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蒼長青 第十二章

頭頂劍光交剪,身下幽瑰噬人,身在其間,避無可避。

孟扶搖一閉眼,“千斤墜”加速墜落!

和一劍穿心比起來,她寧可選擇先墮入泥濘,哪怕註定是死,她也要多掙扎一刻,哪怕死得更難看,只要能多活一刻,她也毫不猶豫。

她不是單單爲自己活,還有那麼多她所在乎的,也在乎着她的人們。

一路血雨,好勇鬥狠一時之快已經不會再是她的最終選擇。

墜落!風聲虎虎,四面光影一亂,身後德王幽魂,張着沒有舌頭的血口迎上前來。

“噝!”

突然腰間一緊,身子一停,卻不是陷入想象中的腥臭軟滑的黑色泥流,而是依舊停在空中。

孟扶搖睜眼,便看見一道黑紅相間的炮彈從上端呼嘯着衝下來。

那道風來得太快太猛烈,以至於孟扶搖頭髮呼的一下散開,眼睛都睜不開,狂風撲面,連呼吸都窒了窒。

那黑紅二色飆風一頭直衝向她,將近她時並不停留,手中赤紅光芒一閃,“啪”一聲。

他一劍將孟扶搖身後那張牙舞爪攀附向她的德王幽魂拍碎!

管你是誰,管你是什麼了不得的幽魂,只要你碰孟扶搖一根指頭,必殺!

孟扶搖緩過一口氣,正要伸手去拉他,身子突然被人直拽飛起,於此同時,一道白影,和她迎面方向,從崖上掠了下來。

和剛纔飆風般橫衝直撞氣勢驚人的黑影不同,這道白影迅捷而輕盈,行動間流線一般利落,如一柄最鋒利線條最流暢最符合人體使用力學的匕首,以最減少空氣阻力的方式,瞬間毫無滯礙的劃裂黑暗一瀉千里。

像利剪迎上黑色的細綢,一剖而下,“哧”一聲。

只是那一閃間,琉璃眼眸紅脣如火的豔麗男子便無聲出現在孟扶搖眼前,肘間緊貼着的一柄長劍明光連閃,一路將那些飛劍砰砰乓乓截斷,半空中飛出無數雪亮的劍尖碎片,像碎落的茶花花瓣,翻飛在灰黑的霧氣裡。

獨特的用劍方式,流線一般的漂亮身形。

孟扶搖的眼晴,突然微微溼了。

那人掠到身前,伸手一提,身下那個擡手一頂,兩大高手剎那合作無間,將正想打招呼的孟扶搖一把扔了上去。

這一扔瞬間孟扶搖便衝破無邊無際的灰黑,看見上方光明,然而她怎肯置身事外,半空中一個翻身還想下去,冷不防上方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拉她的手腕把她拉了過去。

孟扶搖砰一聲落在地面上,頓時覺得腳踏實地的感覺真是好啊,下一瞬她瞪大眼晴,愕然道:“雲痕,姚迅鐵成,你們怎麼都進來了……”

那三個人瞟她一眼,不說話,看出來都很有些生她氣,孟扶搖無奈,自己知道理虧,卻又沒心情討好,也悶在那裡,想了一會道:“我還是下去,那東西很難對付。”

“別去。”雲痕拉住她,“戰兄有辦法破陣,你去反而分他們心。”

“嗯?”孟扶搖挑起眉。

“戰兄說他師父當年曾經閒得無聊闖過四境中的前兩陣,知道破九幽陣的關竅。”雲痕道,“雖然現在這個陣威力更大,多了劍崖,但是辦法還是應該差不多的。”

“什麼辦法?”孟扶搖怔怔想這見鬼的九幽,將入陣者一生中所有殺過的幽魂都驅使出來,這些東西殺不完也死不掉,就算不被伐心蠱惑神智而死,也會被無休無止的纏殺活活累死,能怎麼破?

那倆皇帝殺的人,貌似比自己更多吧?自己都快累死了,他有什麼理由逃過?

那些魂,不死不休吧?

