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玉,秦雪舞真正確定了那扳指確實是假的,可是光他知道不行。
“風眠……”秦雪舞深吸一口氣,很是慎重地請求道:“能否請你割愛,把這塊玉勻給我?”
他倒沒說借,只說勻。
本來沈風眠做這些也是爲了給他分辨,想着他不會拒絕的,誰知道沈風眠竟搖了搖頭:“這塊玉不行。”
“嗯?”
沈風眠把最後一塊玉從土裡敲出來,拿刷子刷了刷泥:“挑塊好的吧,那塊不怎麼好。”
一聽這話,秦雪舞頓時放下了心,一起認真把其他玉也清理乾淨了。
清理了半個小時,才總算把這堆玉都給弄好。
等把所有玉都放到托盤裡,秦雪舞就傻了。
有些紅是硃砂痣烙印心口,有些紅是蚊子血般平庸。
但是更多的,是美得各有特色的血色。
“我能也挑一塊嗎……”童皓眼巴巴的,很是期待。
沈風眠拿着毛巾擦手,掩脣咳了一聲:“可以啊,你們隨便挑,一人一塊。”
童皓拼命點頭:有一塊已經很滿足了!
倒是秦雪舞想起了什麼,擡頭疑惑地看着他:“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沈風眠擡眼與他對視,風輕雲淡地笑了笑:“當然是都收起來等褪色。”
這玩意雖說還算成功,但是也就那樣吧。
畢竟只是個短期貨,沒什麼大不了的。
童皓捂着心口,感覺心臟疼:“這也太奢侈了……”
秦雪舞定定地看了幾眼,重新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一塊血玉,尚且鬧得滿城風雨。
他爸出了不少的錢,來買這扳指,如果他們不挑破,沈風眠直接把這些血玉脫了手,怕是幾個店面都回來了。
所以他纔想不明白沈風眠到底爲什麼會這樣……無慾無求?
這麼想着,他也就這麼問了。
沈風眠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都問這麼多次了,他還沒放棄的啊?
“哦,沒什麼,我就是喜歡開店子。”
真敷衍!
秦雪舞拿他沒辦法,只能哦了一聲,繼續挑玉。
挑花了眼,最後選了三塊玉,實在挑不出來哪塊好了,索性閉着眼睛拿了一塊。
看到他確定了,沈風眠掃了一眼,點點頭:“哦,也是扳指啊,倒是挺好的。”
秦雪舞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掌心果然躺着枚扳指。
形狀並無二致,只是明明之前就是塊毛坯玉,眼下卻光華流轉,晶瑩剔透,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打磨極爲精細,根本不是他爸手裡那枚能比擬的。
“成,那我就拿這塊吧。”秦雪舞站了起來,道謝後就準備告辭。
沈風眠送他到門口,忽然叫住他,折身去書房拿了本書過來:“之前清悅說想看這本書,我沒時間過去,麻煩你幫我帶給她吧!”
秦雪舞接過書,心情很複雜。
明明是想把他倆隔離開來的,結果現在居然要給他們傳信物了。
……人生啊,就是這樣讓人無可奈何。
沈風眠可不知道秦雪舞心裡頭是怎麼想的,也沒在意:“對了,友情提醒一下,其實想確定東西是不是真的,還有個最終方法。”
“嗯?”
對上秦雪舞疑惑的目光,沈風眠咧嘴一笑:“送去拍賣。”
上回有人邀請過他去參加拍賣會,不過他沒時間,就沒去。
秦雪舞自然是知道這法子的,可是如果送了贗品過去,他這臉也沒地方擱……
他謝過了沈風眠的好意,轉身走了。
下午沈風眠就聽說,秦家出事了。
秦浪這人,固執霸道,以前有老爹罩着,老婆慣着,越發脾氣暴烈。
一個假扳指,非說是真的,還讓賣兩百萬,少一塊錢不賣。
誰的話也聽不進,還想跑去珍緣館砸場子,把兒子秦雪舞逼得沒辦法,只能答應他送去拍賣會試試。
結果人家那有一枚真正的血玉扳指,一對比,原先秦浪那枚看着不錯的扳指就不忍直視了。
童皓一邊轉述着當時的精彩場景,一邊嘿嘿直樂:“都說那扳指是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那顏色,那打磨,嘖嘖嘖!”
“其實剛開始還是精緻的。”沈風眠搖了搖頭:“怕是他們一直盤玩,加速了它垮的進程。”
正常的器物,越是盤玩,越是精美,尤其有包漿之後,更是美不勝收。
但是假的血玉,本身就不經造,又被人反覆把玩,沾了汗漬可不就加快了這速度。
“原來是這樣啊。”童皓搖搖頭:“沒聽說過,不過秦伯父好像挺看重的,肯定沒少把玩,他這幾天朋友圈裡全是這扳指的視頻。”
這就對上了。
沈風眠嗯了一聲,挑了本書慢慢地看:“等着吧,這事這兩天就該有結果了。”
結果沒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就聽說秦浪找了人跑去把他娘給帶去堵了珍緣館,氣得秦雪舞當衆發了脾氣。
父子倆鬧起來,秦浪本就又氣又急,加上一直對他還算孝順體貼的兒子突然翻臉,他面子過不去,惱羞成怒地砸了客人一件珍品瓷器,結果當場被人揪着了,讓賠幾百萬。
原本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秦雪舞可能還會拉一把,但是誰知道當時亂烘烘的,他奶奶又急又氣,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過去了。
秦雪舞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完全沒再搭理被人揪住脫不開身的秦浪。
賠幾百萬,秦浪是沒有的,或許是之前有,但現在也沒了。
他這次回來,幹啥啥不順,每每想撿漏,次次被打眼。
最後的本錢也在血玉扳指上頭摔了個大跟頭,拿不出錢,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報了警,把他弄進局子裡去了。
秦清悅本來在做實驗,接到電話立刻趕到了醫院。
她衣服都沒換,着急上火的跑到醫院,就聽說奶奶已經到住院部去了。
趕到病房,正好迎面碰上秦雪舞:“哥……”
秦雪舞做了個手勢,側身讓她看了看:“奶奶睡着了,我們出去說。”
“不是,奶奶怎麼樣了?”秦清悅很着急,眼眶都紅了:“你剛纔說是在店子裡出的事?你爲什麼帶奶奶去店子裡?醫生說了她得靜養!”
秦雪舞拉着她走到走廊的盡頭,面色冷凝:“是……爸帶奶奶過去的,我一開始都不知道……”
等他完整地把這些事說完,秦清悅眼睛的怒火都要化爲實質了:“他神經病啊!他虧不虧本關奶奶什麼事!”
“他是想讓奶奶勸我,讓我給他善後。”秦雪舞按了按額角,有些頭疼:“剛纔警方打了電話過來,我得過去錄筆錄,奶奶這沒什麼事了,悅悅你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準去!就該讓他在牢裡呆一輩子!”秦清悅一把拉住他,氣得眼睛通紅的:“他害死了我媽,氣死了爺爺,現在又要害死奶奶了,哥,你清醒一點,那根本就不是個人,你管他去死啊!?”
秦雪舞完全呆住了,他知道他們父女倆不對付,但是真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知到……清悅恨爸恨到想他死?
“悅悅……”秦雪舞張了張嘴,感覺胸口一片冰涼:“媽和爺爺不是……不,這不重要,你不想我去救爸?爲什麼?”
既然已經撕開了,秦清悅也狠下了心。
反正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也無謂讓他知道真相。
她慢慢地鬆開拉着他衣袖的手,斂了怒容,緩緩擡起頭,赤紅着眼睛,一字一頓:“那扳指,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