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武則天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語,可劉冕從她的眼睛中也體會出一些特別的東西。這個老辣的女人,沒有理由想不透武承嗣遇害,本就是太平公主設計的一個圈套。只不過,這個圈套設計得很巧妙,很能掩人耳目罷了。雖然她很是生氣,但也不會在失去一臂之後自毀另一臂——既然武承嗣都廢了,還有必要因爲這個廢人搭上自己的女兒嗎?
因此,武則天雖然很容易就識穿了太平公主的雕蟲小技,但也沒打算去拆破。自己養的女兒自己心裡清楚,太平公主是如此的討厭武承嗣,她也心知肚明。只不過……放狗閹人,這也太過驚世駭俗了。出身高貴一向心高氣傲的太平公主,怎麼會用上這等低賤、卑鄙的手段呢?對此武則天多少有些想不通。但那畢竟不是事情的重點,她也無心深究了。
擺在她面前的一道難題是:武家最得力最有培養前途的侄兒,就這麼廢了。接下來,該如何?
武承嗣被閹的消息被嚴密封鎖,饒是如此,也有不少人聽到了風聲。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衆人私下竊笑之餘也在思考另一個問題:魏王應該就這麼完蛋了。接下來,武則天又該另外推一個人上臺來幫手了吧?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樑王武三思!劉冕卻在想,太平公主把武承嗣折磨成了這樣,武則天再想把她嫁給哪個武家的侄兒,估計也會有點心有餘悸。再者,就算太平公主不再刁難了,那些侄們又敢接下這個燙火手山竽嗎?
因此,讓太平公主改嫁一時也讓武則天非常的頭疼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武則天每次上朝時都臉色鐵青。武承嗣縮在宮裡養傷,在朝堂上掛了個病假,旁人也不敢多問。一時也沒有什麼風言***流傳起來,頂多就是有人私下裡議論好笑。
與此同時,許多的人。包括劉冕,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武三思的身上。相比於長相醜陋、情格粗魯、志大才疏地武承嗣,弟弟武三思不僅英俊瀟灑了許多,更多了幾分心機和圓滑。如果說武承嗣是一條兇惡貪婪的餓狼。那武三思就是陰鷙狡猾的狐狸。兄弟二人都不是什麼好鳥,但明顯武三思比武承嗣要高明瞭幾分。
武則天會不會又想把太平公主嫁給武三思呢?劉冕心中暗自好笑,以太平公主現在的士氣和決心,那是來一個閹一個,來一對閹一雙。武則天還敢嗎?哈哈!
因此,太平公主改嫁一事,一時擱淺下來。武承嗣,也在無形之中慢慢淡出朝堂勢力圈。他的一些黨羽和勢力。逐漸讓武三思接掌了過去。
劉冕看在眼裡,心中不急。暗忖我現在有了太平公主這柄絕世神兵,管你是武三思還是武八思,一個個慢慢來。我這個做臣子地不好跟你們明裡作對。太平公主要收拾你總是名正言順。很好,我自己調教出來的小太妹,必須讓她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劉冕發覺,自己就像時刻走在驚濤駭浪之中。卻還時時表演幾下花樣游泳。這種在驚濤駭浪中弄潮的感覺,真地是很不錯。那些朝堂大員們每天口唾飛濺的討論諸多朝堂大事,誰又能想到站在金鑾殿下的那個不起眼的四品郎將,纔是左右了許多朝堂大局的關鍵所在?從李賢歸朝到武承嗣被廢,劉冕就像是化學反應中的催化劑,雖不起眼卻至關重要。
這一天下朝後,劉冕像往常一樣護送武則天回了仙居殿。然後留在這裡值守等候明來換班。宰相魏元忠和李昭德等人來求見了太后說了一陣事。從書房中出來。劉冕禮節性的打過了招呼,魏元忠卻將他喚到了一邊。
魏元忠依舊是那樣淡定的微笑:“天官。至從討徐歸來後我們就沒聚首過了。我一直想和你聊一聊,今日可有閒時?”
“魏公召喚,末將安敢不來。”劉冕道,“午時後末將就得閒了,不知該到何處拜訪魏公?”
“就到敝府小酌一杯吧,記得要來。”魏元忠乾脆利落地說完,略施一禮就走了。
“末將必當親至!”劉冕對魏元忠頗有些好感,與他拱手拜別。
魏元忠剛走,劉冕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喲,不錯嘛。還有宰相主動約你過府聚敘了。”
劉冕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這幾日來就有個美人兒總是跟他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他轉身過來笑道:“婉兒,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呢?你爲何要這樣對我冷嘲熱諷的?”