這樣想着,心中突然靈光一閃,隱約掠過一個念頭,卻電光石火,快得無法捕捉。

大概也因爲那念頭太過驚悚,意識自動屏蔽。

孟扶搖心剛砰砰跳起,眼前白影一閃,宗越掠了上來,他的緊身白衣也割破了幾處,底下劍陣確實威力無窮,便是宗越這樣天下第一殺手,頂尖劍術名家,都險些掛彩。

“你怎麼上來了?”孟扶搖愕然看他,還沒來得及問戰北野怎麼樣,忽覺身下震動,這一方剛剛踏實的地面突然也在變幻,漸漸現出嶙峋的崖面,而那腥臭氣息和翻滾泥流,再次重來。

他們還在死門之中,尚未破陣,九幽大陣周而復始,只要未破便永不停息!

孟扶搖臉色一變,躍起探頭一看,崖下一道黑色身影如逆風之旗,唰一下倒卷向上直射,而底下無數涌動掙扎的幽魂,掉頭的、斷臂的、胸口血洞殷然的、全身骨碎的……殘缺着零落着歪歪斜斜着,哭叫呼嘯哀號着向戰北野狂涌而來!

戰北野身在半空,無可退避,眼看將被幽魂拖住——

孟扶搖剛剛要奔下——

戰北野忽然大喝:

“要我死,成!”

“嚓!”

赤紅劍光橫掠於頸,唰一聲漾開朝霞一般的華光,華光裡比劍氣更豔烈的熱血,潑辣辣飛射出去,在灰黑霧氣裡曳開一道驚虹!

驚虹未散,宗越衣袖一揮,一道白色匹練橫飛而出,展開於霧氣之中。

白練大旗一般迎風抖動,染上鮮豔血色,白練之下,一道噴濺着鮮血的黑影飛速墜落!

孟扶搖一聲驚呼堵在了咽喉口!

她瞬間腦中一片空白,僵在那裡。

撲在崖邊,她看見黑影墜落,幽魂們立即歡笑着尖嘯着爭搶着擠上去,將那道黑影裹挾在其中,手撕口咬拼命擠成一團,有些搶不上去的,擠掉了頭撞飛了腿炸裂了眼珠……黑色的河流不住汩汩翻滾喧鬧,直到將那黑影撕成碎片,幽魂終於完成了宿願,一個個漸漸沉沒下去,隱入無窮無盡的幽冥之河中。

黑色泥河復歸平靜,地面震動漸止,當最後一個幽魂在河面之上冒出一個氣泡徹底沉沒之時,四面“轟”一聲巨響。

孟扶搖在平地上身子一震,忽覺四面一亮,氣息一冷,再一看身下白雪皚皚,兩側壁立千仞,身周風雪呼嘯,赫然竟是剛纔山谷。

第一陣,九幽,破了。

www★ TTKдN★ c○ 陣破了,孟扶搖癱軟在地卻毫無喜色,掙扎着爬起來,大呼:“戰北野——戰北野——”

她拼命大叫,聲音在空寂的山谷之中迴盪,撞上山壁,滿山都是“戰北野戰北野戰北野……”

四面無人回答,身側宗越和雲痕靜靜看着她,空氣如此冰涼安靜,羣山無聲,山谷無聲,彷彿剛纔九幽大陣之中,幽魂逼近情形下當空自刎的慘烈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孟扶搖怔怔坐在那裡,心中空空茫茫,將剛纔那一暮反反覆覆想了很久,半晌卻突然跳起來,大罵:“戰北野,給我滾出來!你再不出來,這輩子我再不認識你!”

身後突有人哈哈一笑。

隨即有個熱烈而明朗的聲音道,“哎,真是小氣。”

孟扶搖頭也不回一拳就轟了出去,怒:“你混帳!嚇人不帶這樣的!”

那人伸手接了她這一拳,反掌一握便不肯放鬆了,孟扶搖一掙沒掙動,她精疲力盡之下哪裡還有力氣和戰北野拉拉扯扯,眉毛一豎怒道:“放開!”

握住她手掌的溫暖的手頓了頓,有所留戀的輕輕撫了撫掌中纖細的手指,終於放開,孟扶搖回首,怒目而視。

身後,一地雪色之中,黑衣紅袍的俊朗男子眉目深黑眼神如鐵,鮮明灼亮,他深深看着她,沒有退讓也沒有歉意,道:“扶搖,我只是想……多看看你爲我傷心的模樣。”

