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開學之前王國華算一個無業遊民，很是過了一段悠閒的日子。
王主任不去京城呆着陪老婆孩子，而是回到老家。
新買的奔馳越野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院子裡兩個外甥發出歡呼聲。對於這兩個孩子而言，舅舅無疑是最可親的長輩。
很快小外甥就上了王國華的脖子，開心的笑着，在同村的孩子們面前很是炫耀了一把。大一點的外甥女則牽着舅舅的手，仰面笑着羨慕的看着弟弟能有這樣的高待遇。
“下來，快下來。”姐姐王翠翠出來看見這一幕，忙不迭的招呼小的下來。在姐姐心目中的王國華，如今是令人敬畏的大領導了，沒看見區裡的幹部們見了她都客氣的不行。
南山區的變化不大，不過通往盤龍鄉的路倒是修的不錯，比以前拓寬了一些，鋪上了平整的瀝青和碎石。按照鄉里人的話說，這是沾了王國華的服氣。當官的都知道，王國華是省委〖書〗記的女婿，誰曉得哪天省委〖書〗記腦子一熱，來盤龍鄉見親家呢？所以這個叫有備無患。回頭省委〖書〗記真的來了，在這路上顛簸一趟來回，哼哼，市裡的領導能有區裡領導扒皮的心吧？預先拍領導馬屁這種事情，很多官員都是無師自通的，沒看見從鄉里到王家溝的路都拓寬了許多麼？就爲這個，還把路邊的田給毀了一些。鄉民們起初還有點鬧的意思，都叫縣裡給強行壓下去了。
王國華不知道這些，此刻大腿上坐着一個小的，身邊挨着一個大的，兩外甥真是粘的不行，姐姐怎麼叫都不聽。王國華絲毫不介意，反而笑着勸姐姐。
陪父母說話的時候王國華問起了家裡的情況沒一會院子外頭便來了客人。
“國華，回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是不是不認我們這些兄弟了？”進院子的客人是高近江，現在不是副區長了，是正的。身後跟着十幾個鄉里縣裡的幹部，前呼後擁的好不威風。王國華笑着站在臺階上，今非昔比，王國華的級別遠在他之上，有點矜持沒人能說啥。
實際上包括高近江在內，都覺得王國華能站在門口都是很給面子的一件事情王〖書〗記在省委辦公廳幹副主任的事情，區裡早就傳開了。
也就是太遠了，消息傳的慢，王〖書〗記的事情大家都還不知道。即便是這樣，王國華也是級別最高的領導。
“大家都忙的很，我打算等週末休息去拜訪。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高區長的法眼，辛苦你走了一趟。”
高近江覺得很有面子，上前來雙手握着王國華的右手使勁的搖晃道：“國華，現在你是領導咯我應該主動登門。〖書〗記去市裡開會，不然也來了。”
高近江帶來的人裡頭，在家的區委常委都到了。省委〖書〗記的女婿，誰不想來巴結一下？真要讓這些人知道王國華對待楚江秋的態度，怕不是有人要痛心疾首的說，怎麼我不是〖書〗記的女婿。
點鬧了半天，縣裡的領導這才散去。王國華親自送高近江上車算是把面子給足了。市裡的幹部聞風而動，第二天又是一陣熱鬧。好在王家溝的人對此已經習慣了，並深感自豪。
王國華對一干來客的一再表示，這一次回來單純是休假，常年在外的希望能好好陪一陪家人云雲。久在官場者都知道，王國華這個級別的幹部，基本都沒什麼假期的。怕不是王國華出了事情吧？各種猜測隨之而生，一時間衆說紛紜。
王國華也沒有去做任何解釋，很安心的在家呆責，看看書四處閒逛。
謠言這個東西是很可怕的，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高近江又來了。這一次沒有帶別的官員一個人輕車簡從的趁着幕色出現在王家。正在院子里納涼的王國華接待了悄然而至的高區長，請他上樓喝茶說話、
“國華你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高近江的關切倒是真心實意的，王國華年輕，必然有考慮不周的時候，要被人抓了把柄整一下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我能有什麼事？過一段時間，要去〖中〗央黨校學習。”
