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無邊漆黑的地底世界,山川依舊,冰河凍結。
只不過此刻,那界分白羅黑羅的通天河,卻是被生生改道,兩座隔河對峙的王都,也是一併推倒。
至如今,這地底羅國世界,或者說天羅國裡,僅有一座王都,就是這座在通天河上流的靈武王都。
靈武王都,昭容宮內。
宮外沁人的寒意,也被十數個火爐驅散。
金玉大帳前方,林立了十餘人,天人也有,羅人也有,此刻卻是默不作聲,均是望向跪在牀邊的年邁羅人老者。
牀上,一道柔弱身影昏睡不醒,臉色黯淡無光,眉心更有一道隱晦死氣盤踞不散。
半晌,那羅人老者才顫顫巍巍的收回把住脈搏的左手,擡起頭來。
“天祿,昭容王怎麼樣了?”着羅衫的白亦一步跨上前來,急聲追問道。
“對啊,天祿,昭容王到底怎麼了,這傷勢可否要緊,會不會有性命大礙?”一旁的一位氣勢驚人的羅人也是踏前一步,厲聲喝問道。
這羅人卻也不是旁人,乃是當初蘇武爲靈雪降服的古尊王,眼下依舊保留封號,地位之高,僅次於白亦等六位天人王。
羅人老者擡起頭來,迎上身旁十數位天羅重臣的着急目光,默然片刻,才微微搖頭,輕嘆一口氣道:“各位大人,恕老夫技藝不精,昭容王這傷勢,我能夠診斷出來,可卻是束手無策,毫無解救之法。”
“怎麼會這樣,你這叫什麼話!莫非是你故意懈怠,不出力!”凡柔上前一步,厲聲斥責道。
喚作天祿的老者渾身一顫,急聲道:“英烈王恕罪,實非老夫不出力,而是老夫無能,無法解救昭容王這身上惡疾啊。”
“好了。”就在這時,白亦厲喝一聲,壓下了在場衆人的聲音。
列封爲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白亦身上也是多了許多上位者的威嚴,此刻不怒自威,目光從天祿身上掃過,才道:“天祿,你先出去吧。”
天祿渾身顫抖,迅速應諾,快步走出了昭容宮。
待天祿離去,德儀王慧雲才秀美一豎,沉聲道:“那原空王當真可恥至極,竟然用這般陰謀詭計,派人刺殺昭容王,眼下好了,昭容王受此重傷,連祖神也是無法溝通,我天羅國···”
“夠了。”白亦截然打斷慧雲的話,可是捏緊的拳頭卻是無法掩蓋白亦心中的憤怒。
古尊王遲疑一下,也是感慨道:“昭容王被刺,實在是我天羅國的巨大損失,不過依我看,眼下最重要的倒還不是昭容王的傷勢。”
“古尊王,你這是什麼意思,哼,終究你是羅人,眼下看到羅人再次崛起,你是不是又動異心了?我早就懷疑,昭容王幽居王宮之內,戒備森嚴,那刺客是如何潛進來的,現在看來,卻是你在其中穿插,做內應的緣故了!”凡柔冷笑一聲,嚴詞質問道。
古尊王皺了皺眉頭,卻是望向了白亦,道:“永平王,我古尊王是否懷有異心,待他日昭容王醒來,自有辯解。不過眼下,我卻是認爲,昭容王傷勢之事,倒是可以暫且擱置一邊。”
“擱置一邊?”白亦目光森然,冷冷問道。
古尊王點點頭,道:“眼下最爲重要的,當是迅速溝通祖神,請祖神降臨。只要祖神降臨,原空王就是再有手段,再強勢,數萬大軍也會不攻自破。”
話到這裡,見白亦沉思不語,古尊王又急聲道:“那原空王,最爲忌憚的便是昭容王能夠溝通祖神,蒙祖神榮光。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派出刺客高手,刺殺昭容王,怕的就是昭容王溝通祖神,破壞他顛覆天羅國的大計啊。”
古尊王這一說,在場幾人倒是沉默了下來。
古尊王所說,不無道理,而且極爲淺顯,若非幾人在盛怒之中,恐怕也能醒悟過來。
慧雲凝重的點點頭,道:“古尊王所言不無道理,不過眼下昭容王重傷不醒,我們又有什麼辦法。畢竟如今能溝通祖神的,也就只有昭容王一人了。光憑我們幾個,是斷無可能溝通祖神,請祖神降臨的。”
而就在衆人嘆氣連連之時,殿外突地闖入一個羅人,納頭便拜,高呼道:“諸位大人,不好了,那原空王的大軍,已然到了潛龍灣,距離我靈武王都,不過百里之遙了。”
衆人悚然一驚,對視一眼,也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來的好快。”凡柔倒抽一口涼氣,望向了白亦。
白亦自是一臉凝重,沉吟一下,長袖一拂,蹬蹬的三步跨出,一邊向外走,一邊沉聲說道:“爲今之計,只有先搶佔先機,調派神武軍,打原空王一個措手不及,靜候援兵到來了。”
“援兵到來,永平王,你說的這援兵,是哪裡的援兵?”古尊王一愣,見白亦要走出昭容宮,連忙追問道。
而在場幾人,同樣也是一臉疑惑,對白亦口中的這援兵,甚是不解。
不過白亦卻是沒有作答,只是昂首走出昭容宮,目光忍不住放開,望向那漆黑深邃的天際,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一年之期,你可否還會如約而至呢···”
······
寒風凜冽,地底天羅國,漫漫無邊的原罪森林某處,虛空猛的碎裂,一股浩然悸動傳遞出來,無數林中猛獸好似感受到了什麼,紛紛逃散奔走。