我想看看你爲我擔心傷心的模樣,看見你爲我顰眉,爲我焦灼,爲我眼神裡寫滿關切。

我知道……也許一生裡只有這一次了。

所以我明知不該讓你焦心,依舊自私的多沉溺了那一刻,想將這一刻你的眼神記取得更加清楚,在日後歲月裡歷久彌新。

我要用這樣的日日重溫告訴自己,你心中,永遠有我的位置。

孟扶搖沉默着,仰起臉,錯開戰北野灼熱的眼光。

這勇悍而明烈的男子。

這火一般的大瀚皇帝。

自太淵密林中駐馬初遇,到如今穹蒼四境中再次並肩,這也許已經是一生裡最後一次相逢,她知,他也知。

到得此時,什麼好笑怒罵故作渾然,都已掩飾不了來自各自眼神中了悟的蒼涼。

她勉強笑笑,岔開話題:“你怎麼知道這個破法的?竟然做得和真的一樣。”

“解鈴還須繫鈴人,”戰北野笑道,“幽魂之陣,執念不就是報仇麼?那麼死給他們看,心願一了怨氣一散,陣法不攻自破。當年我師傅闖陣,他一生殺人如麻,給那羣幽魂纏得忍無可忍,一怒之下覺得被幽魂纏死實在沒面子,便回刀去抹脖子,結果發現一抹脖子,那羣混賬都退了下去,這才知道原來是這麼破的。”

孟扶搖忍不住一笑:“哦?雷動大人破過這陣,爲什麼江湖上沒有人聽聞?”

“他當然不能真抹脖子,急中生智之下將自己帶着準備燒烤的一隻雞給殺了,做了個障眼法。”戰北野朗朗笑,“這說起來實在不太好聽,家師引爲平生之恥,所以從未對外說過。”

他說話時一直笑聲琅琅,試圖用自己的明朗衝破此刻鬱郁,衝破素來鮮豔明麗的孟扶搖眉間慘然,然而未卜前路和那灘血跡始終沉沉壓在孟扶搖心頭,她便是始終努力的明亮一點,那笑意依舊淡若空花。

戰北野漸漸也笑不出來了,他無聲低嘆,轉過身去。

孟扶搖目光,緩緩轉過身側宗越和雲痕,看見他們,不能說不欣喜,然而那欣喜裡,依舊是無奈的。

那兩人都默不作聲,一個負手而立,一個盤膝而坐,一個背影孑然,一個目光落在遠遠的虛空,他們的目光都不再落在她身上,卻又無所不在將她包圍。

天涯海角,只在她身側。

無論她擊水三千扶搖直上,還是橫刀千丈地獄沉墮,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那些人世巔峰的男子,不因身份改變不爲權欲矇昧,總在她身側。

這些……愛她的人們。

一生裡不願牽扯掛礙,卻欠了這一身永生也還不了的情債,一筆筆在心,卻註定讓他們潮打空城。

她的心思早已入骨,寫在眼神中動作裡,不需言語字字分明。

此刻沉默太令人心生愴然,孟扶搖轉回頭,默默捧出元寶大人,看了一眼,“啊”一聲眼淚便落了下來。

元寶大人僵僵的挺着肚皮,毛色暗淡,全身一點溫度都沒有,看起來已經一命嗚呼了。

孟扶搖直直的瞪着眼睛,盯着元寶大人,眼淚無聲無息在眼角凝結成冰。

“耗子……耗子……不要啊……”她捧着元寶大人,喃喃,“不要啊……我不要你們這樣犧牲……”

眼淚冰珠般落下來,墜在凝成一團的暗淡的毛上叮然有聲。

孟扶搖將元寶大人貼在臉上,哀求:“你起來啊,你起來,你不是很會罵我嗎?你不是很喜歡煽我嗎?起來,起來啊,以後你想怎麼罵我怎麼煽我我都由你……”

眼淚噼噼啪啪滴落,落在雪色袍角上,是宗越坐了過來,孟扶搖目光一亮,彷彿遇見莫大希望,一回頭揪住他衣襟:“宗越,宗越,你是天下神醫,救救元寶,救救元寶——”

宗越的目光,落在她的斷指上,又緩緩看了元寶大人一眼,淡淡道:“我不是獸醫。”

孟扶搖怔怔看着他,半晌鬆開手,宗越卻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那截手指呢?趁陣法還沒發動,我給你想辦法接上。”

“算了。”孟扶搖抽回手,空空淡淡的道,“斷了也便斷了,這世上,有多少東西能夠斷了再續?我爲什麼要例外?”

她語氣淡漠,眼神空無一物,宗越看着那眼神,震了一震,剛要說什麼,忽聽戰北野低叱:“誰!”

