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三思家出來後,劉冕就與張仁願、馬敬臣分了手,各自歸家歇息。一路上劉冕暗自思忖,人人皆言武承嗣貪權武三思好財,果然不假。如今他的四十萬貫大好錢財被薛懷義空手套白狼的索了去,定然會勃然大怒。可惜呀可惜,饒他武三思如今權傾朝野,也拿這個假叔薛懷義沒奈何。我劉某人可不能夾在中間得罪任何一人……如今我也算是給你武三思請示過了。你們再要如何窩裡鬥,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干了。
劉冕摸着下巴,越發的覺得自己變得邪惡和陰險了。這等挑撥離間的事情做起來,居然如此駕輕就熟。先是借花獻佛用武三思的錢討好了薛懷義,然後又向武三思請示免去自己的罪責……天衣無縫,哈哈!
回到府上時,劉冕的心情已然頗佳,還禁不住自己哼起了小曲兒。走到正堂,卻發現有兩個熟人坐在那裡等候。
“喲,你們兩位回來了?辛苦了!”劉冕哈哈的跟他們打招呼。
不是別人,唐胡虜與魯友成。
二人也笑呵呵的上前來拜禮:“將軍得勝歸來又恰逢升廷,我等本該早早便來恭賀。無奈商務繁忙剛剛纔回洛陽。得知將軍家中大擺燒尾宴,不敢唐突前來與諸位朝臣大員爲伍,於是只好夤夜來擾。”
“無妨,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客氣了,坐吧。”劉冕大咧咧的坐下來示意下人上茶。二人也隨意的坐下,看來表情都很輕鬆。
“怎麼樣,生意還行吧?”劉冕問道。自從糧食生意開做以後,他這個大東家還沒正兒八經的管過任何事情。在代州出征之時曾經向他們索要一些錢財來用,也曾想自己販些糧食到軍隊,且料後來徒然生出芙玉的事情戰事又緊,於是又全都中途作罷了。
魯友成拱回笑言道:“有大將軍一力支撐。商隊的生意自然好做。在下與唐老闆得知大將軍得勝歸朝後,星夜從淮南趕回來,專爲呈報經營狀況。”
“也不必如此鄭重,派個人回來說聲說行了嘛!”劉冕呵呵的笑。
唐胡虜道:“除了回報經營業績,我等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同大將軍商議。於是便親自前來。”
“何事?”劉冕疑惑問道。
二人相視神秘一笑。齊道:“還是先回報經營狀況吧?一個個來。”
“行。”劉冕坐正了身子,知道他們今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
魯友成拿出了一本帳薄,十足認真地一頁頁翻給劉冕來看:“我等奉大將軍之命,先到長安接受了四大商家贈借的大量馬匹。僱用人手組成了大商隊。然後,接手了太平公主積壓在長安的大批絹帛。劉將軍。那批絹帛的數量之大……”魯友成連連咋舌:“當真令人歎爲觀止!”說罷就指了一行數據給劉冕來看。
劉冕一看也頗爲驚訝:當是採辦而來上好的絲絹就有三百餘萬匹。還不論她地食邑居戶上交地棉、紗等貢物。
魯友成說道:“我們的商隊,從此就不愁在長安採不到合適的貨物四處販賣了。而且有太平公主的旗幟張打着,地方州縣地官府都大開方便之門,絲絹的成色本來也就很不錯,因此銷路十分通暢。這幾個月下來,我們地商隊從長安相繼走了六七趟,將太平公主存壓地絹帛賣了七八成出去。所得財錢近二百餘萬貫!”
“二百萬!”劉冕暗自抽了一口涼氣:太平公主這小娘們,真是個土財主。這幾年來她也不爭權不奪利。只是仗着武則天鼓勵經商的政策悶聲發財。看來當真打了堅實的家業基礎。
魯友成再又道:“與此同時,我們謹遵大將軍的號令。不敢囤積居奇,以合適的糧價在經營糧食。雖然利潤微薄,但所得口碑甚佳。如今關內、河南、淮南一帶的諸多州縣的糧商和農民,都十分樂意與我們交易。幾個月下來我們賺取差價除開一切花銷用度,獲利六十餘萬貫。可以說,這一年糧季經營下來,我們的成本已經回來了。賺下了這一支整整地商隊,贏得了極廣泛地商路和上好的口碑。”
“很好,辛苦你們了。”劉冕滿意地點頭讚道,“看來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今年我們剛剛開始經營,並不求一下就能賺多少錢。打開銷路、贏得口碑同時獲得朝廷信任,是最重要的。今年關內大旱糧價飛漲,我們的商隊從四處販糧入關以平價出賣,打擊了許多黑心的商販,同時幫助朝廷穩定了民心。這可是一件難得的功能。相信以後朝廷會給我們更多的方便和實惠的。”
唐胡虜從旁拱手笑道:“大將軍是幹大事的人,目光長遠不拘泥於眼前小利。有你這樣的大東家指點,我們何愁無往不利?”
