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例一個據說是真實的案例:有一名在鍋爐房工作的男子,殺死了一名女子,用鍋爐‘墳’燒了屍體。警方沒有找到男子殺死女子的直接證據,只能證明女子遇害前曾經去過男子的家。男子被捕後,在警方攻勢之後,承認了自己殺人墳屍。在上庭時,男子辯稱,警方對他進行逼供,被逼無奈之下,他才胡亂承認。
由於當時警方還沒有對審問進行100%的視頻取證,法庭將案件發回,讓警方補充偵查。
而後警方技術人員在第三方監督下借用了同型號四個鍋爐,按照口供設定溫度,用豬代替屍體,進行長達六個小時的墳燒。男子口供中說明,自己每一個小時就掏出屍體看情況,所描述的情況和警方四個鍋爐的實驗基本一致。
最終法院認爲,如果男子沒有墳燒屍體,是無法描述出每個小時屍體變化的細節。警方之前也不具備實驗數據條件,裁定這份口供有效。在二審維持原判情況下,男子最終交代自己殺死女子的原因和過程。
這兩者口供的區別在於,如果口供是可以憑藉想像說明的,那就無效。如果口供是不可代替,那口供就是有效的。對細節描述的越到位,越符合間接證據,那口供就越難推翻。
比如甲進入乙的房間,後離開,一天後,乙被發現死亡。證明甲曾經接觸乙稱呼爲間接證據,甲有機會殺死乙,但無法確定就是甲殺死乙。沒有證據證據乙沒有在法醫鑑定的死亡時間內接觸到別人。這時候甲在錄口供時候,說明其攻擊乙的理由和細節,基本符合現場情況和屍體情況,這種口供只有殺人者才能說的這麼清晰和明白。頂罪者無法說的如此詳細。這種口供就是死口供。
“範夫人,就我個人看,恐怕你丈夫的情況不太好。”
曹雲沒有嚇範夫人,對方在用範妻逼迫範十一錄了口供之後,釋放了範十一。只要稍微懂得法律的人,都知道範十一在這種情形下的口供是不成立的。除了一種情況,有人知道和清楚範十一做的口供內容,知道這口供是死證,所以纔會釋放範妻。
諸如範妻,她只能說明,範十一和範隊合謀殺人的計劃。範十一作爲合謀者之一,他能說明很多現場的細節。範十一本人並沒有判斷死口供和推翻口供界限的能力。曹雲猜測範十一的口供是非參與者能說明的口供,也是無可代替的死口供。
只要檢方仔細分析範十一的口供,將各種不可能代替的細節,細細向陪審團們說明,範十一很難脫罪。在此基礎上,範隊麻煩自然也就大了。不過範隊的律師如果實力強悍的話,還是有可能把範隊摘出去。
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問題,範妻沒有能力拿出曹雲想要的律師費。
……
回到律師所已經是晚上九點,路上打包了食物,曹雲呼叫開會,大家下樓聚餐吃東西。在曹雲說明範妻情況後,雲隱:“我以爲你喜歡她?”
曹雲:“不討厭不喜歡……首先此案我有個小小的問題。”
正在吃東西的高山杏,一邊對食物呵氣,一邊問:“什麼問題?”
曹雲:“兩件事,第一件事,只有我和雲隱知道,我曾經懷疑過範十一不是兇手,範十一和範隊一起合謀作案。還有誰知道?”
高山杏、陸一航、魏君一起舉手:“我知道。”
曹雲看雲隱。
雲隱無辜道:“他們問,我就答。”
曹雲:“第二件事,誰知道我要去拜訪範妻?”
大家一起舉手,都知道。
曹雲:“一個可能,南宮騰飛或者是某個律師和我一樣聰明。一個可能,律師所內有問題。”
高山杏道:“曹雲,沒有證據不能這麼說。”
曹雲看其他人,在曹雲說了那話後,大家一改踊躍吃東西的形象,變得沉默不語。氣氛完全被破壞。
曹雲道:“被人捷足先登,這筆錢肯定是賺不到了……晴子,你有什麼想法?”
晴子住在律師所內,一起蹭東西吃,不過這種場合她通常是不說話的。
高山杏用手肘頂了下曹雲:“你幹嘛?”
