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論弓仁愕然一驚。“小弟身爲吐蕃降將不與參戰尚在情理之中。可是大哥——右衛大軍可是你一手打造的親勳部隊是你的命根子!朝廷怎麼能別的將軍帶領它出征?那不是不是要……”
“是的。正有此意。”劉冕漠然的笑了一笑。道。“朝廷。正是意將我從軍界疏遠。將的親勳大軍收編過去。”
“這也太過分了!”論弓仁忿忿道。“他們憑什麼這麼做?那些政客們。難道就真的不知道“將乃軍之魂”的道理?一支軍隊再如何出色離開了將的統率就如同行屍走!右衛沒了大哥。那還是右衛嗎?!”
“別說了!”劉冕突然一揚手打斷了論弓仁的話。正色道。“二弟。我再強調一次。我今日前來不是跟你吐露牢騷的。恰恰相反。我要叮囑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劉冕表情嚴肅目光深沉:“此役由武懿宗掛帥黑齒常之副之。顯然。皇帝是有意將軍權移交一部分給武家子侄。藉以平衡李武二家的軍事力量對比。難說他們還會不會對下手。我暫時離開了朝堂。你難免孤立無援。因此我建議你。向皇主動請纓。參與西征。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手中兵權。留住我李黨一脈的實力。”
將。如何能夠不避嫌諱?縱然小弟心如明鏡忠心於大周王朝。可難免有人猜忌繪紜。皇帝也不的不顧忌呀!”
劉冕淡然一笑:“兵法有云。奇正相輔方稱用兵之精妙。你剛纔所說的乃是正常的思維一般的看法。如果偏偏在時候出個奇兵反其道而行之。或許會有意的收穫。你自己想想。當人人都認爲你要避嫌的時候。你卻強力請-出戰。這表明什麼?”
論弓仁自然不笨。眼前頓時一亮:“這表明小弟已然誠心歸周。誓死效忠皇帝陛下!”
“答對了。”劉冕輕揚嘴角微然一“看過《三國策》吧?昔日西涼龐德歸降曹操之後。死命請纓迎戰北犯關羽。當時曹魏營中人人也都認爲龐德最當避嫌因爲他的故主馬超兄長龐柔皆在劉營。可偏偏他請纓請的最兇。最終曹操也就準了。如果曹操不準。則表示他根本就信不過龐德。那麼德也就沒什麼混頭了。反而之。現在你地情形與龐德頗爲相似。皇帝。要麼就你出戰。要麼就徹底的冷落疏遠於你從此對你棄而不用。相比之下。你認爲她會如何抉擇?”
論弓仁頓時面露喜色:“大哥睿智!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果然用精妙。”
劉冕苦笑的搖了搖手:“沒什麼睿智精妙的。說自私一點。我也是在的右衛兄弟們着想。吐蕃軍隊驍勇善戰。器弩弄那個小兒也絕非等閒之輩。不是我信不過黑齒常之。他是有能力能打仗。可是有武懿宗這個心胸狹又無真材實學的人從旁掣肘我怕真會葬送了右衛大軍。有你去。我能放心一點。畢竟你對吐蕃知根知底。你所率左衛也精銳善戰。”
“大哥放心。”論弓仁正色一抱。鄭重道只要皇帝真的準了小弟的請纓。小弟力保大哥地右衛毫髮不傷!”
劉冕苦笑。連連擺:“戰爭總是難免傷亡。你別做這種保證。這太難做到了。拋開私心我同時也認爲西征大軍之中多了你。會多層勝算。畢竟我們都是軍人。爲軍爲|也是應該的啊!”
