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密林,他嗅着沒有花香的地方走去。
相比於上次來到這裡又從這裡離開,花中淚似乎平靜了很多,他走的很慢慢似乎還在糾結什麼?
身旁,風嘯,晚秋深夜的風帶着絲絲寒冬的戾氣。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不怕冷的人,冷或許一直都在而對於那副皮囊應該不是很重要,愛上一個死人的人雖活着心卻已死。
然而又是什麼支撐着他繼續苟延殘喘?
又是那片空地,月光灑落之下顯得格外神秘,花中淚輕輕踩踏着地上的土地,在那條縫隙打開又合上之際,花中淚消失在這塊空地之上,只剩寂寞又綿長的月光。
這時,密林之中又竄出一個身影,根本不需要看她的臉,因爲那身黃裙已經將她的身份變得透明。
望着方纔花中淚消失的地方,黃衫女子笑了笑說道:“沒想到你還能活着回來,不過來到這裡也就等於死了。”
她與他素無交往更無交集而這番言不由衷的憎恨又是從何而來?但女人根本不會解釋,因爲她佔她的性別完全可以無理取鬧到極致。
穿過黑暗又深邃的小道,盡頭處冒出點點火光。
門依舊是開着的,百花的芬芳從裡面慢慢傳來,漸漸靠近漸漸變濃。
白巾仙子靜靜的躺在牀上睜大眼睛,她的眼眶有些紅腫卻又爲何不肯閉上?天下只有一種人會在深夜合不上眼,那就是睡不着的人。
花中淚一步步的靠近,他並未故意放輕腳步,但白巾仙子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有個大活人正在靠近自己。
花中淚停下腳步站在離牀邊幾步開外的地方,他很清楚與女人一定要保持距離尤其是女人的牀。
又過了很久,花中淚有些等不及了開口說道:“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這時白巾仙子方纔回過神來,迅速從牀上坐了起來披好衣物,傻傻的望着花中淚,定格在驚訝之中的雙眼難掩闊別重逢的喜悅,但她必須壓制這份喜悅,所以連花中淚都看不見。
又過了一會兒,白巾才吞吞吐吐的問道:“你,你,你怎麼來的?”
花中淚冷冷的說道:“走進來的。”
望着冷峻之中又帶着幾分殺氣的花中淚,白巾仙子勉強從驚訝之中緩過神來,故作鎮定的調侃道:“看來你一定是想我了。”
然而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絲毫的緩解,花中淚冷冷的質問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做天魔山的地方?”
白巾心中暗暗自語道:“莫非他已經知道了一切,既然他還在問我便證明還沒有斷定,看來今晚要想活命只有一口否定。”
白巾理直氣壯的反駁道:“什麼天魔山?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說罷,白巾轉過身去以掩飾內心那份緊張和尷尬。
花中淚拽着白巾的手,兩隻眼睛似乎要吃了對方,憤怒的問道:“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這一切是不是你的安排?讓黃衫女子挑撥我和宋乾在天魔山相互廝殺。”
白巾狠狠甩開花中淚的手說道:“你有什麼證據?”
花中淚惡狠狠的說道:“但凡我要是有一絲證據,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望着花中淚憤怒的眼神,白巾心中也生起絲絲自責,這件事本來就不是她的意願,她應該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很清楚她那些苦衷根本構不成花中淚原諒她的理由。
白巾笑了笑說道:“那你就趕緊去找證據,否則你永遠就只能這麼憤恨的望着我。”
花中淚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若是花開半夏便已殘,倒不如這世上全是苦菊。”
花中淚憤怒的轉身,他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當一個女人一開始就對你撒謊的時候,那麼她一定想好了所有圓謊的理由,或許他就不應該來。
望着花中淚離開的身影,白巾仙子哽咽的說道:“你走吧!若是沒找到證據就一輩子都不要再回來。”
女人哭了,眼淚滴落在花瓣之上。
聽到身後哽咽的聲音,花中淚放緩了腳步,暗暗自語道:“爲什麼?她爲什麼要哭?”
女人的眼淚總是叫男人慾罷不能,即便是花中淚也無法逃離這個魔咒,所以他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花中淚輕聲說道:“如果是我錯怪了你,我一定親自登門道歉。”
白巾擦乾淚水,微笑着說道:“你走吧,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花中淚停了下來,側過身子回頭望了望身後的女人,但他立刻又轉過身來,好像有些不敢看也有忍不住看。
“哈哈哈,證據!這東西似乎不用等太久!”一陣尖銳又滄桑的女人聲從門外響起,聲音之中除了狂傲似乎還帶着絲絲殺氣,女人的殺氣永遠來的讓人猝不及防。
接踵而來的是一連竄腳步聲由遠及近,步伐輕盈卻有力、凌亂之中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整齊。
花中淚靜靜望向石門的方向,只見一些蒙着白流紗身着白長裙的女人拎着花籃挨個走進來,邊走還邊往地上撒着花瓣。
她們嘴裡還唸叨着:“殘花鋪路,密林不歸,來者俯首,閻羅駕到。”
蒙面女子走了過來將花中淚團團圍住,花中淚一遍又一遍的掃視着這些女子的眼睛。
這些正是那晚在密林之中佈下萬花墳陣險些困死花中淚的女子,花中淚喃喃自語道:“又是你們。”
說罷,又望向白巾冷冷的說道:“看來我真不該相信你!”