晴子看曹雲,很無辜道:“曹律師,難道你懷疑我?……這……如果這樣,我馬上就走。”
曹雲道:“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說明情況。第二個選擇,你隨時可以走,這是你的目田。請!”
陸一航看了眼晴子,道:“我只知道曹律師是不會亂說話,特別是這種話。”
晴子呆立,左看右看,一時間氣氛非常尷尬。
高山杏看不下去:“你幹嘛,人家好歹是律師所的老人。”
曹雲道:“我和小郭說,我立案,你們才能調查,這是規矩。我立案很麻煩,你們調查也麻煩。你就幫我看她的賬戶在近期有沒有異動。晴子,你現在編一個你賬戶異動的原因,我就向你道歉,我心理上也不想接受律師所內部有問題這個結果。”
晴子情緒非常緊張,欲言又止。高山杏見狀,站起來道:“我和她聊聊。”說罷,扶了晴子肩膀前往辦公室。
曹雲嘆氣:“我幾天前就發現她有些奇怪。”
雲隱不理解:“爲什麼收買她?”
曹雲道:“那應該收買誰?杏子是老闆,一航前途無量,你是個富二代,魏君在努力工作。反過來說,律師所現在和未來的缺錢的人,就是普通的打工仔。晴子和我們很熟,但是不享受分成待遇。”
……
晴子的事很簡單,有人聯繫她,需要律師所關於謝羽案的材料。晴子也有些小聰明,說範十一不是兇手的信息值多少錢?對方開價五十萬,同時要求有比較全面的信息。於是晴子就賣了。
曹雲問:“拜訪範妻的事呢?”
晴子連忙擺手:“我沒說這件事。”
曹雲點頭:“如果是早一步收買你,你將我要拜訪範妻的事賣一次,再賣一次範十一不是兇手的信息,那我基本可以肯定收買你信息的人,和綁架範妻的人十有八九是南宮騰飛。現在看來南宮騰飛還沒壞的那麼徹底,最少他沒有策劃綁架。”
南宮騰飛看見了範妻的價值,於是以安全爲由,將範妻控制在自己手上,他是想通過數天的接觸,再放出一些假消息來套聽信息。只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走暴力路線,綁架了範妻。
這人是誰,現在很難下結論,估計連謝陸本人也不太清楚。不過可以知道,這傢伙是一位熟悉刑辯的人,或者有一位熟悉刑辯的朋友。
高山杏看曹雲:“喂……”看看晴子。
曹雲道:“晴子,我理解你被人收買的原因。責任不在你,你被收買是正常的。責任在我們,是我們沒有放着會議室不用,非要在客廳裡聊案子。”
有人戴了一身金銀醉倒在流浪漢面前,流浪漢拿了金銀是犯法的。但是作爲律師,曹雲能理解流浪漢的心態。情況一樣,如果是晴子安裝竊聽器,或者故意套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曹雲道:“你自己看吧,要繼續上班,還是要辭職,我都沒意見。我相信這件事也給大家上一課。五十萬你自己留着,也算你憑自己本事賺到的。”
曹雲的損失有多大?曹雲如果只能說明範十一不是兇手,曹雲必須拿出一定的證據來說服謝陸。這個想法只是曹雲的推測,曹雲並沒有把握,萬一他們不是兇手呢?謝陸買兇復仇,這筆帳怎麼算?所以曹雲是不會向謝陸說明自己的推測。
這條信息本身是不值錢的,在其他律師手上也不值錢。唯獨在敢綁架範妻取證的人手上才值錢。
“我接個電話。”曹雲看電話號碼,站起來走到一邊:“小雨你好。”
“曹律師,謝總正巧在你們律師所附近辦事,如果你方便,謝總想親自拜訪你。”
“當然方便,我在律師所恭候大駕。”欲擒故縱,魚還是上鉤了。
……
會議室。
高山杏送上茶水,留曹雲、謝陸、謝陸妻子曉月、寒子在會議室,自行離開。
曹雲道:“謝總,我開門見山的說吧。我認爲謝總你們可能有一些麻煩,最好尋求警方的幫助。”
謝陸反問:“曹律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曉月道:“曹律師難道是說,有人要對謝羽那樣的對付我們?”
