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意看着他逐漸走進的身影,紫衣華服,貴不可言,綰意不禁想起《飲中八仙歌》裡面的詩句“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清風拂面,傳來淡淡酒氣,不濃卻甚是醉人。
“陪我!”
百里鳳熙在她身邊站定,聲音裡帶着疲憊,沉悶的心緒,此刻因着她近在咫尺而變得安定,望着那漣漪點點的湖面,一時間寂靜無語。
綰意與他並立,不知爲何她就是無法拒絕他的請求,許是涅城廢墟上的他太過孤寂,刺痛了她脆弱的心,或者是漫天飛絮下的他太過耀眼,耀眼到綰意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微微震撼着,但是綰意知道這種感覺無關愛情。
良久就在綰意快要被他的靜默淹沒的剎那,他終於開口,“涅城的清晨真是美啊!美到我總是在午夜夢迴,輾轉難眠的時刻,忍不住回味着!”
他的眸光充滿嚮往,他的話語飄忽悠然。
“是啊!真美!”綰意也忍不住感嘆。
“那時候你也是一身男裝,我卻在第一眼便認出你是女子,於是便興起戲弄之意。沒想到最後卻賠上了一顆心,是緣,爲何不是良緣,綰意,你本是我妻,爲何如今卻是這般模樣,難道當真是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再也無法挽回了嗎?”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像是瀕臨死絕的人看到希望的光,然後綰意卻無法給他答案,因爲答案太過傷人。她看着他眼中的光點一點點消散,最後變成濃如黑子般的死寂。
“既是無緣,何必不忘,你我之間本就是錯失太多了,就像那鳶尾琴,來不及得到知音,卻已然毀了,倒不如留下那美好記憶,彼此成爲對方生命中的一道風景,淡了,忘了!”
“忘了?”百里鳳熙輕笑着,那笑中帶着苦澀的滋味,“何必不忘呢?你終究不是我的!”
綰意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眼前的男子,美好的足以讓每一個女子心動,涅城相逢,雲都相錯,到頭來不過一個空字罷了。
“那人值得你如此嗎?”他終是不甘。
綰意一愣,突然想到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誰。
“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
“是嗎?”百里鳳熙話語中帶着譏笑,“哪怕他那般傷你,將你逼入絕境?”
“是的!”綰意堅定的點了點頭,從來她都是無所依的孤魂,何處飄蕩,無處安身,因爲有他在,她愛過,哭過,痛過,卻終究是戒不了他的毒,於是她沉淪了,從此流雲祈羽便是她一生的方向。
垂在大腿處的雙手陡然緊握成拳,泛白的手中蘊含了百里鳳熙無盡的嫉妒與憤怒,他看着她臉上的柔光,看着她在提到流雲祈羽時眼中泛起的點點星光,如星辰璀璨,似日月華光,但是他不會這樣認輸了,這一生,他所求不多,真正能擁有的也不多,如今遇上了就算拼勁生命也要得到。
“可是我不想放手怎麼辦?”認定了目標,然後等待時機,一旦時機成熟,便憤然一擊,從來他都是將一切掌握在手中,女人亦然!
綰意看着他霸氣升騰的眸光,一反先前的頹然哀怨,渾身一陣寒顫,這樣的眼神,讓她覺得陌生,鬼魅如幽暗的鬼火,在夜色中獨行,她喃喃自語:“百里鳳熙,你……”
百里鳳熙看着她失神的目光,陡然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明亮光暈下的一抹血影,他突然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兩人的聲音宣誓:“綰意,我不會放手的,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來到我身邊!而且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臨!”
綰意久久不能從他帶來的震撼中醒來,夜已深沉,卻是涼薄如斯,燈火明滅的船頭,她就像是一個傻子呆站在那裡。她從來不知道百里鳳熙是那般執着的人,她以爲他們在涅城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雁過無痕,後來若是有緣的話,她會成爲他的妻,但是喜堂之上他決然離開,如今這般又是爲何?
風乍起,擾亂一池春水,芬芳過後,漣漪點點,滿城風雨秋色,卻已經涼薄如斯。
“當真是情深似海,愛意綿綿,本王怎麼不知道咱們的安寧公主竟然還有這般狐媚功夫,竟然讓不近女色的少年丞相成了你的裙下之臣,本王該佩服呢,還是該掐死你這個紅顏禍水呢?”
