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雯同那守將過了幾招卻連連後退,顯然她空有一身好輕功,武功卻不怎麼樣。
那守將也不見得武功多好,只是力道佔了上風,又拿着兵器,程清雯逃也不是,不逃更拖不久,乾脆趁着他踢腿的空當一個轉身後撤,又一躍上了屋頂。
羽林將不甘示弱,將手中長槍奮力一擲,屋上的瓦片便掀起不少。
程清雯一個站不穩便只能翻身下來,落到若芸與陳可的中間,劈手將他頭盔打落。
那帽子落地滾了數圈,陳可驚叫一聲,忙縮到一邊,儼然沒了方纔高聲抓刺客的底氣。
若芸正着急,藉着燈光看那將領,只見他沒了頭盔,瘦削的臉頰上一條疤痕從鬢角延伸到下頷,不由一驚——這守將正是張餘!
這陳可一嚷嚷,便遠遠有不少人舉了火把、提了燈籠過來,若芸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道:“你們別打了!”
話音剛落,從不知哪裡又來一個黑衣人,清朗的身形令她十分熟悉,若芸連退數步,那人便對張餘發難,程清雯則趁機落在一旁喘口氣。
張餘不甘示弱,撿起長槍還擊,一副非要將他繩之以法的模樣。
若芸整個人都懵了,不用想,這是程清和,定是知道程清雯潛入皇宮纔跟來。
她心下七零八亂,憑異姓王府的本事,潛入宮可以有有一百種辦法,偏偏兩兄妹鬧這麼大動靜,引得整個皇宮都開始騷亂。
宮人四散逃逸不少。陳可穩住陣腳卻瞧着分明,對面的賢妃驚慌失措。莫非同刺客串通?
到底是後/宮禁地,程清和也擅長輕功而已,何況他招式本就不嫺熟,不一會兒就頻頻敗退,瞧着張餘的槍刺過去。若芸本能的大喊道:“張餘!你住手!”
張餘一愣,扭頭只見直呼自己名字的是一位娘娘,這娘娘似乎先前榮華宮中見過,且怎麼看怎麼眼熟,身材相貌都像極了蘇雲。
他就這麼一愣,手上程清和趁機一掌便招呼過去,張餘一聲悶哼飛出幾步仰天摔倒。
“快走。”守衛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程清雯當機立斷拉過程清和便想逃。
“你別走!”陳可不知何時摸到她身邊。抱住她胳膊揚聲大喊,“來人啊!抓刺客!”
若芸被這架勢震住,張餘才掙扎着起來,程清和掙開程清雯,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記招呼過去。
“清……你住手!張餘,本宮乃賢妃,我命令你住手!”若芸本能的呼喊出聲,只差上去架開他。
程清和聞言。生生頓住手,不無惱怒的“切”了一聲。
張餘則是不敢再動,同程清和大眼瞪小眼、劍拔弩張。過了會兒纔對若芸抱拳道:“末將參見娘娘,末將張餘乃羽林軍副職,統領禁軍守衛,驚擾娘娘還望娘娘恕罪!”嘴上說着,可竟也沒有抱歉的意思,轉眼又去瞪程清和。
“張餘。他不是刺客,放他走!”若芸明白他是給皇上調進了宮中,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解釋,只堪堪下了令。
“我們走。”程清雯對着程清和急道,反手一掀,陳美人驚呼一聲便摔倒在地,兩個膽大的宮女忙上前扶她。
守衛已經大量涌入,張餘雖不知底細,但賢妃在此,他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再動手。
“抓刺客!”張餘還未下令,守衛已然到了跟前,將他們團團圍住。
若芸一咬牙,乾脆拔下頭上的珍珠簪子交到程清雯手裡,抓了她的手抵上自己的喉嚨,同她連退幾步,側頭悄聲道:“挾持我出去,別讓皇上知道了、再生事端。”
侍衛見他們挾持賢妃,都紛紛後退不敢輕舉妄動。
程清雯驚駭之餘,未有動作,若芸卻抓着她的手用了力,她手中的簪子一沉,簪子尖劃破了她的脖子。
若芸只覺得脖子一疼,咬牙轉而向清和使了個眼色。
“你們退後!這是賢妃娘娘!”張餘見她脖子多了道血痕,忙大聲嚷道。
侍衛見他們挾持賢妃,都紛紛後退、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這是作什麼?!還不把刺客拿下!賢妃一定是同他們串通的!”陳可掙開宮女的攙扶,忙指着若芸身後的黑衣人、對守衛大聲道。
若芸駭然,這陳美人到底心思活絡,原來早就對一朝封妃的她上了心,爲了不放過這邀寵、踩她的機會,先前才膽敢上前拉住程清雯。
“皇上駕到!”遠遠有一聲太監通傳,道路另一側宮人排成兩排、提了燈籠來。
清和遲疑片刻,清雯卻是後退一步,手一鬆,簪子掉在了地上的當兒,已經藉着退至假山邊騰空而起。
程清和當即單足點地,同她一起沒入夜色。
侍衛這才反應過來,忙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出去。
混亂中,只聽陳可一聲尖叫,推搡間又跌坐在地上。
“你……蘇雲?”張餘本欲追,卻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不住的打量着眼前微汗、頭髮凌亂,卻氣定神閒、眉目清亮的賢妃娘娘,終於忍不住試探着問出口。
若芸盯着他,緩緩俯下身,撿起那簪子攏在袖子裡,微微點點了頭。
張餘的眼睛倏地放大,倒抽一口冷氣。
“何事?”一聲威嚴的聲音響起,提燈的兩排宮人已經到了跟前。
榮錦桓着金線鑲邊的薄衫罩袍,烏髮玉冠、負手站定,棱角分明的冷俊面容帶着薄怒,雙脣緊繃,鳳眸銳利的掃視着丟盔棄甲的張餘,又上下打量了獨自站着、對他略一行禮便不再看他的蘇若芸,不禁擡眉怒問,“張副將,你來跟朕解釋!”