與此同時戰北野衣袖一拂,雪地上騰開漫漫狂風,夾雜着雪霧鋪天蓋地而起,直撲向一個方向。

以他的功力,除了長青殿主,便是十強者來也能擋住,然而小小一團黑影一閃,一個東西已經穿越他的掌力縫隙,直撲入孟扶搖這邊。

孟扶搖一轉頭,一眼看清了那東西,“咦”一聲,目光一亮道:“黑珍珠!”

黑珍株根本不理她,直撲上元寶大人身,二話不說抱着它就開哭。

“吱吱吱吱吱吱吱……”

“吱呀呀吱呀呀……呀呀呀吱吱……”

“呀吱吱……呀呀……吱吱……”

孟扶搖一開始還愧疚的聽它哭,聽着聽着眉毛便豎起來,這只是在哭呢還是在號喪呢,聽起來就像專職大媽級哭手在哭唱,是不是把元寶從生下來到現在所有生平和哭成歌了?

聽那隻還在揮淚傾盆,孟扶搖忍無可忍,擡手就是一巴。

“你是來哭的還是來救它的?來哭的可以滾了,來救的就趕緊!”

黑珍珠捱了一巴,纔想起自己來是幹嘛的,趕緊拖着元寶大人便往旁邊雪地裡鑽。

孟扶搖不知道它要做什麼,伸手想攔,黑珍球呸的給了她憎惡的一口口水,順爪踩了她一指,它最近又胖了,足足有元寶兩倍大,一腳踩下去,孟扶搖手指都給踩得扁扁。

身側宗越攔住她,道:“這種神獸,既然同脈相生,必然有一套它們自己才知道的救命辦法,黑珍珠既然感應了趕過來,你就讓它去。”

孟扶搖只好鬆手,眼見着肥大的黑珍珠拖着瞬間瘦了許多的元寶大人,吭哧哼哧往一個雪洞裡鑽,看上去就像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娘扛回了瘦小的男人……這聯想瞬間讓她嘴角抽了抽,心道不會吧,不會這麼狗血吧?

轉念一想,便是那樣便又如何?既然天下就這兩隻長青神獸,本來就命中註定在一起的嘛,只要黑珍珠能救回元寶,她不介意做個媒……

她心情輕鬆了幾分,聽見宗越問她:“這回該把那截手指拿出來了吧?”

孟扶搖掏出手指,宗越看了看,讚道:“竟然知道用冰雪凍住,還好,還來得及。”想了想又爲難的道,“出來得急,身邊沒有曼陀羅花……”

孟扶搖平靜的道:“沒關係。”

這輩子受了多少傷吃了多少苦,沒有麻藥縫個斷指又算什麼?便是肉體苦痛萬端,又怎能比過戕心之痛?又怎能比過先前在谷中撲倒在那染血雪中一刻,慟至無聲?

要不是擔心失去一截手指影響以後出手,接不接回,也沒那麼重要。

她心中最重要的,在前方。

宗越抓着她手指的手抖了抖,身後戰北野呼吸緊了緊,雲痕默默轉過頭去,他肩上金剛單腳站立,黃毛向天,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的盯着孟扶搖,半晌道:“好!從現在開始爺佩服你!”

宗越取出自己的醫囊,點燃火摺子將那些用具消毒,戰北野和雲痕都背過身去,前者默然半晌,狠狠一拳擊得雪霧四濺,卻也不知道在憤怒着什麼

空氣十分沉靜,隱約只聽見飛雪簌簌飄落的聲音,聽見刀針細微的聲響,聽見宗越穩定的手翻找用具的聲響,聽見屏息的緊張的忍耐的呼吸——那呼吸不是不用麻藥做手術的孟扶搖的,是戰北野和雲痕的。

明明忍受痛苦的不是自己,他們卻更希望能以身相代,而不要看見她的疼痛和蒼白,更不要看見她平靜忍耐中依舊不滅的笑容。

他們背對着那一角,豎起耳朵,拼命聽雪洞之下的聲音,寧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偷聽黑珍珠和元寶大人身上,以阻擋那洶涌來襲的心痛。

利銳的針尖穿透肌骨,十指連心痛入肺腑,不比那一刀一劍霍然着身,疼痛只在剎那之間,這樣的痛是綿密的、牽連的、以爲它停息不再卻實則無聲侵蝕的,如同……這一路邂逅的愛情。

