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單單一把長刀便可傷我了嗎?”祭倐脣角笑意仍舊張揚卻在聽到蕭逸的一句話之後立時變了臉色。
“你眼睛有問題麼?這是一把劍不是刀!”
祭倐盯向自己心口,亮白的灼人眼睛的不是刀柄的寒鋒,而是白骨的光潔。
祭倐知曉自己已敗,卻並不怎麼落寞,“你果然還是不忍心下手!”祭倐目光幽幽盯着前方,慢慢滑落半跪到地上,雖然他並未轉過身來,可站在他背後的兮染卻曉得,他是在說他,骨劍穿透祭倐心臟,可赤霄卻未曾碰到他的半絲血肉。
“我下不下手,你都必死無疑,我又何必再多造殺業呢?”兮染這樣對自己說,所以,我不是不忍心,只是,你並不值得我這樣做。
“不,這很重要,妖族之王乃是神族之人殺死,就說明妖族是輸在了神族之手,而不是人類,所以妖族只要還存一人便要不惜一切代價復興我族,只要妖族不滅總有一日還會侵佔人間!哈哈哈,還會侵佔人間!”祭倐張揚的笑聲從脣間齒畔滿上了眉梢眼底,彷彿妖族統領世界已是事實而不再是他的幻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蕭逸的本事來源於兮靈的幫助,沒有兮靈神族就不會勝得這樣容易,兮靈是人類,人在背後默默付出辛勤耕耘,將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神,所以神纔打敗了妖,可妖只知道打敗他的是神卻忽略了人的功勞。
任何認知上的偏頗都會造成行爲上的失誤,進而導致結果上的必然失敗。
兮染聽着這刺耳的笑聲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一時心軟放過了他,叫他又平白生出了這許多的歪理!
“以後我族的繁榮盛世我是看不到了,不過你們也別想再有機會走出這妖界!”祭倐說着手掌團起一片紅霧合着自己胸前流出的鮮血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其化爲一道道的血箭向周圍發散而出,這血箭之上泛着紅黑之氣像是含有劇毒,以祭倐爲圓心向周圍發散而出,紅色波浪之下衆人避無可避尤其是據他最近的蕭逸、兮染二人,就在血箭將將要觸及皮膚之時,一道道靈巧的符咒憑空飛過,繞着這些血紅之箭飛舞旋轉,吸去了其中的毒氣戾氣,之後的血箭觸到皮膚之上不過是多了一個紅點,之後所有在場參與除妖之事之人身上皆有一個紅色圓點,像極了當時兮靈爲青石解開封印時畫軸上的那點硃砂記號。
“是青石,青石來了……”祭倐在喃喃自語中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崑崙山上陳鬱離站在最高峰處閉着眼睛,口裡念着咒語,催動八卦圖,封印九州妖孽。
妘女掙扎起身子走到蕭逸身邊扯着他的袖子:“阿寒哥哥,你回來了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這百年來過的有多悽苦?!我以爲你真的已經……”
“我知道,火兒,是我對不住你,可我必須得走了,人間我有許多事還未了結,而且……這怕是咱們兄妹最後一次見面了。”蕭逸很是認真的說道,他已經爲自己的未來做出了決定。
“兄妹?”原來在你在心裡我只是妹妹!那我爲你火燒毒蟲、爲你大鬧別人婚禮、爲你被囚百年都不過是妹妹對哥哥的崇敬麼?
“阿寒哥哥,你,這次能不能爲我留下來,就這一次,行麼?”妘女語氣幾近哀求。
“對不起,火兒,我早說過我們兩個是‘水火不容’的,而且,我喜歡上了一個人間的女孩子,馬上我就要去陪她了!”
“……我會,永遠記得你、等着你的”從來妘女都是風風火火的性子,第一次她知道了眼淚的味道,苦,鹹,澀。
“對不起。”蕭逸回首時,獨屬於妘女的一片火紅已經消失不見。她害怕,怕他連叫她一廂情願的等待的機會都不給自己,所以她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前就先走了,哪怕因爲這樣她會少看他幾眼,但也許會避開一個她不願聽到的回答,她已知足。
蕭逸攢緊了眉頭,痛苦的一閉眼睛,再睜開之後仍然是誰都不可觸動改變的堅毅。
蕭逸一一與谷御師兄、楚信、鄭玗元帥作別之後,將洪鳴刀交給兮染:“把它和赤霄放在一起吧,也算是我和兮靈給你留的念想;還有啊,回去之後我希望你能把思言公主與侍郎獨子的婚約廢除,還她一個自由之身。”
“嗯,這個一定做得到,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兮染關切道,想想又覺好笑,人家是北海龍子自然是要回北海的,人與神能有一段日子同處也該知足了,難不成還要叫他永遠陪伴着你?!
