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陪劉冕走了一陣,在集賢書院邊頓住腳:“好啦,就送你到這兒吧,晉國公。卑職該回去了!”
劉冕笑道:“連你也來挖苦我?不多聊一會兒嗎?”
“我還是回去的好。今天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辦呢!”上官婉兒有點酸酸的道,“你可知道,太后和我今天忙的一些什麼事情?”
“什麼事?”
上官婉兒面帶譏諷的笑道:“爲你晉國公操辦婚嫁之事哪!明天出使草原的鴻臚寺卿就要出發了,剛剛把禮品單以及行程安排計劃呈上了,報予太后批示。林林總總好大一堆的摺子,看得人頭昏腦脹。”
“有這麼麻煩?”劉冕沒想過這事,感到有點意外。
“兩國通婚,最重大的外交措施,你以爲能多簡單?”上官婉兒撇了撇嘴,“你不錯啦,出名啦!許婚之前還只是個將軍,候爵,現在也纔不過是個國公。我還從沒聽過這種事情,一國公主主動許婚給國公的。”
劉冕上前捉住上官婉兒的手,嘿嘿笑道:“婉兒,你又吃醋了吧?”
“我纔沒有呢!國事爲先,我只能擁護。”上官婉兒將劉冕的手狠狠握了幾下,“要是哪天有個國邦來向大唐求婚,我還想太后把我給嫁出去呢----大不了也封個異姓郡主啊什麼的。你說好不好的?”
“好個屁!”劉冕把臉一板,“你要做我的老婆的。誰敢把你許配出去,我就是反上天庭也要跟他拼了!”
“呀,你這瘋漢,還不住口!”上官婉兒急忙伸手來掩劉冕的嘴,在他嘴上連連拍了幾數下。雖作嗔怒,臉上卻漾起一絲幸福滿足的微笑,“好啦,不逗你玩了。我回去做事了哦。你回去歇息吧。對了,今天我見到李賢了。”
“嗯。怎麼個情況?”劉冕被調起了興趣。
上官婉兒謹慎的說道:“太后和他說事的時候,把所有人都支開了,包括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只是感覺……李賢這次出現得很突兀。或許太后有重要地事情會交給他去辦。”
“嗯。我知道了……”劉冕若有所思的點頭。看來薛懷義已經把信息傳達給武則天了。武則天便馬上將藏在身邊地這張神秘底牌啓用,大概是準備派李賢前往西京遊說鼓動了。
如此說來,武則天的登基時間。已是越來越近。
“好,我走了。”上官婉兒鬆開劉冕的手,對他叮囑道,“你呀,以後切忌不要在張狂傲慢了。吃過虧了地人,就該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你僥倖贏了武承嗣他們。誰能擔保你下一次還能勝出呢?而且你現在在朝堂上已經變得非常醒目了。樹大招風,要時時克己省身別讓人家捉到把柄知道嗎?”
“知道了,上官先生。”劉冕笑。
“不跟你說了。就知道嘴貧。”上官婉兒笑罵了一句,轉身飄然而去,留給劉冕一個窈窕的倩影。
劉冕獨自笑了一陣,準備離開皇宮回家了。
來到神都兩天,終於想回家了。從此便要大開家門,歡迎四方來客。
回到家裡,幾名留守家院的僕役就如同是見到了救星:“將軍你可算是回來了----這兩天來,家裡至少來了幾十撥客人求見你。看這名貼都起一大堆了!”
劉冕來到正廳坐榻邊一看,果然。各形各色地名貼。在自己案頭擺了一大堆。他信手拿起幾張來看,還都不是泛泛之輩。至少都是在中樞衙門執掌實際權力的要員們。
這些官兒,隨便拎一個放到地方、在百姓眼中,都是神砥一般的存在。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洛陽府法曹,也可算是高門大戶名家望族。可是這樣官品的人,都沒敢到劉冕府上來遞名貼拜會。
劉冕心中暗自嘀咕,這些人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的。狄仁傑和我約好了,這案子後期得慢慢來審,好給更多地人一個前來投誠的機會。武黨之中,實在是臭名昭著劣跡班班的,一定要想辦法趁機放倒殺雞儆猴。到那時候,就更熱鬧了。
家裡沒有好廚子了,劉冕叫僕人隨便弄了點吃地來,便開始如同賭博坐莊一般,等着賭徒們上門了。
剛過未時不久,果然來客了。來的人譜還挺大,也是個熟臉----剛剛給劉冕送過錢的周思茂!
此人現任鳳閣侍郎,不小的官了,算是武則天的親密智囊。
劉冕就將他請了進來,奉上茶,看他想說什麼。
周思茂表現得很是親近,彷彿跟劉冕已是莫逆之交。顧左右而他就是不提正事,彷彿只是來竄竄門交流一下感情。劉冕也就跟他推着太極,當然不會主動去問他的來意。
到後來周思茂自己終於憋不住了,小心的問道:“晉國公,卑職想問一問……狄仁傑是否準備提審卑職?”
“這個……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劉冕爲難的搖頭,“不過我今天跟狄仁傑商量了一陣子,理出了一個辦法來。你與一些同僚,應該都與武承嗣很熟、對他比較瞭解吧?”
“呃,這個……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而已。”周思茂有點緊張,不知道劉冕提起這話是何用意。嗯。我們是想,讓你們出面揭發武承嗣、武攸暨、周興等人以往的劣跡。好將他們所犯地事兒公之於衆,還司法一個公道。”劉冕正色說道,“不知周大人是否願意出面呢?”
“啊?----願意、願意!當然願意了!”周思茂大喜過望,急忙抱拳拜道,“武承嗣通敵賣國罪不容誅。除此之外,他以前也好弄權勢欺壓良善;周興就更不用說了,天怒人怨劣跡斑斑----這些事情卑職都清清楚楚!”