孟扶搖眼底漸漸蘊出淚痕,那淚光閃耀在烏黑的眸中,倒映雪地豔紅心血。

那淚光不爲這一刻徹骨的痛,只爲那些人生裡滿目哀涼卻又華美飽滿的相逢。

她要記住這一刻焚心的疼痛,記住有過一個人,爲她亦曾這般的痛過,甚至也許,從遇見她那一刻開始,便綿綿密密的痛起。

宗越的呼吸一直是除了孟扶搖之外最平靜的一個,他的身份使他不能不保持寧靜的心態,然而不知何時,這極寒的天氣中,一向肌骨晶瑩、雖暑熱也不生汗的他,竟漸漸浸出一頭的汗珠,汗珠滴落,半路上就被冷風吹成冰珠,一串串落在雪地如同淚珠。

有那麼一刻,他羨慕戰北野和雲痕,爲什麼擅醫的不是他們而是他?那樣他便也可以轉過身,去聽老鼠的牆角。

一生裡最簡單的一個手術。

一生裡最艱難的一個手術。

他捧着那殘缺的手指,像是捧着自己的心,穿針……走線……拉出鮮血殷然的印痕……誰的心上血……誰的心上痕……

眼前突然一暗。

剎那間四人都以爲,自己痛極眼花了。

然而那一暗之後便再沒有亮起,四面的天色就那麼一分一分的沉下來,並不是全盤黑暗,也不是呼啦一下就拉下了黑色的天地幕布,而是像沉入被日光照射的渾濁海水一般,隨着日光遊移,那光影一點點淡去,像被誰抽去了光芒的經緯,瞬間視野空落而混沌。

混沌裡,令人猝不及防的風聲突然響起!

風聲!

無處不在無所不在密集如雨平地生起的風聲!

那風聲竟然像是不知來處,彷彿就像是從空氣中平白生成,剎那星雨,無差別的覆蓋了這片不大的空間。

幾乎在同時,所有人都動了。

都撲向孟扶搖所在的方位。

雖然看不見,但是每個人都早已將她的方位記得清楚,然而那一撲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面前彷彿突然多了一堵牆。

一堵無聲無息矗起的,將這空間分割成無數小塊的牆。

而他們就分別被擋在這些牆之間,那些風聲依舊源源不斷四射而來,再遇上四面的牆互相反射彈射,因爲撞擊不斷,飛行軌跡也就更加千變萬幻沒有一定之規,於是就更難摸着規律躲避。

幾人都怒喝着,試圖衝越這無形的藩籬,衝越這穹廬如蓋的暗境,然而他們身形動得越快,那些流動的風聲就被帶動得越加快速,攻擊越發猛烈,他們在其中穿越縱橫,不僅無法撞毀那無形的牆,也無法擺脫那附骨之蛆一般的風聲。

戰北野狠狠的撞着那無形的牆,大呼:“扶搖——扶搖——”赤紅長劍鏗然拔出,虹彩一亮,卻瞬間被那無窮無盡的昏暗所掩埋,他雙手握劍猛然凌空豎劈,轟然一聲連空氣都似被他劈裂,恍惚間那牆似也一分,戰北野大喜着要衝過去,然而只是剎那間,如同掩埋他劍光凌厲紅光一般,那無形的牆再次無聲無息矗在他面前,撞上去險些頭破血流。

雲痕一言不發,抿着脣便拔劍,長劍青光一閃撥回那些風聲,又試圖將那無形的牆斜挑而起,然而那也是徒勞無功,他是個安靜的,雖然焦急卻依舊鎮定,肩膀上那隻卻天生是個聒噪性子,金剛大爺在雲痕肩上左奔右跳,黃毛直豎,拼命躲着那些風聲,一邊大叫:“救爺!救爺!爺怕黑!”

它撲啦啦四處亂飛,振翅帶起的氣流帶動得那些風聲來勢更急,雲痕防不勝防,一反身橫劍一拍,金剛大爺直挺挺落了下來——安靜了。

鐵成一柄長槍舞得呼呼有聲,他是個磐石般的性子,站定了便不動,所以他身周的風聲反而不烈,被他舞得密不透風的長槍都撥回去,鐵成大聲呼喚:“主子——你在哪——”

姚迅是幾個人中武功最弱的一個,但是輕功卻不比任何一個差,匿鮫族自幼的訓練讓他身如游魚滑膩靈便,行動間不似戰北野孟扶搖風聲虎虎,他身周的風聲也不烈,但是很少打架的姚迅還是很懶,乾脆往地上一趴,一趴之下忽覺四面風聲止歇,愣了一愣大叫:“主子!趴下來不動就好啦……”