魯友成再道:“只是,太平公主的這筆錢……我等實是有些爲難。該如何跟她結算呢?其中商隊的一些花銷用度,都是我們在貼用。賣的價錢,也是我們自作主張在劃定。”
“多少,二百萬是吧?”劉冕尋思了片刻,“你先別急。這事我去與她親自商議。太平公主在錢財這方面是很大度的,定然不會虧了咱們。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
“這個在下當真一點也不操心。”唐胡虜插言說道,“而且,在下有一個十分大膽的設想……”
劉冕煞感興趣的問道:“有多大膽?”
唐胡虜起身走到劉冕身邊來,從魯友成手中拿過帳薄翻給劉冕來看:“大將軍請看。我們的商隊的開鎖,除了人馬的飲食,很大一部份就是用在了邸店上。不管是在關內還是地方,商隊都需要在邸店住宿、存貨和尋求交易。一來一往,在那裡交付的租金就相當驚人。在下是在想……既然我們的商隊要做大,何不騰出一部份資金出來,自己開設邸店?”
“自己開邸店?”劉冕眼前一亮,心中就尋思開了。
邸店。大抵便是銀行和錢莊的前身。現在基本只用來服務於商旅。至從武則天臨朝稱制之後,爲了提高商人地位、增加朝廷稅收,大力鼓勵商業。邸店的經營越來越生機勃勃。四方走動的商隊,要在邸店裡歇息人馬、存放貨物。同時,不管是賣還是買。邸店都可以提拱雙方信息。然後從中賺取一點勞務費。
由於商業地活躍,如今在長安和洛陽等地已經出現了多家邸店。它兼顧倉庫旅舍商店多重功能,便是後來錢莊的雛形。實際上到了百餘年後,邸店演化成了櫃坊。可以開具飛錢爲憑信在全國各地的連鎖店中提取錢財,成了名符其實的錢莊。
劉冕雖然對這些不瞭解。但他卻嗅出了其中的無限商機。開邸店固然賺錢。但是開錢莊、開銀行豈不是更加直接?
“你接着說。”劉冕讓唐胡虜先將自己地想法說完。
唐胡虜略有點興奮地道:“如今商旅活躍,若能開起一家名頭響亮又有信譽的邸店,是非常賺錢的。我們的商隊如今已經有了一些好名聲,若不借此將生意做大豈不可惜?所以在下是想……大將軍有否有能力將太平公主這筆商款暫時拖欠一下?我們可以借這筆鉅款用來開設邸店!”
“我明白你地意思了。”劉冕笑道,“你果然有頭腦嘛,居然想借太平公主的錢來發財致富。”
“說白了,地確就是這麼一回事!”唐胡虜呵呵地笑道,“太平公主那裡還有一批存絹。我的想法就是等賣完了。一併跟她結算如何?差不多一兩個月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先在洛陽把邸店開起來。然後我們的商隊走到哪裡,就在哪裡開下邸店,慢慢的將網絡鋪向全國各地。”
“這可是花錢如流水的行當呀!”劉冕嘖嘖的搖頭,“這是個無底洞,縱然有兩百萬貫鉅款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唐胡虜和魯友成一起皺眉問道:“那將軍的意思是……”
“兩百萬不夠,我就去找她要更多。”劉冕摸了下鼻子神秘地壞笑,“太平公主可是有錢,非常地有錢。她的錢放在府裡恐怕都發黴了。我要她竹筒倒豆子一個不剩地都借給我,然後用來開……錢莊!”
“錢莊?!”二人異口同聲的驚道。
“是的,錢莊。”劉冕神秘笑道,“邸店賺的只是落腳的商旅的錢,雖然豐沛,但卻是與人分食。據我所知,現在洛陽就已經有多家邸店了,生意搶着做,我們能分多少?所以,我們不學人開邸店了,開錢莊!”
“何謂……錢莊?”二人再度異口同聲來問。
“這個嘛……可就說來話長了。”劉冕笑了一笑,坐下來悠然說道:“我們從簡單的來說起。我問個事情你們肯定都知道----一貫銅錢有多重?”