旋即,從那破碎的虛空通道中,緩步走出兩道人影。
四下張望一眼,雪凝香也是忍不住嘀咕道:“蘇武,這便是地底天羅國嘛,還真是如你所說的那般,荒涼的很呢。真是想不到,在這麼一處地方,還會生靈居住。”
蘇武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一切如舊,倒是有幾分熟悉感,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見雪凝香神色間頗有幾分不屑一顧,蘇武笑着解釋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不僅這萬丈地底,便是那九天之外,繁星之上,也有人兒居住呢。”
雪凝香咯咯一笑,道:“是了,那繁星之上,可不就有人兒居住,還是個絕色女子,喚作嫦娥,怎的,你莫非也想一探月宮,去尋一尋這妙人兒。”
蘇武苦笑一聲,明智的沒有接話,辨認一下,猜測自己可能在原罪森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年前的遭遇。
當初也正是在這原罪森林,蘇武遇到了靈雪,還遇到了那兩個口口聲聲,把自己叫做醜鬼的羅人。
想起這些,蘇武的心也是莫名的不安分起來,急切的想再見到那個妙人兒。
“哼,這就心急了。”雪凝香也是察覺到蘇武的神色變化,醋勁兒不小的說道。
蘇武訕笑一聲,也不敢多說,只是攬起雪凝香,催動身法往記憶中的方向而去,一邊道:“這樣,不若我先給你說說靈雪的
事情。”
雪凝香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好似不在意,不過還是豎起了耳朵。
能讓蘇武如此心動,許下這般諾言的人兒,雪凝香自是好奇不已。
“此事恐怕還要從羅人與天人的恩怨說起···”
恍然間,蘇武眼前再次浮現出靈雪的容顏來,心情也是莫名的沉重起來。
若非蘇武的出現,靈雪這個白羅王族的棄兒,到底會落得什麼下場,蘇武真是不敢想象。
因爲她,羅人向天人舉起了屠刀,被羅人追殺,被天人怨恨,柔弱的靈雪,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
······
疾風掠過森林,蘇武目光一凝,也是清晰的分辨出,前方數十里外,那幾乎衝破天際的亮光,也是瞬間明白,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及至了這裡,蘇武神念一動,陡然清晰的感受到了什麼。
循着那一絲莫名感應,蘇武神念沉入識海,才驚奇的發現,這絲異動,或者說是變化,竟是來自願力種子。
念頭一起,蘇武細細感悟,登時有了明悟。
此刻,蘇武重歸這地底天羅國,願力種子才變得活躍起來。
蘇武凝聚願力種子,讓羅人天人信奉自己,凝聚願力。
以往離得遠,蘇武倒是沒什麼感覺,眼下近了,蘇武才清晰的感受到,願力種子裡,那一道道微弱的念頭。
這一道道微弱的念頭,正是每一個信奉蘇武的羅人與天人。
正是靠這些微弱念頭的祈禱,蘇武才能凝聚願力,不斷開闢體內世界。
只不過眼下蘇武又驚訝的發現,這些念頭的數量,竟是大大的減少了。
蘇武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特別是當初在化龍臺上,蘇武遁入那願力種子的內部空間之後,清晰的感覺到,這些微弱念頭足足有數十萬之衆。
天人數量雖少,但羅人數量卻是不少,足足有三四十萬之衆。
而此刻,蘇武才發現,這些念頭竟是隻有數萬之衆,連十萬都不到。
這也就代表着,信奉蘇武的羅人越來越少。
原因爲何,蘇武不清楚,只是發覺了這些,心頭莫名的沉重起來。
“莫非天羅國內真發生了什麼變故,我那無相神算沒有推算錯誤。”
蘇武暗暗說道,但還是沒有妄動。
一切待蘇武見到了靈雪,自有分辨。
這麼想着,蘇武也是再沒有遲疑,加快速度,穿梭虛空,化爲一道遊離難辨的神光,跨越數十里的距離,直接來到了王都上空。
沒做停留,蘇武認準了王宮中最巍峨的一座宮殿,帶着雪凝香,直接遁入其中。
昭容宮之內,兩個宮女正細心的照料着昏睡不醒的靈雪。
陡然間,一道靈光閃現,二人毫無徵兆的出現。
這兩個宮女反應倒也是不慢,或者說發生了行刺大事,這些宮女的戒備也提升了不少。
“誰!”
兩個宮女厲喝一聲,作勢就要大叫,呼喚殿外守衛士兵。
不過當兩個宮女擡起頭,望向來人的時候,卻是迎上了一對幾欲噴火的眼睛。
“靈雪!”
望着牀上昏睡不醒,氣息微弱到極點的靈雪,蘇武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眼來,使得周圍的空氣都好似森冷了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