此時如果有天神凌空下望,便會看見一幅詭異的情形,幾個人在一處不大的空間裡,看似離得很近,卻相互之間無法看見也無法接近,每個人都被透明的屏障隔在一片灰暗之中,像是迷宮之中,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房間之中努力試圖走出,有時幾乎近在咫尺,手指一遞就能碰着,偏偏越不過去,於是每個房間之中呼號奔騰飛越戰鬥,鬧得不可開交。

只有一個房間,是安靜的。

宗越和孟扶搖。

天色一暗的剎那間,宗越和孟扶搖都是坐姿,最不方便的迎戰姿態,本來戰北野幾人都在身邊護法,也不怕什麼襲擊,不想這陣法毫無徵兆便發動並將衆人隔開,等到孟扶搖直覺要躍起,已經慢了一步。

風聲奇急,劈面而來。

宗越突然一伸手,將她按了下來。

隨即他身子一斜,擋在了她的前方。

風聲飛越,從宗越背後的方向衝向孟扶搖,他若沖天飛起應該可以避過,然而他不過極其輕微挪了挪身子,只求擋住孟扶搖而已,連手中刀針都沒放下。

風聲一歇,混沌中隱約聽見叮噹聲響,宗越身子微微一震。

孟扶搖立即醒覺,問:“你受傷了?”

“沒有。”宗越答得簡單,甚至還有幾分譏誚,“我又不是你,動不動就掉牙斷指,血肉淋漓。”

孟扶搖聽他毒舌,無奈的笑了笑,兩人都沒有動,第一波的風聲過去便沒有被再帶動,除了一片沉重的昏暗,一時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孟扶搖想起身,宗越道:“別動,讓我縫完。”

孟扶搖皺眉,心想這什麼都看不見你怎麼縫?接手指手術本就是精細活,現代醫生都要藉助儀器操作,就算宗越號稱絕世神醫,眼光利如飛鷹手指靈巧絕倫,但能把它縫上去做個樣子就很了不起了,這一片黑暗之中,還能怎麼做?

這樣想着,突然又覺得,雖然是暗魅的容顏,但是宗越身上的藥香似乎更濃了些,按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國至尊,再也不用親自施展醫術,爲什麼藥香反而更重了?

身側宗越緊緊抓住她手指,手下動作竟然一如往常,穩定輕捷,便如看得見一般,孟扶搖震驚的感覺着那動作,問:“你看得見?”

宗越根本不屑於回答她這個問題。

四面一片黑暗,暗境中,危機下,態度不佳的男子,專心而細緻的只顧替她接上手指。

暗境之中,聽得見他平靜悠長的呼吸,如同他的動作一般,因爲穩定而令人安心,孟扶搖靜靜的聽着,突然於這跌宕兇險一路風波之中,尋着一絲恬然的溫暖。

然而手上突然滴了一滴什麼液體,皮膚一溼。

孟扶搖伸手就去摸,宗越卻一拂袖立即將那點溼潤擦去,淡淡道:“抱歉,流汗了,你太不合作。”

孟扶搖哭笑不得,手指再去摸已經摸不着什麼東西,她隱約有些不安,突然覺得空氣中似乎多了一點血腥氣,而那氣息似乎是剛纔宗越拂袖帶來的?

她輕輕移動手腕,試圖湊近宗越衣袖,宗越卻突然一讓,道:“別亂動!”

他聲音似乎有點發顫,孟扶搖目光一跳,道:“蒙古大夫,你老實點別玩花招,不然我可不管什麼能不能動……”

宗越突然鬆手,欣然道:“好了。”

他手一鬆,孟扶搖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滑向她的手腕,宗越的身子剎那間也一軟,孟扶搖伸手去扶,口中突然被塞進苦苦的物事,入喉便化了,黑暗中聽得耳側他低低道:“催活血脈有奇效……”

孟扶搖“嗯”了一聲,擡手就試圖去摸索他哪裡受傷了,宗越喂藥的手卻沒有放開,手指輕輕在她臉上撫過,手勢輕而細緻,像是撫摸着最珍貴的瓷器。

黑暗中,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之聲響在耳側,呼吸灼熱,拂過她頸側,孟扶搖一讓,卻聽宗越低低道:“扶搖……”