“大哥所言甚是。”論弓仁的表情變凝重起來。小弟歸周之後還從未正式的參過什麼戰役。十年磨劍。用在今朝。也是時候讓小弟報效一下大周王朝了。”
“嗯……”劉冕緩緩的點頭慢慢吐出一口長氣。
二人都沉默了半晌。論弓仁道:“大哥此次西征。最不益的就是你了。”
“此話怎講?”劉冕問道。
論弓仁搖了一搖頭說道:“小說句犯忌也不太吉利的話。這次西征。不管勝負輸贏如何。大哥總沒什麼好處。”
劉冕無奈地笑了一笑:“接着說。”
論弓仁面露難色的道:“倘若取勝。則功勞歸於武懿宗。皇帝有意從大哥手上割讓兵權的|的將很容易達到。倘若戰敗…背黑鍋的必然是黑齒常之。他武懿宗只要能逃的命回來。想盡千方百計必要將責任推到黑齒常之頭上。到頭來。黑齒常惹的一身腥臭罵名自不必說。我們的左右衛大軍……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啊!”
劉冕一點也不震驚。而淡然地笑了笑:“長勁了啊。二弟。看來你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了。不錯。此西征。不單單是一場大周與吐蕃之間的較量。更是事關我大周朝堂格局的重要戰役。所以我纔要讓你主動請纓去參戰。不能被動的任人宰割。愚兄我廢話三千。只爲這最後一——無論如何。我們既不能打敗仗。也不能讓武懿宗等輩輕而易舉的從我們手中搶走兵。”
論弓仁重重一抱拳。沉聲應諾:“是!小弟牢記於心!”
劉冕想了一想。又道:“剛剛我和你說的這些話。你可以跟三個人講。”
“哪三個?”
“右衛將軍馬敬臣。虔。司馬王。”
論弓仁不禁有點愕:“不告訴黑齒常之?”
“不要。”劉冕果斷的說道。
“爲什麼?”論弓仁道。“難道黑齒常之不值的信任?在我的印象之中。他一向與我們是氣連枝的呀!”
立場和心態與我們截然不同。你試想皇帝爲何要突然啓用一個她棄用多年的老將?”
“這……”論弓仁尋思半晌說道。“黑齒常之雖是李黨之人但他遠離權力中心爲時已久。對政局軍界已經產生不了多大影響了。皇帝不必擔心他會再度起。給朝堂平衡帶來什麼影響。對嗎?”
“聰明。說的好。”劉冕讚賞的,頭。“皇帝地用心。何其深遠。她
效仿太宗皇帝當年地做法——使功不如使過。黑齒棄用多年。老驥伏勵志在千卻報國無門。皇帝突然給他一施展才華地機會。他還不竭力報效?因此現在的黑齒常之。想地是如何打勝仗來回報皇帝的知遇之恩不讓自己地戎馬生涯留下遺憾。他是不會管戰爭的性質和結局的。簡單說來。黑齒常之只會一心求別地都不會在乎。所以。你就沒有必要將這些道|告訴他了。他自己能想到能明白就最好;想不到不明白。就不要給他增加思想包袱增加壓力了。畢竟。打贏這場戰是必須的也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倒在其次。”
“好吧大哥。小弟記。”論弓仁點頭道。“大若不在右衛。主事之人必是馬敬臣無。我與大哥所議之事。就都與之商議了來辦吧?”
“嗯。可以。”劉冕點頭應允馬敬臣雖然看來粗枝大葉的。但其實是粗中有細。而且識的大體。另外。郭虔與王都深有智謀而且是我心腹。所議之事不妨告知他們。另外還有一人。就是我右衛之中不起眼的一名參軍文官。名叫姚崇。這人也很有心機智術。辦事穩可靠。值的信任。”
“好小弟都一一下了。”
劉冕站起身來。重嘆一聲拍在論仁的肩頭:“二弟。大哥地這一點家當。可是都交給你來打點啦!”
“大哥就放心吧!小弟縱然是傾家蕩產也不敢敗了大哥的家啊!”
殘陽如血。暮色西沉。
劉冕一人一騎走在黃土地的山坡上身影被拉的老長。看着眼前熟悉的山色光影。劉冕心中斗升頗多感慨。
今天一大早邱大友就來報信了說皇帝已經準了太平公主回靜養不再軟禁。太平公主也聲稱“誓死衛初戰告捷讓劉冕不必擔心安心的享受婚去。
可是劉冕知道。太平公主這看似輕鬆還有點俏皮的八個字後面。隱藏着諸多地痛苦與兇險。
一場面對皇帝的戰鬥。想要初戰告捷談何容易?劉冕對於她們母女之間針鋒相對的細節不的而知。但可以想像當時的緊張與危急。太平公主雖然沒有明說。但劉冕已經輕而易舉的想到。皇帝是不答應他們的婚事了。
爲什麼不答應?
