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去了樊城。
在她到達那裡之前,斑雎蓮帶領的白朔精銳已經攻到了城下。守軍主力早在前幾天就已經秘密撤退,如今城中的士兵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適逢宮中驟生變故,奚仲重返勤王,失去統帥的徵北軍行進速度也放慢了,等到裕德帝重新派遣將領,已經是十天之後。
月影到達樊城腳下的時候,高大的城牆下正是刀光劍影,喊殺震天。雖然樊城歷來易守難攻,斑雎蓮也根本不把區區一千人放在心上。他只派出了一個前鋒營攻城,其餘的士兵只是將四處城門團團圍住,若是攻不下的話就困上個十天半個月,好整以暇的等着城裡的人彈盡糧絕。
月影在不遠處的山崗上勒馬而望,只見開戰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城牆之上已紛紛架起雲梯,身穿灰甲的白朔士兵就像一隻只碩大的灰鼠,沿着雲梯蠕動,身後的長弩連機排列齊整,箭落如雨,成排的拒馬在白朔騎兵的鐵蹄前,根本不堪一擊。
畢竟,守城的只有一千人,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已屬不易。
她一凝目,反手擊向馬臀,馬兒嘶鳴一聲,朝人羣中衝去。
從遼陽京到樊城,沒有一天停留。每天都在不停地跑,不停的跑,一停下來她就會想自己這麼做是不是錯了,會想到他曾經亮如星辰的眸子,在那個時候因爲痛苦憤怒而灰暗。
她知道慕容蘇已經把休書送到了將軍府,她多希望自己能忘了他,可是一旦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忘了自己,然後迎娶新的王妃……心裡就像刀絞一樣。
有些事情,她正在漸漸的明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懦弱過,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渴望用敵人鮮血來證明自己,仍然是那個信仰堅定的奚月影!
她就這樣義無反顧的衝進地敵陣中。提起手中的碎心劍,刺進正面一個白朔將領的胸口,那人短促的叫了一聲,倒下馬去,她順勢奪過他手中地長刀,一翻手腕,把左側撲過來的人砍翻,血花飛濺出來,滴落在她紫色的衣襟上。
她聞到濃重的血腥味。突然想起他說過:死在月勾之下的燮羽士兵就不是生命嗎?----不由的心裡一緊,手中卻沒有停下。不能想。不能想,不能去想這個世上的正義和邪惡其實並不分明!
她在白朔的弓弩陣中殺出一條血路。朝着登城的前鋒軍衝去,一時勇猛無畏地讓兩國士兵都驚心不已,也引起了兩方統帥的注意。
如今負責守護樊城地是原先守軍麾下的一個小隊長,名叫龔大海。此刻他正站在城樓上督戰,眼見一個連盔甲都不穿地人一路衝進白朔陣中。不分青紅皁白的就是一頓砍殺,當真有一夫當關的氣勢,心中不由佩服,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暫時充作軍師的副隊長阿虎,低聲道:“這位壯士好像是站在我們這邊地呀?”
阿虎在前天的登城戰中被砍傷了腦袋。此刻頭上正包着厚厚的白布,斜眼朝下看了看,嘿嘿笑道:“統帥英明,此人已砍倒了十數敵軍了。”
“他奶奶的,老子只是隊長不是統帥!”龔大海一個暴慄敲中他的頭,又道,“要不要開城門放他進來?”
阿虎被他敲在傷口,正痛得齜牙咧嘴,此刻聽他一說。急忙擺手道。“不可不可!我等支撐到現在還不是靠門高城厚這點優勢?如果爲了一人開城,白朔兵趁機衝進來。這點子兄弟可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龔大海一想也有道理,忍不住煩惱地抓了抓亂髮:“他幫我們,我們不幫他,這可有點說不過去。老子實在做不出來!”
“統帥莫急!你看那人正攀在雲梯上,等他近了,咱們喊個話,扔條繩索下去拉他上來就成了!”
“小兔崽子好主意啊!”龔大海哈哈大笑,突然又一掌拍在他腦袋上,“他奶奶的,跟你說老子只是隊長,不是統帥!”影一路穿過弓弩手和騎兵,登上雲梯,正是爲了入城。
她也知道此時此刻萬萬不能開啓城門。她曾在樊城救助旱災災民,知道這座城從前便是軍事要衝,城牆均是巨石壘砌,四處城門爲五層巨木夾裹鐵板,尋常攻城器械也難以拿下,若是開了城門,這一優勢便蕩然無存,光靠城裡區區一千人,等於送死。
她一邊登梯一邊將身前身後的白朔兵砍下梯去。因她混於兵中,白朔的弓弩隊不敢放箭,攻勢不由一緩,反倒讓侯在城垛上的刀斧手接二連三的將另幾處攀上城牆的士兵砍翻,一個個跌了下去。
一個頭上包着髒兮兮的白布的人衝着她喊道:“壯士接住了,我們拉你上來!”