這聲音微微低啞,低啞中生出淡淡的磁性,每個字都回旋往復,有種別緻的動人,竟然是屬於暗魅的聲音。

一片黑暗的寂靜之中,突然聽見這個記載了一段特殊經歷的聲音,孟扶搖有一瞬失神,想起軒轅皇宮之巔和那豔麗男子相遇,驚神弓下那人以身相代,背上燃起的灼熱的火。

和晶瑩的宗越截然不同的,一個身體裡的另一個人。

如同白日裡宗越永遠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而暗魅屬於黑暗,屬於黑暗中流光盪漾的旖旎。

“扶搖……”宗越語氣輕輕,暖風一般拂過,或是秋日陽光下澄澈的湖水,泛着粼粼的金光,每個音色的波紋,都浮游盪漾無聲飄搖。

“只有做暗魅……我似乎纔可以嘗試着靠近你……”

他手指細細在她臉上撫過,似乎要將孟扶搖的輪廓用指尖一一記取,孟扶搖偏開臉,他卻輕輕道:“只有在你面前做暗魅,有些話才能說出口……扶搖,你還在怨我是麼?”

嘆息一聲,孟扶搖道:“沒……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從來都沒怪過你,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朋友……宗越似乎無聲苦笑了笑,隨即低低道,“一生能有多長?相遇過已是幸運……”

孟扶搖仰起頭,不讓即將流出的眼淚奔下眼角……一生能有多短?一生能有多長?短如流星剎那,似乎還是那年初初相遇,轉眼間便要各奔東西;長如三生三世滄海天涯,一路艱難前行,他的方向卻遙不可及。

“我知道你終究要離開。”宗越抓住她試圖推開他的手指,脣瓣輕輕碰過她指尖,“……讓我記得你更清楚些……”

屬於暗魅的細膩和纏綿,在黑暗中密密如繭將她包圍,微冷的空氣皆化爲水,想將心愛的女子納入,孟扶搖卻只是坐着,平平靜靜,仰望着北方,清清楚楚的道:“忘記我吧,忘記跋扈囂張的孟扶搖,你的天地在軒轅,我的道路在前方。”

“忘記……談何容易。”紅脣如火的男子微微苦笑,一生能有多長?擁有便覺得短暫,失去便覺得漫長,哪怕屬於他的一生不夠長,那相思的煎熬也足以將時光漫漫拉遠,從此日日,都是苦熬。

然而她在路上,永遠在路上,無法追及的路上。

輕輕嘆息不再說什麼,宗越悄悄往口中塞了一枚藥丸,隨即去拉孟扶搖的手,手剛伸出,便突然被大力一震,無聲滑落。

與此同時,孟扶搖也震了震。

四面的空氣,突然濃厚起來,像是平白增加了重量,而黑暗之中,遙遠的地方,隱約間似生起巨大的震動,彷彿一個來自洪荒的巨人,正踏着令大地顫抖的沉重緩慢腳步,一步步,逼近來。

----------

九天之巔,神吼之地,冰洞徹亮,映着暈迷之人微微蒼白的臉。

風無遮無攔的穿越前後貫穿的冰洞,呼嘯凜冽,將陷入黑暗中的人森涼的喚醒。

天色將亮未亮時,長孫無極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恢復意識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握了握左掌心,隨即欣慰的舒一口氣。

那絲絹還在。

極度的疼痛過去,肢體已經麻木,他一根根的舒展開手指,任絲絹垂落,絹上字跡保存完好,密密麻麻。

他一眼瞟過去,便浮起微微笑意。

果然沒有猜錯。

來自一段無人在意的舊事的記載,是打開三百年前祖師羽化之謎的鑰匙。

三百年前,長青神殿創教祖師飛昇之時,選擇的地點就是接天峰九天之巔。

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他在九天之巔上渡過。

按說這類祖師飛昇的地點,應該作爲聖地保存下來,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最後接天峰九天之巔,竟然成了羈押重犯的禁地。

就如同創教祖師的生平一般,前半截光輝燦爛人人熟知,最後飛昇前的種種,各代殿主卻一直諱莫如深,明明應該大肆宣揚引以爲耀的飛昇,說起來也就是乾巴巴一句:祖師功成,順利飛昇。