“泰國,巴鬆……謝總你心中就沒點數嗎?”曹雲道:“行,那我就明說,謝總和巴鬆認識很久,但是關係一直比較平淡。越南某大工程招標,其中最有興趣,最有競爭力就是謝總你的公司和巴鬆的公司。我猜測你們遵守合則贏的原則,壓低了報價,合作承包這項工程。過程我不瞭解,但是我知道謝總你的子公司亞洲第三建築隊參與了這項工程。這工程和一個農村的一戶人家有衝突,你們需要他們的地,談判並不愉快。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雨夜發生小型泥石流,沖毀了這一戶人家,四人死亡。據越南警方調查,有人聽見爆炸的聲音,你們律師解釋是雷聲,當天是雷雨天氣。由於缺乏證據,此事就以自然災害結案。”
曹雲:“這戶人不賣土地的原因,他們相信自己擁有的這片土地是風水龍脈,理由是這家人中兒子是成功商人,在越南和泰國有很多生意,是一位比巴鬆還要成功的商人,並且和灰色產業有一定來往的商人。死的一家四口人,一位老奶奶,還有三位,是商人的妻子和一對雙胞胎孩子。巧了,妻子和孩子是泥石流發生的晚上七點到達老家,距離泥石流發生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
曹雲:“以我本人的理解,是巴鬆派遣負責工程的負責人是一個壞蛋,和你和巴鬆沒有直接的關係。我相信以謝總你的身家,不太可能爲了一些蠅頭小利去攤上這種事。但是有些人並不這麼認爲。”
謝陸一聲不吭,曉月多次看謝陸,謝陸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曹雲道:“如果只是以上信息,我是不太可能聯繫謝總你。謝總你是一位很大方的人,也許有不少人說你壞話,說你僞君子。就我的理解,你每年確實真金白銀的投入很多錢做慈善。就算你爲了賺慈善家的名聲,就算你不在乎這點錢,我也認爲你確實做了一些好事。加上我朋友挺欣賞謝羽……”
謝陸:“雲隱?”
“嗯。”
“難得。”謝陸說完道:“請繼續。”
曹雲道:“我沒有把握,但是我懷疑主謀僱傭了我的一位老對手,也是東唐警方的對手。”
“誰?”
“鏡頭。”曹雲道:“以上所有信息都是基於一些線索,無法保證可靠信的推理。我本人不清楚主謀的底線,也不清楚內幕故事。最後我要說明的是,所有信息都是寒子等三名偵探辛苦調查所得。”
寒子補充道:“謝總,如果真的是鏡頭,不知道未來事態會如何發展……”
“對不起,我必須接這個電話。”曹雲接電話:“嗨,小郭?”
小郭道:“隨便通知你一聲,範十一死了。”
“什麼?”
小郭:“剛剛收到消息。看守所稱其自殺,他蓋着被子,面朝下,用磨尖的牙刷刺入咽喉。”
“草!”範十一自殺?難道有人以範妻的安全威脅範十一?
曹雲看謝陸:“範十一死了。”
“什麼?”謝陸震驚站起來。
曹雲道:“我倒是很希望是你乾的。”
“什麼意思?”
曹雲道:“謝總,你要相信我,你就馬上報警。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借刀殺人,烈焰法庭要捲進來了。”
鏡頭!鏡頭將一步步全部算準了。鏡頭先利用泰國警察打擊巴鬆,再利用烈焰法庭打擊謝家。
因爲謝羽的死,謝陸動了大手筆,加上範妻被綁架,有理由懷疑謝陸僱人綁架和逼死範十一。即使是參加謝陸晚宴的某些人動手,也和謝陸本人有關。
烈焰法庭會接本案嗎?
曹雲認爲會,而且不是隻接本案。烈焰法庭會從四年前,越南泥石流案開始審起。烈焰法庭原本的算盤就是以東唐爲基地,影響東亞和東南亞。烈焰法庭在東唐僞死之後,很需要類似的案件東山再起。
寒子提醒道:“謝總,你不是一個人,對方的目標也未必只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