“我……”
“算了,你的去向就當是最後留給我的一點兒秘密吧!”兮染看他稍有爲難,很是善解人意的不再多問。
“嗯,那我走了!”蕭逸與兮染說完話,又對遠處的莫問一拱手,收起插在祭倐身上的骨劍,轉身化作青煙飛入天際。
“我果然沒有錯看你,你對妖族是假意投誠,那思思的傷也必不會有大礙了?!”兮染面上稍顯欣慰之色問向莫問。
“當時情勢緊急,我下手一時沒了分寸所以她的傷,不會太輕。”莫問如實答道,以後若她醒來還不知要怎樣與她解釋呢!想到這個莫問心中也不由煩擾起來。
“那等她醒了煩你派人到人間帝都知會一聲,我好準備聘禮來娶她!”兮染說的很是隨意,依着他的邏輯他和常思既是兩情相悅男婚女嫁並無不妥。
“可我東離族人壽數一貫比凡人要長許多,若是她醒來之時你已垂垂老矣或是已經壽終正寢……那又該當何如?”莫問語氣之中稍有些勸誡意味。
真是那樣那思思豈不是要守一輩子的寡了麼?雲兮染你不能再拖累人了!
“國不能無嗣,我不會等她的,那就願她永生幸福平安吧!”兮染撿起地上碎成兩段的琉璃劍,帶着洪鳴刀和赤霄劍,與莫問告辭之後御劍而行趕回京都。
坐在正劃破穿越萬里雲層的赤霄劍上,雲兮染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哭他以後將失去的自由,哭他已經死去的父、妹,哭他的生死摯友的離去,哭他求而不得的愛情,哭他百廢待興的人間……
姜莫問看着兮染離去的方向,自嘲一笑,他與常思之間本就有諸多誤會不和,要是日後給她知道我逼走了他的情郎,她會不會與我斷絕姐弟關係呢?!
妘女留下的神火依舊燒着彤彤烈焰灼死了不少小妖,仙、妖之戰也殃及到不少修爲較低的小怪,在這之中唯有一人避開了烈火和術法的襲擊,他是阿苦,蒙鳶身邊梳頭髮的小侍,他是凡人,用來捉妖的術法不會傷到他,現在妖王已死,妖族已滅,他終於可以回家了,拖着殘廢的腿臉上卻掛着滿足的笑,一步步地幾乎是跳起來的他走出了妖界之域。
身雖殘,可只要心不死,便一定會重獲新生!
天帝封賞:此次除妖北海水亦寒居功至首,但因其不受爵位不慕丹藥喜好自由,便許其六界之中隨意行走無有束縛之權力;楚信鄭玗二人本就是天界元帥雖除妖乃是分內之事,可依舊勞苦功高,便封二位爲北陰雙聖共同維護天界安寧,楚信喜歡安靜,便準其居於人間,但若有戰事要隨時供天界差遣;妘女與崑崙仙界派仙使帶些綾羅仙丹,金珠玉帛前去犒勞;至於東離族人也爲除妖盡過心力,聽聞東離少主一直想要人間一座城池供其族人居住,便將人間南方的疇華城賞賜給他一族吧!
北海之中,水亦寒向父王、母后作別:“孩兒人間有心願未了,怕是以後不能侍奉父母左右了,是孩兒不孝,孩兒特意回家扣求父王、母后成全,也好叫孩兒走得安心!”
“好孩子,天帝給了你六界隨意行走之權,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本就已是無拘無束無牽無掛之身,你來求我和你父王成全,這又是何意?”龍後溫婉問道。
“兮靈,死了。”
“什麼?”北海行事素來低調,人間之事甚少干涉打聽,是以並不知曉這除妖之功勞,得來的曲折。
“可,可你沒事啊?你怎麼逃過焚心之劫的?”龍後很是驚異,自古以來就沒有一條螭龍可以逃過這個宿命的,難不成這寒兒就是這亙古以來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