語罷,便有一條手腕粗細地長索朝她拋來,月影伸出左手拉住,右手長刀施力一拋,刺中身邊一個拉弓欲射地白朔士兵,藉着這一拋之力,縱身躍起,反手抽出碎心劍,在身前舞成一團紅光,擋住隨之而來的紛紛羽箭。
阿虎並着幾個士兵一邊拉繩子一邊咂舌道:“好俊地小哥,當真是雌雄莫辯咧!”
“你這小兔崽子,嘀嘀咕咕的說啥?”
“沒啥!統帥快傳盾牌兵,白朔賊子的弓弩手好生厲害!”
“不用你說!盾牌快給我上……跟你說了多少次老子不是統帥不遠處的山崗上,斑雎蓮正在帳前督戰,絕美如女子的臉龐有些意興闌珊,似乎這一場麓戰引不起他半點興趣,直到前線陣地一陣小小騷亂,一名紫衣人縱馬而來,連連衝散陣型,直上雲梯,他的眼中才燃起一線微芒,笑道:“有趣。”
說罷,纖秀的手掌一伸,身邊的小五立刻遞上一張鐵胎大弓,弓身雕刻蒼狼,十分精緻。斑雎蓮長臂輕舒,拉開弓弦,弦上搭一支六羽鐵箭,遠遠的瞄準了那個正抓着繩索攀上牆頭的紫衣背影。
適逢月影側頭躲避羽翎,斑雎蓮微眯起眼睛,輕輕的“咦”了一聲:“是她?”
說話間,手指已經鬆開弓弦,六羽鐵箭帶着追風之勢破空而去,方向卻是微微偏了一偏,不取後心,而是肩頭。
月影此刻身子懸空,若是普通的羽箭還可以應付,可這一箭帶着強勁的內力,她知道極難避開,情急之下,手中的長劍在城牆上一撐,借力盪開,那支六羽鐵箭的速度卻比她更快,雖然躲過了要害,卻還是射中了小臂,箭尖深及入骨。
她只覺得左手一軟,咬了咬牙,輕叱一聲,腳尖在牆上一點,提氣縱上了最後幾尺,落在了城頭。
小五見斑雎蓮一箭不中,急忙又遞上一支,斑雎蓮卻手指一勾收起了長弓,輕輕道:“果然是她……”
“侯爺,爲何不乘勝追擊?”
“遇到故人了。”斑雎蓮側了側頭,脣角有一絲孩子氣的笑容,“本侯心情不錯,今天就到這裡,準備收兵吧。”
“侯爺!”侯爺莫不是瘋了?
“反正我跟慕容蘇的協議也是不過樊城,這麼急着攻下來做什麼?不如和他們多玩幾天……”他略略的舒展了一下身體,“眼下,我找到比樊城更有趣的東西了。”
月影忍住小臂上的劇痛,踉蹌着落進城中。剛一站定,頭上扎着白布的阿虎就要上前來扶他:“壯士,你受傷了,我等立刻傳軍中的大夫……”
話沒說完,月影已經一手握住箭尾,一咬牙將箭簇拔了出來,隨即扯下衣袖,三兩下將血如泉涌的傷口緊緊捆住,皺眉大聲喊道:“弓箭手呢?有沒有火油?箭尖包上布,點了火油往下射,先燒了雲梯!統帥呢?統帥在哪裡?”
她一開口,原本滿臉崇拜的龔大海就傻眼了:“是……是個雌兒……”
“統帥,壯士在叫你!”
“是……是……”他急忙上前一步,“小娘……壯……壯士有何吩咐?”
改了口是因爲對方已經一把拎起了他的脖子,大吼道:“給我十桶火油,點燃了往下扔。白朔的雲梯都是沒有過油的毛竹,最怕火,先燒了他們的梯子再說。還有,叫你的人不要射人,先射馬。白朔兵沒了馬,就跟沒了一條腿一樣!”
“是!”龔大海被她一頓吼,頓時又是頭暈又是佩服,急忙一疊聲吩咐下去,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
好厲害的小娘……跟吃了火藥一樣。
哎呀還是寫打仗打架之類的情節比較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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