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狼吞虎嚥,風捲殘雲。
女學生們抱怨了許久,早就餓了,又知道在書院裡不可能有丫鬟婆子奶孃來照顧自己,再加上林福兒分享出來的下飯菜都開胃無比,所以她們便也不管米飯是不是什麼上等粳米了,直接就填飽肚子完事兒了。
別說陳二妞這樣接地氣兒的丫頭了,就是蕭女神這樣不沾煙火氣息的人物都愣生生就着爛肉豇豆吃了三碗飯。
林福兒檢閱完畢,滿意地點點頭。
這頓飯的意義重大呀。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到底都是女院天班出來的同窗,關係也不能鬧得太僵了不是?
這道理尤其適用於張含露。
她今兒個中午硬是就着肝腰合炒狼吞虎嚥地吃了五碗飯,就比二妞少吃半碗,在她吸溜完飯後甜品金銀露後才發現自己的狂炫戰果——得,這下算是欠了林福兒人情了!
“福兒姐,你家飯菜的味道可真好啊。”木六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
童薇剛喝完一盞蓮子羹,也跟着讚道:“對,我覺着比我們家酒樓裡那些個大廚的手藝好太多了!”
這會子梅含英似乎也不覺得跟林福兒說話有多貶低自己的身份了,還罕見地矜持一笑:“味道的確不錯。”
林福兒被誇得霞飛雙頰,羞澀地抿起嘴來,擺手道:“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飯菜,這也是你們餓了纔會覺得這般好吃。大家要是真的喜歡,明兒我再帶些來便是了。”
福兒這番話,倒是讓天班的女學生之間融洽了不少。
冉窈窕外表雖是個喜愛臭美的花癡女,細看卻是個體貼細膩的女子。
她剛吃完半盞金銀露,正忙着點絳脣,弄好了才一邊梳理着髮絲一邊溫和地提議道:“福兒這話是怎麼說的呢,咱們這麼多人,哪裡都讓你來帶呢。”
天真爛漫沒頭腦的木六六立馬跟着點頭:“對呀,福兒姐家也不寬裕的!”
戴嬋娟等人聞言都不禁捂嘴暗笑了起來。
恐怕也只有木六六這樣的傻丫頭才一根筋地相信林福兒家境貧寒的謊話。
林福兒雖然是讓她妹妹帶着飯菜來的,但這些菜餚甜品的樣式手筆,以及盛裝的碗碟,哪一件不是難得的精品?!莫說是貧寒人家了,便是尋常的市井人家裡,也難尋這等精緻的物件。
但大夥兒只是笑笑,都沒戳破福兒的僞裝。
“這是自然的,豈能次次都麻煩福兒妹妹?我建議,咱們大夥兒每日來書院都帶上提籃吧,每人只消帶上一樣,福兒妹妹便能輕鬆許多了。”蕭夢瑤拈起絲絹,抿着嘴輕柔地笑了笑。
蕭夢瑤不僅人美,連聲音也是清脆婉轉,頑笑間無不動人,那聲“福兒妹妹”只聽得林福兒心中大悅。
想必,這便是女神的力量吧。
林福兒收斂了嬉皮笑臉的皮猴樣兒,只管忙不着迭地答應起來:“蕭姐姐的主意,必是極好的。”
天班的女學生們推來推去地說笑了一番,這才呼朋引伴地出了百味軒。
進學堂的進學堂,想要歇腳的也在廊下坐將了下來,走動消食的也開始在院子裡晃悠了起來。
此情此景,竟是比先前和諧了許多。
午後,陽光勻撒,和風煦煦。雖是冬日,卻有了春天般的溫暖。
院長蕭潛處卻鬧得雞飛狗跳的。
“教不下去了!我教不下去了!”曾老夫子氣得渾身發抖,正攤在靠椅上吹着顫動的鬍子呷了口壓驚茶。
今天早上真讓他受驚不小啊。
“尤其就是那個林福兒!”曾老夫子放下茶,接着又捂住胸口直打顫,嚎道,“院長,你是不知道啊,像林福兒如此古怪的學生,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我……唉,都不想多說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說着,曾老夫子便從袖管裡摸出一張墨跡已乾的紙,隨即便狠狠拍到蕭潛面前。
蕭潛接過一瞧,也不禁嘴角抽搐——這滿篇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這真是林福兒所書?”在蕭潛的印象裡,林福兒還是一個規矩知禮,又兼具才氣和膽識的奇女子啊——可這奇女子寫出來的東西怎麼也如此奇怪?!
總之,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曾老夫子之前對林福兒有多喜愛,如今對她就有多厭惡。
蕭潛倒談不上厭惡,只是心存一番好奇。
“巧舌如簧,哼,這個林福兒估計就是來騙學的!”曾老夫子拽着鬍子,滿臉怨氣,想了想,復又站起身來,鄭重相告,“院長,老夫懇請您讓林福兒退學吧!”
“這……”這不好辦啊。
蕭潛微微皺起眉頭,似有所悟地走到窗前,看着學子們的嬉戲打鬧,悶悶地不說話。
林福兒真正的身份,前些日子王詹已經有意無意地向他透露了一番。
乖乖,那好歹也是知縣夫人啊,這也能勸退?那不是打了知縣大人的臉嗎!
“此事,便再緩緩吧,”王詹素來便是個惹不起的角色,又是個護犢子的死心眼兒,要是讓他知道自家夫人給勸退了,那可怎麼了得,於是在這件事情上,蕭潛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溫言勸慰着曾老夫子,“子曰:有教無類。林福兒畢竟已經是青陵書院的學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使是犯了錯,我們做夫子的也應當給她一個機會——豈不聞,過而改之,善莫大焉。”
蕭潛引經據典,曾老夫子也無法與左丘明理論不是?只得拽着鬍子,悻悻而去。
過,則勿憚改,是孔聖人所言。
曾老夫子一路走來,頗有感懷地看了看尚處青春年華的學子們——好罷,那他便依聖人之言,且看這林福兒接下來如何吧。其實……只要不寫字,林福兒還真算得上一顆好苗子。
蕭潛這廂剛送走一個牛脾氣的曾老夫子,正欲好生安坐,小憩片刻,管理書院生活的夫子姚筠便後腳緊跟着前來告狀了。
這是來告誰的狀?
自然是……
“院長,請您讓女院天班的林福兒退學吧!”姚筠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沒辦法,全是被氣的,他好歹也在青陵書院待了這麼多年,哪裡見過這樣離經叛道的學生,關鍵這特麼還是個女學生!
蕭潛只得賠小心似的喚着姚筠的字:“樂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媽蛋,怎麼又是這個林福兒啊!
知縣大人不讓人省心,就連這知縣夫人也是個讓人頭疼的!還真是夫妻相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