王國華這個解釋，高近江沒有全信，但也沒有多問。因爲去黨校學習，有好的也有壞的，組織上讓幹部去學習，那是一個很靈活的事情。有的人去學習是好事，回來了會提拔使用，有的去學習，回來就沒位妾了，甚至還有被處理的。
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答〗案的高近江走了，不過接下來的幾天，王國華的日子倒是安靜了下來。人來人往的漸漸少了，關於王國華的傳聞倒是越傳越兇。什麼被雙開都出來了。
姐夫謝滿和在外面混的時候多，回來把聽到的消息跟家裡人說了，父母也跟着擔心了起來。如今王國華在家裡的地位擺在那裡的，所以謝滿和也不敢去求證，只是攛掇老人去打聽。
正在屋子裡看書的王國華，看見母親端着茶杯進來便笑着起身。
“二子，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犯錯誤了？”
母親難得在兒子面前露出愁苦狀，王國華看着母親日漸蒼老的臉龐，心裡忍不住微微一暖。1小時候爲自己遮風擋雨的母親老了，獨自在外時，最懷念家裡的或許就是母親的懷抱吧。
“我沒事，組織上安排我過一段時間去京城學習。我看出來了，您是嫌棄兒子在家飯吃多了。”王國華開着玩笑，母親忍住不笑出聲來，伸手輕輕的打一下兒子的肩膀，很開便轉爲在兒子的臉上撫摸，慈愛的看着兒子，淚huā兒慢慢的溢出。
王國華動情的伸手按住母親停在臉上的手，像兒時一般的拿臉去摩挲。
王國華在家休息的第十天，一切謠言都被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打破了。
午後的池塘邊柳樹陰下，王國華撐着魚竿靠在躺椅上打瞌睡的時候，頭髮叫人給揪着，腦袋讓人給打了。王國華回頭一看便笑了兒子正瞪着一雙眼睛盯着自己看手上沒停繼續抓着王國華的頭髮。
抱着兒子的楚楚柔和的微笑這，站邊上不說話。
“什麼時候到的？也不打個電話事先通知一下？”王國華笑着站起，伸手摟住楚楚的脖子，夫妻倆腦袋頂着說話，兒子在母親的懷中一看手上夠不着了，急的哇哇大叫。
被兒子破壞了溫馨場面，王國華也不動怒，反而很開心的抱起兒子，讓他繼續肆虐頭髮，這小子這才安靜下來繼續揪的很開心。
“我怕我再不來，老公就被別人搶走了。”楚楚笑着捻了一下酸，王國華呵呵一笑，低頭逗了逗兒子，楚楚一手挽着丈夫的手臂，一手拿過保姆手裡的傘撐着遮陽，兩人信步往回走。“兒子的名字起了，老爺子取了個“恆，字。”
“王恆？這名字一般，這樣吧加一個楚的，叫王楚恆。”王國華淡淡的來了一句，楚楚沒異議，只是挽着王國華的手更緊了一些。
回到院子裡，看見把楚楚送來的水中沙時，王國華本能的楞了一下道：“水兄來了。”
“怎麼，不歡迎？”
“沒有的事就是覺得有點意外。水兄做大生意的，事情應該很多很忙纔對，怎麼有時間來我這個小地方。”這話不是很中聽，水中沙自我過濾掉一些成分。
王國華擺明了不待見水中沙的態度，這裡頭含着的意思水中沙很明白。仔細一想吧這事情一點都不復雜，楚江秋是什麼人？能隨便進入楚家順手牽羊摸了最好的茶葉享受，跟楚江秋的關係能一般麼？
當然這個細節水中沙是忽略的，身在事中，自然會忽略這些瑣事。水中沙的理解是另外一個層面，王國華當自己做說客。
“你這個人啊有這麼待客的麼？再說了，聽我說幾句話，會損失什麼？”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水中沙也沒有瞞着來意的意思。
“你能有什麼好話？”王國華繼續不給面子，抱着兒子往裡走無視站在門口的說客。
隨後的楚楚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應該說楚楚的處境還是比較爲難的。其實楚楚也不明白，王國華爲啥就是看不上楚江秋。