白巾想要解釋些什麼卻欲言又止,她知道女閻羅已經來了,但凡再有絲毫惻隱之心便會瞬間斃命當場,所以她也只能沉默不語。
這時,黃衫女子慢慢的走到花中淚跟前,眉開眼笑的說道:“嘿,我們又見面了。”
花中淚搖了搖頭說道:“你本來的面目其實也不醜。”
黃衫女子笑了笑說道:“你能活着離開世外山的確是個意外,但你真的不應該來這兒。”
花中淚疑惑的問道:“爲什麼不該來?不來怎麼知道真相?”
黃衫女子輕輕嘆息道:“知道真相是要付出代價的。”
花中淚搖了搖頭說道:“難道你們濫殺無辜就不會付出代價嗎?”
黃衫女子強詞奪理道:“我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花中淚繼續問道:“宋乾也該殺嗎?你好好想一想他是不是該殺之人?”
提及宋乾,黃衫女子便想起那些伴在宋乾左右的時光,還有些情真意切的不捨和留戀,她可以恨男人可以罵男人,但她應該放不下那個與她上過牀的男人,畢竟那是靈魂最親密的接觸,所以她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
花中淚憤怒的說道:“你以爲你能瞞得過宋乾嗎?那你真是太天真了。當他願意帶上你給的人皮面具時,他便已經看穿你的意圖,宋乾如果是該死之人,普天之下也沒人能夠殺了他。”
這時,方纔那滄桑尖銳的女聲再度響起:“但他還是死了。”
這次這個聲音就在花中淚的背後,同是一身白衣素裹、流沙蒙面的女人,雖然看不清她流紗下神秘的臉龐,但眉間的皺紋和滄桑的聲音已經出賣了她的年紀。
一陣冷風從背後不遠處吹向花中淚,不!那不是風!那應該是殺氣!
花中淚也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大,此時逃走已然是不可能的事,花中淚本來也沒有想過要逃。
花中淚回答道:“是他自己殺了他。”
女閻羅冷冷的說道:“男人就是歪道理多,死了就是死了,還要整出這麼多大道理。”
花中淚笑了笑說道:“閣下若不是被男人傷過又何必如此憤恨男人?再想想當初爲什麼被男人傷?若非是你自己太不安分,我想是沒有男人可以傷害到你的。”
女閻羅大笑着說道:“你是第一個敢與我這樣說話的人,轉過身來讓我好好看看。”
說罷,花中淚也就轉過身去,兩人沉默凝視了很久。
女閻羅伸出雙手撥弄着手上長長的指甲,冷冷的說道:“的確長得很俊俏,若我是少女也難免對你動心。”
花中淚笑了笑說道:“你不應該當着她們的面說這些話,這樣有損你的威嚴。”
女閻羅笑了笑說道:“無礙,因爲你馬上就會成爲死人。”
說罷,女閻羅收起笑容。
手指輕輕一彈,一根指甲如利劍般飛向花中淚。
速度太快!快到連花中淚都還未能拔出劍!無奈之下,花中淚只好側身躲閃,左手也順勢拔出天狼劍。
當花中淚站好身形之後,第二根指甲也迎了上來,“砰”的一聲巨響之後指甲被天狼擊碎。
女閻羅笑了笑說道:“能在我兩擊之下還能拔劍的人已經不多了,倒還真有些捨不得殺你。”
花中淚也跟着笑了笑說道:“能讓我笑的人也不多了,你身上除了殺氣還有些很可笑的地方是這裡所有人都沒有的。”
女閻羅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
花中淚微笑着說道:“怨婦的可憐,到了你這樣的年紀還被年輕時的情愛折磨,既可憐又可笑。”
女閻羅皺緊眉頭,惡狠狠的說道:“你這是在找死。”
話音剛落,女閻羅便化作一道白影衝向花中淚。
花中淚正準備舉劍格擋,不料已經被對方擊中胸膛而劍還未舉起,看來女閻羅要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很多。
女閻羅惡狠狠的說道:“你真的不適合貧嘴,有些人貧嘴可以救命,而你貧嘴只會送命。”
說罷,女閻羅單掌運力,花中淚瞬間被擊飛撞向石壁然後重重的落到地上。
等花中淚再次站起身來時,嘴角和胸前已經掛滿了鮮血,天狼劍已然脫手而飛。
女閻羅驚訝的望着花中淚說道:“你還能站起來?”
花中淚咬緊牙關,顫顫巍巍的說道:“我還不能死,我還要殺人!”
說罷,花中淚望向白巾仙子,白巾仙子也望向花中淚。
兩人眼神交匯之際,花中淚眼神之中只有憤怒,縱然白巾仙子以萬般祈求和哀憐的眼神,花中淚心中憤怒也是隻增不減。
花中淚望了望旁邊的石門,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朝着石門外逃竄而去,因爲他很清楚他還不能死。
黃衫女子立刻大喊道:“趕緊追!”
女閻羅橫手一揮道:“不必追了!若是能活下來也是廢人。”
女閻羅轉身望了望白巾仙子,然後憤怒的轉過身子說道:“我們走。”
待到女閻羅和一衆人離開之後,白巾仙子終於可以放縱那壓抑在心底很久的淚水,她緩緩走到方纔花中淚倒下的地方,撿起花中淚落下的劍緊緊的捂在懷中,任由眼淚無情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