“六斤四兩!”二人異口同聲答道。
“是啊,很重。因此出門在外攜帶起來非常的不方便。要是有那麼一個地方,可以讓商人存入錢財,然後憑藉憑據在異地取出同等的錢來,是不是非常方便和划算?”劉冕說道。
“的確非常方便!”唐、魯二人頓時開了竅,齊齊一擊掌道,“我等明白大將軍的意思了!現今有些邸店也開據這種憑據,但是僅限於同店來取用。而且寄存的錢要支付一定的寄存費用。”
“這就對了。如果有一家實力相當雄厚、信譽非常良好的店子,可以在洛陽開據票據,讓人在江南取出錢來,是不是有許多實利可圖?”劉冕笑呵呵的道,“當然,這家店子要有非常雄厚的實力作爲支撐才行。而且,不管是開在哪裡的分店,都要隨時能夠應付他人的大量取款。因爲,開錢莊不是普通人能開的。首先要有極度強硬的靠山,再者,要有朝廷和地方衙門的保護和幫助。”
唐胡虜興奮的一擊掌:“若能得太平公主相助、既而得到太后與朝廷的信任與幫助,此事可成!”
劉冕揚了揚眉毛:“太后如今正在大力鼓勵商旅,藉以增加朝廷賦稅充實國庫。我們開設錢莊。可以幫她完全這樣地任務。但若朝廷有何困難,我們的錢莊可以隨時幫她提供無償的貸款。當然,如果朝廷有餘錢,也可以隨時存入我們的錢莊,用來分攤利益。”
唐胡虜頓時咋舌:“那意思就是說……用大唐的錢。來賺錢?我們地錢莊。與國庫聯繫在一起?”
劉冕撇了一撇嘴:“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能賺錢地差事嗎?”
二人一起驚愕又呆愣的搖頭:“沒有……可是……”
“可是,這件事情要辦起來非但異常艱難,也會有點風險,對吧?”劉冕無所謂的笑了一笑。“咱們要玩就玩大的。邸店有什麼好開地?再賺錢也是人家賺剩了分一杯殘茶剩飯給咱們。咱們要賺,就賺天下人的錢!”
唐胡虜乾嚥了一口唾沫。緊張地低聲道:“大將軍當真準備……建立錢莊?”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劉冕輕籲一口氣。“這兩天我就抽個空,去見太平公主。先落實一下她那裡有多少資金。唐胡虜,你也跟我老實說句話,你們唐家能拿出多少錢來?注意,是現錢。不算那些存壓地貨物與田產莊院等物。”
唐胡虜咬了咬牙:“大將軍要幹大事,我唐家蔫肯落後?我們唐家砸鍋賣鐵至少能籌出一百萬貫現錢!”
劉冕眨巴着眼睛嘀咕:“再加上我們商隊的流動資金和太平公主那筆貨款,大約有三四百萬貫……我不知道夠不夠用。反正,我要找太平公主多榨點錢出來。這件事情我會着手去辦。在那之前。你們的經營不必停下。如果時機成熟。我會來找你們。”
“是。”二人一起拱手而應,都有點震驚。他們知道劉冕喜歡玩大票。沒想到竟會玩到這種程度----錢莊與國庫聯在一起,那便是有能力操縱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了!
這話說出去,定然是驚世駭俗。於是劉冕叮囑道:“事情辦成之間,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半句。”
二人自然是應允,又交待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之後,方纔膽戰心驚的各自退下。
劉冕獨自一人坐在廳中思索。商隊運行正常,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按理說這樣下去,吃穿用度自然是不用愁。可是,衣食豐足的田舍翁,並非是劉冕地理想。要不然,他大可以守着這筆豐厚地俸祿過日子,甚至是回到老家和老爹一起當個土財主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雖說現在商人沒什麼社會地位,但是錢的社會地位卻不差。可是,如果僅僅是一個富有地商人,實在是有點不值一提。要玩就玩大一點。開設錢莊,而且是國家支持的錢莊,再好不過了。武則天臨朝稱制之後,缺錢用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豈不說她要將東都建得堪比長安,就是邊疆的軍費開支,也有點讓她焦頭爛額吃不消。這兩年來連連征戰,國庫日益空虛。打仗,打的就是錢糧。錢,目前是她最需要的東西之一。但她又不敢增加稅率盤剝百姓,在這一點上武則天還是很清醒的:絕對不能增加百姓的負擔。因此她臨朝稱制之後,非但沒有增收稅賦,反而開放了一些有利於民的稅法政策,來安撫各階層的百姓羣衆。要不然她哪能鎮得住局面呢?爲了增收,武則天只好大力鼓勵商業。因此,想得到她的首肯開設錢莊,似乎並不困難。
如果這錢莊能開設起來並且如同預料之中的崛起,我劉冕可就不是一員得力戰將、有錢的商人那麼簡單了。連國庫的虛實都要看我劉某人的臉色和心情……誠然這會比較危險,武則天不會允許自己國家的經濟命脈操持在別人手中。但是,我什麼時候又真正的安全過?與其總是忐忑不安苟且偷安,還不如玩一玩大的,反客爲主的試一試。
想到這裡,劉冕揚起嘴角微然一笑,雙手拇指和中指一齊輕輕搓響,打了兩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