“那就行。”劉冕微笑道,“你回去後整理一下頭緒,寫成書面地呈辭交給狄仁傑吧!”
“是是是,卑職馬上就去辦理這件事情----晉國公事務繁忙,卑職不敢打擾。就請告辭了!”周思茂欣喜若狂的拜過了禮,急急退下。臨出門時興奮地一拍手。又轉過身來對劉冕施了一大禮:“卑職多謝晉國公指點迷津----今後但有驅使,卑職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周大人言重了。舉手之勞何須言謝?請吧!”劉冕笑容可掬。周思茂歡喜的告辭走了。
劉冕暗自冷笑一聲,這種牆頭草的話。是當不得真的。只不過如果這樣的牆頭草多了,那也能弄出點陣勢來。各式各樣的人,有各種各樣地用處。朝堂就是個最複雜的大染缸。沒有誰能真正做到純粹。
周思茂剛走,馬上家裡又來客人了。這次是兩個結伴而來,還都是挺大地腕兒。其中一個劉冕認識,鸞臺侍郎苗神客。另一個比較眼生,看他神情與苗神客也該是差不多級別的腕。二人通報名諱後劉冕才知道,另一個就是鼎鼎有名的翰林院大學士胡楚賓。這兩人。也同是武則天一手從北門學士中提拔起來地心腹之臣。他們的立場倒不是特別鮮明算不得是武承嗣的親密黨羽。
劉冕分析他們地來意,大概是爲了增進同僚感情。怎麼說,大家現在也算是同一陣營的人了。都是太后的心腹。彼此之間來點交情是理所當然的嘛!
所以這苗神客與胡楚賓的表現,就比周思茂從容得多了。二人都是鼎鼎大名的趣人豪客,多少有幾儒雅風度。扯着劉冕海天胡地地東拉西扯,就是不聊朝堂政事,一副超然於物外的神色。
只不過,他們帶來的見面禮可就算是豐厚了。二人合力送給劉冕一個玲瓏玉獅子,大約有一隻貓那麼大小。顏色深綠晶瑩剔透,想來價值不菲。
劉冕很大方地收下了,來而不往非禮也。約定有時間會去回訪。
打發走這兩人。劉冕更感覺有趣。這可真是牆倒衆人推,井水衆人提。武承嗣倒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我劉某人一時春風得意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要來套近乎拉點關係。
這就是官場。
劉冕想起了上官婉兒叮囑的話:克己省身,切不可再張狂傲慢。武承嗣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人在朝堂上,有時候看着春風得意勢大無窮,倒卻是說倒就能倒了的。等你一倒下,以前幫襯你的那些人馬上就會翻臉不認人反過來咬你。周思茂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思茂是小人,但想在朝堂上混,不小人不行。那種一身凜然正氣傻不拉嘰的角色,只有倒黴的份。黑齒常之算是一時名帥、資深老宿了吧?爲人太過剛直不懂得迴旋進了朝堂就是混不開,誠然這與他不被太后信任重用有很大關係,但爲人處世也是有很大影響地。
劉冕剛拿起一杯茶來沒喝幾口,馬上又有人到訪了。這次來地,就是剛纔上午和周思茂一起圍在御史臺那裡的人。足有六七個。
劉冕感覺自己家裡,已經快要成菜市場了。沒辦法,請人進來吧!
一一奉茶,坐下閒聊。其中有許多人都是生面孔,但都像是跟劉冕有八輩交情一樣,親熱得不行。一口一個晉國公地叫,跟見了奶媽似的。
劉冕和他們周旋客套了一陣,對他們說讓他們回去寫些材料,檢舉揭發武承嗣與周興等人的劣跡。這些人可算是討了一個準信,頓時都吁了一口氣,歡天喜地的告辭走了。
劉冕有點煩了。和這些虛僞的傢伙們打交道,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搞得這麼聲勢浩大門庭若市,傳到武則天那裡還不知道自己如何結黨營私了。
正準備讓門子去關上大門好休息,結果硬是有三五個人一起闖了進來。這次來的是皇城御林軍的幾個將軍,以前和馬敬臣交情不錯的,也算跟劉冕有過一面之緣。
既然來了,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好再度開門營業了。
相比之下,和這些將軍們相處會稍稍舒服一些,他們顯得大氣直爽一點。開門見山就向劉冕表示,今後願意追隨劉冕左右麾下,惟命是從。若有出征的機會,請命和劉冕一同前去馳騁疆場。
當然,他們也沒忘了禮多人不怪這個道理。送給了劉冕一柄嵌了十餘顆稀世寶石的寶刀---寶刀贈英雄嘛!他們是這麼解釋的。
劉冕大大方方的接收了。兵器嘛,將軍都喜歡。彼此饋贈太正常不過了。只不過劉冕清楚,這柄寶刀恐怕比那個玉獅子更值錢。“關門、關門!”這些人剛走,劉冕馬上吩咐門子上前關門。不料大門口又撞來了人。劉冕叫苦不迭:誰啊!
“天官,你在家啊?”是一個挺稚嫩的聲音,“小王好不容易出宮來逛逛,特意來看你啦!”
小王?劉冕頗感驚訝,出門一看----呵,居然是樂安郡王李光順!
這可真是個稀客了!
劉冕歡喜的迎上去:“殿下駕到有失遠迎,恕罪!”
“哎呀,我們之間還用得着這樣嗎?”李光順長大了,個挺高有點胖,神態卻依舊如少年時一般大咧咧的。他對劉冕哈哈的笑道:“好久不見,我真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