張餘聞言忙跪下,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若芸,抱拳遲疑道:“回皇上,巡衛來報這玉合殿有可疑人闖入,屬下才安排搜尋,這邊便有人喊抓刺客,刺客本來挾持了賢妃娘娘,誰知見人多,大約覺得不敵,就給嚇跑了……”
若芸咬了咬脣,抽出帕子按了按脖子,看向別處,這張餘最後還是選擇幫了她。
見她帕子上一抹血痕,榮錦桓略微蹙眉,卻復對張餘怒道:“刺客若膽子小,會膽敢闖玉合殿、挾持賢妃?說,刺客是誰?”
若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聽見張餘用肯定的語氣道:“回皇上,我雖然同那刺客過了幾招,但沒有看清臉,再加上挾持賢妃娘娘,屬下不敢上前,所以不知。”
榮錦桓目光忽沉,盯着地上跪着的張餘許久,才冷聲道:“朕念你西離一戰有功,又是質樸之人,才允許你進宮當差。你若半句假話,朕是要砍你腦袋的。”
張餘低頭不語,皇上雖威脅可也沒治罪,雖沒治罪也沒喊他起來,他只得這麼跪着。
若芸雖站着,卻一同低着頭,餘光瞧見那金邊罩袍的下襬緩緩欺近,緊接着,聽見榮錦桓用不溫不火卻透着危險的低沉嗓音道:“賢妃,你身子未好,爲何入夜在此地?”
若芸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起,皇上雖明裡與異姓王們和樂,可暗裡卻依然不信任他們,無論是追程清璿的馬車,還是放了程清雯、程清和走,更別說程清雯原本是想帶她出宮遠走高飛,無論哪一樣都不能讓皇上知道。
她不知如何回答,便乾脆不答,擡頭與他森冷而帶着玩味的眸子對視,心中已然冷極。
他設了局將她囚禁於此,倒也不放過此等興師問罪的良機,她不過是他的棋子、是他橫豎需要提防、爲難的人。
可他卻不知道時過境遷,她此刻的心境與前幾日完全不同,莫說爭寵她本就不屑,如今她見都不想見到他,瞅着這眉眼便能從心底升起怒火,若他不是帝王、她不是賢妃,她定上前揪着他的前襟,問他爲何殘忍至此、冷漠如斯?
榮錦桓見她直勾勾看着他,冷而淡,疏而遠,不卑不亢,不禁微微動容,面露一絲疑惑。
“哎喲,皇上,娘娘這是找不見您故而到處走走了。”常德瞧着不大對,忙從榮錦桓身後上前一小步,打了個圓場,還不忘給她使了個眼色。
“朕問你了麼?”榮錦桓皺眉瞪了他,微翹的眼眸處處透着危險。
常德噤了聲,若芸卻被他如此一說,心領神會,旋即行禮道:“常公公所言極是,臣妾方纔去過乾元宮,常公公說皇上不在,於是臣妾才百無聊賴四處轉悠、踱步至此,不料卻被刺客劫持,幸好遇到張副將帶人圍來,刺客大約覺得不敵,才扔下臣妾逃走,還望皇上明察。”
地上跪着的張餘聽罷,忙一臉陳懇的點頭。
“朕只召見了陳美人,沒有召你,以後莫要自作主張。”榮錦桓盯着她看了許久,終於略帶諷刺的道。
雖說一品夫人不必在自己宮中等傳召、可以直接叩見皇上,可榮錦桓如此說來,分明是將她這個“賢妃”擺在美人之下。
若芸面不改色,只應了聲,絲毫不介意他的奚落。
榮錦桓更爲疑惑,看她的眼神多了些複雜之色,擡手道:“起來吧”
張餘叩首謝恩,若芸雖直起身,卻沒再看榮錦桓。
榮錦桓見她如此,纔想說什麼,一旁有人抽噎、隨後大哭起來。
緊接着有宮女哭喊着衝到皇上跟前跪下,磕頭道:“皇上不好了,娘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