“沒有呀,聰明睿智的劉大將軍能犯什麼錯呢?”上官婉兒輕飄飄地道,“我只是提醒你呀,眼下風聲很緊,不要隨意與人私聚。肅政臺的那些人聽到風就是雨,指不定就把你和魏元忠當成密謀反叛給拘押起來審問了。”
“不至於吧!”劉冕坦然的笑了一笑,心中卻道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至從徐敬業叛亂之後,素來多疑地武則天時時懷疑有人會對她不利。因此扶植起一大批像周興、來俊臣那樣的酷吏,四處佈下耳目打探消息。一有風吹草動,肅政臺馬上出動。不分清紅皁白先抓起來慢慢再審。據有傳聞,周興等人還自鳴得意的寫下了一本《羅織經》,專門教人羅織罪名陷害無辜。
李家皇室叛亂之後,這股污告酷吏之風越刮越猛,朝臣人人自危。一片白色恐怖已然籠罩在了洛陽的上空。
劉冕這些日子來就沒怎麼上過班,再加上他是太后御前近衛,多少也有點心腹愛將的潛質,因此才能一直脫身於外沒有受到這股邪風的侵蝕。
上官婉兒的語調雖然不太客氣,但關切之意仍然溢於言表。劉冕是個細心地人,何嘗不能體會上官婉兒地心思。他明白,這小女生也不過就是吃吃飛醋罷了,過兩天就沒事了。
而且女人吃醋,多半也就是爲了讓男人對她多些關注,僅此而已。
上官婉兒說完一席話,轉身飄然朝龍尾道走去,看來是有事要去辦。正巧遇到明帶着向個人來換劉冕的班。
上官婉兒心念一動,就在劉冕身前幾步停下來喚住明:“明將軍有空閒嗎?”
“司薄傳喚,末將縱然忙碌也是得閒。”明喜笑顏開地回道。
“那便陪我去一趟鳳閣吧。”上官婉兒回頭瞥了劉冕一眼,“劉將軍,就勞煩你多當一會兒值呀,等我們回來再讓明將軍替你的哨喲!”
●Tтkan●C〇 明聽到這話好不歡喜,洋洋得意的道:“末將願受司薄差譴,萬死不辭!”
劉冕有點哭笑不得,上官婉兒又玩這種把戲,可憐明那賤人還當真了!
明就殷情的陪着上官婉兒下了龍尾道,走到宮殿轉角。明心花怒放的低語道:“婉兒姑娘,我等此去鳳閣正好經過御花完。不知姑娘可有雅興讓在下作陪,在園中游玩一番?”
上官婉兒一下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對他嘻嘻一笑。
明喜上眉梢,擺出一個帥氣十足的表情溫文爾雅道:“花前月下自風流,姑娘一手妙絕文章在下久有耳聞,正好今日討教一二。姑娘,請吧?”
“姑娘?”上官婉兒的臉色突然一變,冷若冰霜的道,“姑娘是你叫的麼?給我在這裡站半個時辰,然後回去換哨——少了片刻,我就要到太后那裡告你調戲中樞女官!”
明一下就瞢了:“婉……上官司薄,此話從何說起?”
“少廢話,站好!記好了,半個時辰,哼!”上官婉兒怒目瞪了他一眼,飄然而去。
明愕然愣住,幾乎就要當場變成化石。
劉冕很惱火,等了許久不見明回來換班,眼看着就要誤了和魏元忠的約會。都半個時辰了,明纔像一隻被人撥了毛的公雞垂頭喪氣的走來。劉冕看着那他模樣就有點好笑:“怎麼樣,跟着上官司薄一起辦差有趣嗎?”
明臉色鐵青的瞪了劉冕一眼,閉口不言。
劉冕哈哈大笑的走下了龍尾道,心道我要是這點信心都沒有,豈不是枉爲難人?上官婉兒既對我有情,又哪裡會看上明這等繡花枕頭似的小白臉?
剛下龍尾道,正遇上了魏元忠的兩個兒子、在飛騎當職的魏升和魏晃。二子奉魏元忠之命,特意前來請劉冕。劉冕多少有點受寵若驚,和他們一起騎馬出宮,往魏元忠家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