楚楚是不會再開這個口的，抱着孩子一邊跟婆婆說笑，再次看見孫子的陳翠huā臉上樂的全是褶子，哪有閒心管別的，就圍着孫子轉圈了。
小外孫伸手摸了一把王楚恆的臉，都吃了老太太在屁股上一巴掌，然後道：“去洗手去，泥猴似的。”
水中沙自帶了茶葉，拿出來準備泡上的時候，王國華擡手攔住道：“還是喝點本地的茶葉吧。”說着從一個破舊的茶葉罐裡摸出一把茶葉，兩個玻璃茶杯泡上。對於茶葉和茶具都相當挑剔的水中沙，此刻也只能捏着鼻子呵呵笑道：“你這傢伙，還拿不拿我當朋友？搞的這麼客氣。”
王國華斜了一下眼珠，冷笑道：“要不是看在楚楚的面子上，這好茶我還捨不得給你喝呢。這可是雨前的茶尖子，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的野茶，收購價三百多一斤呢。”
水中沙一聽這個便道：“嗯，這還像個待客的樣子。”你還別說，這傢伙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王國華也懶得跟他計較這個，這綠茶就得用玻璃杯子泡，水中沙倒是識貨的，舉着杯子先看茶葉在水中翻滾的形狀，又聞了聞茶香，道：“好茶！”
王國華動手泡茶後，也不再說話，就是捧着茶杯慢慢的抿着，水中沙也不着急，等邊上的人都走開了，這才淡淡道：“我不認爲你沒看明白這一次被下了〖書〗記的原因。”
王國華不緊不慢道：“看明白了又如何？我不認爲許叔叔欠我什麼！要不是有人在裡頭摻了一腳，事情也不至於此吧？”
水中沙呵呵一笑道：“看來你還不知道，許建設出了點問題，許南下放棄你是條件之一。”
“呵呵，這麼看重我麼？這倒是出乎預料啊！不過估計要白費心思了，我就算不在南天省某事，也不會跟着楚江秋幹。有句話，代爲轉告一下，道不同不相爲謀！”
水中沙沒了語言，端着茶杯一臉的凝重，這還是王國華第一次見他如此表現，這貨總是一副閒雲野鶴的高人形狀。
“你就這麼看你的岳父大人？”水中沙嘆息一聲道，王國華擺擺手道：“他未必是那樣的人，但是有一羣人依附他。這羣人，其中可能包括你在內，打着改革的旗號，不斷的用各榫方式爲自身牟利。”
“我用的每一分錢都是乾淨的。”水中沙說這話的時候，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因爲王國華聽了這話，扭頭看過來時有點不屑。
“好，我信你。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以你的能力，在體制外會有一番成就。”王國華給出了一個很高的評價，水中沙似乎並不太〖興〗奮，放下茶杯後悻悻的站起道：“不說這個了，我其實就是來看看你。
並沒有打算說服你，當然，在那邊是另外一個說辭。”
“這樣的話，我歡迎你。
家裡還有點好酒，還有醃製的野味，中午要不要來兩杯？”
水中沙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各自露出無奈的苦澀。
一幫市裡區裡的領導幹部聽到風聲後趕到王家溝時，王國華已經離開了。楚楚留下沒走，老人們看見孫子捨不得，楚楚決定呆上一段時間纔回京城。
一幫領導失望而回的時候，王國華已經出現在省城省委家屬區裡頭。出來迎接王國華的是冷雨的秘書，客廳裡捧着一本書在看的冷雨，聽見門口有動靜沒動彈，而是端坐着露出笑容來，看着進門的王國華。
“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看見王國華手裡拎着的小袋半，冷雨一點都不客氣。
“沒什麼好東西，一點山上收的野茶，湊合喝吧。空手上門不好。”
“哎，一點都沒有誠意啊，好歹多加兩隻熏製的野味啊。”冷雨的要求挺高，還有點遺憾的樣子。兩人的對話，讓隨後進來的秘書聽了，恨的牙根癢癢。這尼瑪，人跟人不能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