對於箇中原因。劉冕倒是想的透徹。
門第出身面子。系立場。這些自然都是要考慮到的。但都不是核心和要點。真正的命門。還是根植於朝堂格局。說再具體一點。是因爲東宮立儲。
衆所周知皇帝要立儲了。不管她要立誰。劉冕在時候要與太平公主結合。都是冒天下之大不|的事。
假如皇帝立太平爲儲。光從時局看來最爲理想。
太平公主雖然從來沒有直接參過政。但她這些年來也在政局之中偶放光彩。也提拔了一些門生或是心腹進入朝堂中樞了。日前不久她還直接舉薦了狄仁傑入閣理事。從此小事可見一斑。從來不上朝地太平公主。未必就在朝堂之上沒有影響力。與此同時。執掌權的在軍界影響力日益見隆的劉冕。會成爲東宮的最佳輔弼。如強強聯手。不愁東不穩。
但是。皇帝要立太平公主。也要面對一個異常棘手地問題。甚至可說是一條不可越的鴻:仕族門閥地反對與傳統觀念的摒擊。
這兩個東西看來虛無飄渺。但往往卻是最爲致命最讓皇帝忌諱。古往今來沒有立女爲儲之先例。大家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個女皇帝(至少是表面上不不|受了)。倒絕對難以再接受名女太子。武則天要當皇帝地執念是爲了自己。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容更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是。要說她敢於爲了讓自己地當太女而去挑戰所有的仕族門閥與根植於人心數千年的世俗觀卻是牽強。
所以。皇帝縱然是再如何一廂情願。要真是立太平公主爲儲。也不不仔細掂量。
如果皇帝立其他人爲儲。那麼就更加直觀了。太平公主與劉冕的強強聯手不管是誰進東宮都會坐不安日夜不的入寢。這就好像人睡在了臥榻之上。旁卻有兩隻猛虎趴着瞪眼。不這兩隻老虎會不會吃人。榻上之人是絕對無法安然入睡的。
因此。皇帝不能在這時候把兩隻老虎擺到榻邊去。
想通了這一切。皇信不信任劉冕看不看的起劉冕從母親的立場上說同不同意劉冕她的女婿。都是枝枝蔓蔓不重要的東西了。
想通了這一切。劉也就不恨武則天了。身爲皇。在時局面前她也是身不由己。
聯繫到當前自己的處境。劉冕又做出了一個設想與推斷。
既然兩隻老虎不能擺到榻前。也許拔了虎牙擺擺又無妨呢?——這也許就是武則天現在的想法。她也正在嘗試。
照這樣一分析。武則天倒是也在辦法成全太平公主與劉冕這對有情男女。至少是在做出嘗試埋下伏筆。
這個嘗試的表現方,就是此次西征。她在試着削一削劉冕的兵權。將右衛收編到自己手中。或是移交到武家子侄的手中。這樣一來。李武兩家在軍界的力量對比將發生改變。老虎會了爪牙。榻上之人多了一層鐵籠護衛興許能睡個好覺吧?
……
劉冕騎着馬兒且走|思。不禁漸漸露出笑容來。
笑挺無奈。倒也不上有什麼憤懣了。
在時局面前誰也不了什麼大佬。都要低頭。連皇帝也概莫難外。但是山不轉水轉。時局輪換如鬥星移。明天的事情又有誰能說的好呢?
劉冕仰頭看向青天。微眯起眼睛瞅瞅正在落山的一輪血樣紅日。自言自語道:“神物自晦。韜光養之……我劉冕。是絕對不會向命運屈服的。等着吧。今日之離開。莫不是爲明日之歸來。等我再次歸來之日。必是風雲際會乾坤震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