猜想到這宴會主人除了太子流雲笙歌之外,還會是誰。
剛入了畫舫,薄紗籠罩,透着光亮,珠簾晃動間,綰意一擡頭正對上一雙帶着憤怒的眼,綰意沒有想到前不久還和自己鬧變扭的流雲祈羽竟然也在這裡,只見他一身妖嬈血衣,邪肆非凡,鳳眼氤氳,看見綰意進來,只是淡淡瞅了一眼,便張開薄脣,與一旁的美人嬉戲,有些淫-穢奢靡的放-蕩模樣看的綰意心下一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流雲笙歌見綰意與泠月進了畫舫,珠簾撩開,珠光寶翠間,華韻流芳,滿臉客套的迎了上去,抱拳招呼道:“多日不見,公主別來無恙!自從棲霞山一別,笙歌一直無暇拜訪公主,今日有幸相逢,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殿下客氣了,是綰意叨擾了!”綰意一身男裝,不便行禮,言笑淺淺,淡漠而有禮。
“公主請!”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綰意也不跟他客氣,跟着他朝裡面走去,放眼望去,一些個熟悉的面孔跳進綰意麪前,金光閃閃的金不換,一臉寒意的斬風,一片嫵媚的鳳紅玉,嬌羞青嫩明顯有些黯然失落的翎羽郡主,還有陰鷙邪肆的流雲加賀,與看見她便嗤之以鼻的流雲漠淵,還有兩人倒不是很熟悉,一個是有個兩面之緣的秦王流雲楚生,他看向綰意的眸光充滿了好奇以及玩味,聽說他前不久剛剛娶了正妃,新娶的王妃是個不折不扣的母老虎,這不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估計現在還在府裡做妻奴。
而另一個人容貌俊朗,國字臉,看起來剛正不可,許是綰意錯覺,總覺得他看向自己時,神色詭異,讓人捉摸不透,他坐在流雲祈羽下方,獨自飲着酒,渾然一股陽剛正氣,與一身邪肆的流雲祈羽形成鮮明的對比。
流雲笙歌見綰意視線多在那人臉上停留的一下,連忙笑着給兩人介紹:“想必天滅軍師公主定是沒有見過,今兒個巧了,祁連山大捷,天滅軍師功不可沒,他可是十四弟手下悍將,難得回一趟雲都,公主今日可得好好謝謝他,解了棲鳳之危!”
綰意點頭,想起外間對這天滅軍師的傳言,什麼神機妙算,什麼才智過人,什麼有通天本事,傳的神乎其神,綰意一直以爲這人定是什麼牛鼻子老道神棍一個,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年輕,而且眸光銳利,隱有殺氣蒸騰,不是個良善之人。心知還是不要招惹爲好,遂只是微微行禮,淡笑着從他身邊走過。
途徑流雲祈羽,綰意故意無視某人與美女嬉戲的畫面,看的流雲祈羽一陣窩火,怎麼着,對誰都有說有笑,看見他,眼睛一斜,把他當空氣啊!自己都如此大方,讓她出來會見老情人了,她倒好無視他,想到這兒只覺胸臆間升騰的怒氣儼然有破體而出的趨勢。
砰地一聲,銀質酒壺陡然衰落在地上,索性這地面上都鋪着上好的波斯地毯,只是發出悶悶的聲響,大片大片的酒水灑落,潤溼了一大片,而綰意很不幸的正中此招,純白的斜面上滿上水漬,涼涼的觸覺讓綰意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不禁擡頭,望向那始作俑者。
矮桌之上,黑亮的頭顱映入眼簾,茂密的長髮生生遮擋了攀附在桌上,呼呼大睡之人的臉,只見那人一聲水色祥雲長袍,寬寬得袖子被抹至手肘之上,露出雪白粉嫩的肌膚,那膚色儼然有珠玉之光,綰意料想此人定是同自己一樣,女扮男裝而來。
“這是十八,太調皮了,要麼消失的不見人影,惹得大夥昏天黑地的找,要麼就睡的不省人事,這不之前哭着喊着要來,這兒又和周公下棋去了!”流雲笙歌哭笑不得的看着睡得直砸吧砸吧嘴的流雲陌琛,這流雲陌琛像是聽到有人提到自己似的,有些不安生的伸手抓了抓亂髮,隨意動了動,臉上的烏髮隨着他的動作跳脫了出來,露出了他粉雕玉琢水潤多滋的臉蛋。
綰意嘴角抽抽,暗歎自己老了,竟然出現了老花。
“公主沒事吧,要不去裡間換件衣服?這十八不是故意的,我這做哥哥的給公主陪個不是!”
綰意見他盯着自己的腳,臉上滿是愧疚,剛想說不用,只是沾了些水漬罷了。便聽見身旁的流雲笙歌說道:“紅鸞,帶公主去裡間換件乾衣吧!”
綰意這才發現,原來一直久未露面的鳳紅鸞竟然也在這裡,只見她一身婦人裝扮,少了些許浮華,稚嫩,渾身多了一份銳利,尤其是看向綰意的時候,神色詭異,隱約透露出憎恨之意。
只見她翩翩從座上起來,笑語盈盈的朝着綰意和流雲笙歌走來,沒走一步綰意便覺得壓抑不已,恍若鉛雲攢動,暴風雨即將降臨似的。
鳳紅鸞淺笑嫣然的在兩人面前站定,對着太子行禮,道:“是,殿下。”而後轉向綰意,眸光流轉間,陰冷一片,“公主,請隨紅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