邪肆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綰意剛欲轉身,卻被人攔腰抱起,踏着水波,飄然而去。
眼前景色變幻,綰意來不及欣賞,就在他左閃右閃之下,進了鳳雛樓。帶綰意回過神來,卻已然來到一間粉色氤氳的閨房之中。剛一站定,綰意便狠狠的用後腳跟踩了一下某人的腳掌,在聽到一聲痛呼之後,靈巧的脫離某人的懷抱。
綰意在這屋子左看看右瞧瞧,想要找到一個藏身之處,可顯然除了大片大片的紗簾和一張大的足以給十人躺下的牀之外,什麼也沒有,綰意一時氣急,忍不住對着某個齜牙咧嘴抱腳痛呼的男人吼道:“你別過來!”
流雲祈羽哼了一聲,看着眼前的小女人防賊似的盯着他,那模樣好像他是什麼兇猛野獸似的,不由的氣不打一處來,壓低着聲音,命令道:“過來!”
危險的氣息突然靠近,綰意渾身的毫毛都戰慄起來,神色緊張的盯着某人看,四目相瞪,綰意只覺眼睛酸澀,在他盛氣凌人的目光下,心裡突然有種兵敗如山倒的感覺。
“你想怎樣?”綰意語帶哭音,希望能博得同情,每次跟他在一起,綰意都覺得自己的智商倒退許多。
“想怎樣?”流雲祈羽危險的挑眉,看着她忽閃忽閃睫毛下的水眸,只覺心癢難耐。可是又想到這個小女人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勾三搭四,甚至於還膽敢出言挑釁他。本來這種無聊的聚會他是不會來,可是自從傍晚與她不歡而散之後,腦海裡面想着的便是這個女人會不會趁自己不注意的來回情郎,於是便鬼使神差的跟在她後面來到了這裡。
看着她大搖大擺的進了鳳雛樓,流雲祈羽生平第一次想要掐死這個小女人,特別是在看到她跟着泠月進了畫舫之後,他更是憤怒不已。他當然知道那畫舫的主人是何人,甚至還知道他宴請的是何人。於是他先她一步,進了畫舫,在一衆人等驚訝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坐下,還賭氣得搶了老三老十叫的姑娘。
哪裡想得這個小女人,從進畫舫之後,看都不看他一眼,這讓他更加憤怒了,故意施展內力將十八桌上的酒壺推倒,好巧不巧的灑了她一腿的水,看着她被鳳紅鸞帶走,他只覺心癢難耐,再也坐不住了,心心念念跑了出去,看到孤單的在樓道上徘徊,本想借醉調戲她,結果卻被這個小女人反調戲了,這小女人說什麼來着。
“本公主從來不用二手貨,既然祈王殿下想要享齊人之福,本公主自然就不奉陪了!”
還有什麼的,讓他想想,這女人竟然質疑他的能力,簡直罪該萬死。
“要不要找太醫開些補藥,什麼狗鞭之類的,最配王爺您,那兩個姑娘一看就是強悍的人,就怕你到時候招架不住,丟人,精盡人亡,囊中羞澀,豈不是鬧笑話……”
想到這兒流雲祈羽就火大,危險對她眯眼,“本王再說一次,乖乖過來,否則……”他故意的停頓讓綰意有一種凌遲處死的感覺。
“你想怎樣?”綰意嚥了咽口水,雙腿有些不爭氣的打哆嗦。
“不想怎麼樣?”流雲祈羽笑的狡詐,“只不過會聽從某人的意見,找太醫開些補腎的藥,多吃些狗鞭什麼的,然後纔好滿足你啊!”
綰意一個不查,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一種想死的情緒突然降臨,頭頂鉛雲籠罩,耳邊雷聲轟鳴,“祈王殿下英明神武,不用補也是人中龍鳳,小人嘴賤,還請祈王殿下發發善心,饒了小人一會吧!”
流雲祈羽聽綰意這麼一說,嗖的一下,閃到綰意身邊,抱起地上的綰意,啵的就是一口,爽朗的笑聲在屋內流轉,只聽見他說:“娘子,你可真是個寶啊!”
綰意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狗腿的天賦,真是欲哭無淚,不過很可惜的是就算綰意這馬屁拍的正中下懷,某人還是不會放過她的。
“娘子,爲夫餓了!”流雲祈羽突然純真的像個孩子似的,眨巴着水潤多-汁的眸,看的綰意渾身發毛。
綰意很想說,她也餓了,要不上幾個酒菜,祭祭五臟廟?可是很顯然,某人確實是餓了,不過不是要吃飯,而是要吃她!
“流雲祈羽!”綰意一聲低吼,看着埋首於自己胸前的頭顱,只覺羞不可待,拽着某人的烏髮,讓他看看這是在哪裡。
可惜某人完全無視她擔憂的目光,反而眨巴着純真的眸,委屈十足的說道:娘子,不喜歡爲夫這般做?”他頓了一會兒,突然眼含銳利,“還是你想要百里鳳熙或者是戰天戈對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