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黃逅村上上下下都在爲野家千金的親事忙碌着。
日夕暮,昏暗的月光搖搖欲墜,接下來的這幾個時辰所有人都懷揣着迫切的等待,只有陸離一人心頭甚是惶恐。
小屋中,燭光前,少女歡欣鼓舞的跳躍着,她的笑聲在春夜像是迎接萬花盛開一般。
陸離坐在牀前默默望着眼前的野姿,他很想笑也應該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眼前女人晃動的身影在他心中卻倒映出另一個人影。
陸離不由的想起了唐來樓的一幕幕,他微微一笑只是覺得這人生有些玄妙,回憶在任何時候都可能氾濫成災。
野姿當着陸離一件件的試着陸離親自爲她挑選的新娘妝,鮮紅卻不嬌豔、單調卻不失優雅,這的確像是陸離的眼光。
當初唐來樓陸離與夕月成親,也許那是一場委屈且妥協的大婚,但愛卻是真實的,那是陸離心甘情願的一切;而今他也愛着眼前這個女人,但這卻不是一場心甘情願的大婚,如今的他就像是當初的夕月滿懷着彷徨和忐忑。
“陸大哥,你覺得這件衣服如何?”野姿望向陸離這邊問道。
陸離神情木納呆呆的坐在那裡毫無反應,他的心不在焉讓野姿本來高興的心情瞬間跌入了低谷。
野姿放下那些她喜愛的衣服,若不是因爲眼前這個男人,她又怎麼喜歡上這些毫無意義的布料?野姿緩緩走到陸離身旁坐下,將自己的手搭在陸離的手上。
“陸大哥,這幾日雖然你表面對我微笑,但我知道你心裡藏着心事,你可以說出來讓我一起承受嗎?”野姿關切的問道。
“沒有啦,能與你結成連理生生世世是我陸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高興還來不及,你不要胡思亂想。”陸離勉強在臉上擠出微笑說道。
陸離說罷,又低下了頭。
“陸大哥,我從未見你如此憂鬱過,我也從未問過你的以前,我想如果這場大婚給你添上了阻礙,你可以選擇放棄野姿絕不會責怪於你。”野姿似乎看穿了陸離的心思突然說道。
陸離轉過身面朝着野姿,他注視着野姿的眼睛,伸出手捋了捋白巾鬢角有些凌亂的頭髮,他的目光溫柔綿長,這種眼神是不可能被僞裝的。
“野姿,你一定要相信陸大哥,我一定是愛你的,不管從前或者以後這個心都不會變。也許你不是我唯一愛的女人,但你一定是唯一可以陪我走到最後的女人。”陸離認真的說道。
“我相信,我相信你。”野姿有些哽咽的說道。
說罷,野姿將頭埋入陸離的懷裡。
兩人緊緊相擁着,也許現在他們心裡各有心事,但愛情卻是無比忠貞的,這種忠貞足以來面對從今以後的任何磨難。
然而,讓陸離和野姿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小屋外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出現的不早不晚,她剛好聽到方纔陸離與野姿的那番談話。
紅色的披風,鮮豔如血。
白色的長髮,凌亂飄飛。
她的眼眶裡留着悽美的眼淚,如魔爪一般的雙手顫抖着試圖推開面前的屋門,她知道她必須要親自向這個負心漢索要一個不值錢的理由以便於來安慰自己,但似乎她並沒有勇氣推開門,也許她還想給自己留下一些殘破的念想。
“天下男兒皆薄倖,人世難逢一知音。”夕月抽泣着喃喃自語道。
終究夕月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儘管她心頭已經怒不可遏,但親手殺自己愛的人這種事情還是令它有些爲難。
“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突然野家大院的家丁大聲呼喊道。
夕月沉浸痛苦和無奈之中,她似乎並未意識到已被人團團圍住,她既然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裡就一定能夠無聲無息的離開。
這時,野雲和野城也趕到了這裡。
眼見這位紅衣白髮的女人,衆人也是心頭一震,若是孤身一人與之相遇倒真會有幾分膽寒。
“魔女,你是誰?”野城問道。
“我野家從來都是與人爲善,不知姑娘深夜悄然造訪所爲何事?”見對方沒有迴應野雲趕緊上前大聲問道。
“不爲何事,只是前來看看故人。”夕月淒涼的說道。
淒涼的聲音在夜空中就像縹緲的幽靈,即便在場這麼多人也難免心頭涌上慎人的寒意。
這時,夕月身後那間小屋門看了,陸離和野姿聽着動靜踏出小屋。
望着這個紅衣白髮的背影,陸離隨即心頭涌上一絲陌生的熟悉感,他期待着對方回過頭來好看一看對方到底是誰。
夕月知道身後一定有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而且對方一定想知道自己是誰,她本可以轉過身去揭露陸離曾經的一切,但她沒有那樣做,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姑娘若是不說話,我野家人可就得罪了。”野雲說道。
說罷,圍住夕月的那些家丁手持大刀長矛一步步靠近夕月身體。
“切記,抓活的。”野雲命令道。
隨即,這羣家丁一股腦的涌向夕月。
“就憑你們也想留住我。”夕月冷冷的說道。
話音剛落,夕月一拂袖便擊倒左前方的家丁,再一拂袖右邊的家丁又倒下了一片。
“嗖”的一聲嘶鳴隨着一陣寒光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這般聲音和光亮也立即被陸離察覺。
“你們是無辜的,我不想傷害你們。”夕月冷冷的說道。
此時,烈焰劍已經在夕月手中出了鞘。
這裡的人只知這是把好劍,卻沒有人知道這是把什麼劍?但陸離不會不認識,目視着眼前這把劍他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不祥的預感。
“你是誰?這把劍爲何在你手中?”陸離疑惑的問道。
“想知道爲什麼?跟我來。”夕月大聲說道。
說罷,夕月縱身躍起,轉眼間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
陸離正準備追上去,卻被野姿一把拉住。
“不要去。”野姿搖了搖頭勸說道。
“沒事的,你放心,我一定平安歸來。”陸離笑了笑說道。
說罷,陸離也縱身躍起,尋着紅衣白髮女子離開的方向找去。
如果夕月當真想逃,陸離也是追不上的,但既然陸離願意去追,他便知道對方一定會等着他。
終於,夕月停下了腳步等在小樹林中,隨即陸離也追了上來。
“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陸離問道。
“你當真想知道我是誰?”夕月冷冷的問道。
“想,而且必須知道。”陸離說道。
話音剛落,夕月毫不猶豫轉過身來,她捋開遮住額頭的長髮只是爲了讓對方看得更加清楚。
雙目相對那一剎那,陸離懵了,他不知該是高興還是悲傷?他從來沒有想過重逢而如今他們卻重逢了。
“夕,夕月。”陸離吞吞吐吐的說道。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夕月冷笑着說道。
“夕月,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你經歷了什麼?”陸離心痛欲裂的問道。
“這一切難道不都是拜你所賜嗎?”夕月冷笑着問道。
“夕月,我想你是誤會了。陸離從來都沒有忘記你,當初選擇離開只是爲了讓你去尋找真愛而已,我知道你的心一直都在花大哥身上,當初小樹林木屋花大哥和白巾那一幕也是我安排的,陸離在這之前是個小人希望你能夠原諒我。”陸離解釋道。
“或許曾經的你的確是個小人,但你說過只愛我一個人;如今你做了君子,卻又將這番話說給了另一個女人。”夕月冷冷嘲諷道。
“夕月,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我希望你明白陸離對你的愛可以被埋葬卻不能被磨滅。”陸離說道。
“好,那我要你跟我走,現在就走,你能做到嗎?”夕月問道。
“不行,我已經答應了野姿與她成親,她是個好女孩、我不能傷害她。”陸離肯定的回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同時愛着兩個女人,若不是這樣的話,你一定在我和她之間某一個人身上說了謊,這樣一來陸離你這輩子始終都算不上君子。”夕月繼續嘲諷道。
也許她忍不下心去殺對方,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情的嘲諷和謾罵,畢竟她心裡始終都還愛着陸離。
“夕月,忘了我吧。”沉默了很久陸離終於說道。
“忘,你要我怎麼忘?自從追影無風回來告訴我你與花中淚廝殺生死未卜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愛的人並不是花中淚,他能讓我心煩而你卻能讓我心碎。我一直幻想着你還還好好活着,我幻想着你回來找我,我日日夜夜等在唐來樓,我想了千百種向你懺悔和表白的方式,然而卻等來了你要成親的消息。”夕月哭訴着。
她一步步的靠近陸離,她的目光就像是要把對方吞噬方能解除心頭之恨一般。
“能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深愛這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然而這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或許這就是上天給我懲罰吧。”陸離埋下頭無奈的說道。
陸離很清楚夕月願意到此吐露心聲是希望他能回頭,然而陸離也知道他身上不僅揹負着對另一個女人的承諾,還揹負着江湖安危的使命。
“你真的不會再回頭了嗎?”夕月問道。
“對不起,夕月。”陸離回答道。
“我本來是來殺你的但是我做不到,這把劍還給你。”夕月冷冷的說道。
說罷,夕月將劍丟到陸離跟前。
陸離撿起地上的劍,將劍在此遞到夕月手中。
“夕月,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也是註定錯過的女人,陸離愛你也對不住你,彌補的方式就在眼前我卻做不到。你拿好這把劍,我視它爲生命和信仰,它便是陸離、陸離也是它,從今以後就讓它陪着你吧。”陸離眼眶之中噙滿了不願流下的眼淚抽泣着說道。
“還有你要記住遠離追影無風這個人,曾經的種種都是他刻意挑唆安排的,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陸離囑咐道。
說罷,陸離轉過身來,淚水也在這一刻肆意落下。他終究還是把絕情留給了夕月,將痛苦和愧疚獨自嘗下。
“陸離,我恨你,我恨你......”夕月的吶喊在背後反覆響起。
一句句淒涼的我恨你,都成了烙印在陸離心頭永恆的詛咒。
也許從今以後夕月會過的很痛苦,但這世間永遠有一個人比她更痛苦,這個人就是陸離,然而他們卻是一對本該幸福的情侶。
“夕月,我對不住你,對不住。”陸離一邊抹去眼淚一邊喃喃自語道。
時間又過去了一些,離陸離和野姿的大婚野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