很多年來,沒有殿主命令,誰也不能上峰,而因爲接天峰的惡劣的環境,對人身傷害極大,也沒人願意冒險爬上去吹風。

於是三百年來,只有受刑囚徒纔會被困在那裡。

一百五十年前那位刑架上的夜叉大王,全部的精神用來疼痛嘶吼,怒吼命運不濟,一百五十年後的長孫無極,卻完全是有備而來。

很多年前,學武奇才的少年,在別人對着浩瀚如煙海的武學書籍頭痛時間不夠用的時候,他卻早早完成自己的進度,悠閒之下,四處找閒書看。

與其說是找閒書,倒不如說是有意尋找前人的未解之謎,當所有弟子都對代代流傳的說法唯唯諾諾全盤接受之時,少年卻不以爲然——事有反常必爲妖,那些數百年前的故事,必有隱情。

在長青神殿這種地方是沒有閒書的,找遍全殿,最後纔在藏書樓的聯排書架之下,找着了用來墊架腳的一本髒兮兮的冊子。

冊子不是書,只是一本手寫的雜記,混在一堆殘破的書籍裡,被人隨隨便便扔棄,冊子中內容很雜,天文地理風物人情都有涉及,像是一個人行走天下所記的日記。

冊子上內容不多,文字卻是博大精深才華內蘊的,唯一有點奇怪的,就是冊子的所有空白地方,都畫滿了大大小小的蓮花。

蓮花越畫越靈動,越畫越美麗,到得後來看起來頗有幾分妖異,灼灼盛放在那些迷幻的字眼間。

而冊子上的內容,到了後期也開始混亂。

像是一個人的囈語,又或是兩個人的對話,又或是午夜裡喃喃的傾訴,帶着夢幻的迷離和柔軟的綻放。

那些句子散落在書頁上,五光十色而又混沌不清。

到得後來,其間意思,連聰明絕頂的少年也已經看不懂。

他只是翻着那冊子,爲那些像是靜夜迷思裡發出的疑問感嘆驚訝迷惑而漸漸感到震驚,即使不明白那字裡行間的意思,他依舊可以敏銳的捕捉到那些混亂語句中隱含的詭異,像是無聲跳動的迅急的脈搏,響在心深處,聲若晚鐘。

“它什麼時候能再次出來呢?……想她……”

“……她一笑秀若芙蕖,光風朗月……它在我掌中,溫柔細緻,任我握住……我的手指和她一般長度……果真美好……”

“這一生怕是不成了……但望……但望終有一日……”

一會是她,一會是它,語句也是奇異的,一個人,和手指一般長度?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又覺得詭異,匆匆翻下去,最後一頁上,卻另有一句話。

“月圓之夜,九天峰巔,斜光照影,法在其中。”

這一句話字跡潦草,混在一堆胡亂塗抹的古怪線條之中,稍不注意就會漏過。

少年卻是個有心人,知道但凡這些不着痕跡的,往往卻是極其重要的事,默默記住了,有心想去九天之巔看看,然而九天之巔守衛森嚴,而他身份高貴,無論到哪裡都跟着一堆人,師父又時時相召,實在不太方便,再後來,他學藝有成,提前下山,去擔負自己本身還有的一堆責任,回山很少,偶爾回來時機也不對,這事便擱下了,然而多年來,卻從未將這句話忘記。

時隔多年,他終於以這樣的方式,呼應了天意的召喚,揭開了這個塵封數百年的謎。

絲絹握在掌中,涼涼滑滑,纏纏繞繞,像這命運兜兜轉轉,看似早已絕人之路,其實轉角就在前方。

只要有心,經得起時光和磨難的考驗,終可破開前阻的藩籬。

縱天意森涼,然強者之命,永握自己手中。

月光和冰光交織在一起,一片燦亮的白,倒映蒼穹如水,那一片琉璃清明世界裡,血跡殷然的男子,展開手中絲絹,笑意淺淡,如初雍容。

然而笑意方起,他面色便微微一變。

風聲裡,隱約就在不遠的地方,有私語聲、衣袂帶風聲、武器和冰壁輕微相撞之聲,若有若無的順風飄過來。

於此同時,無聲無息如這不化雪霧潛近來的,還有……

殺氣!

無極之心 第十六章 你心我心無極之心 第三十三章 欺男霸女穹蒼長青 第十四章 大結局上風起太淵 第十六章 各懷心思無極之心 第十七章 有所必爲天煞雄主 第二十二章 溫馨融融天煞雄主 第十四章 愛之真義風起太淵 第六章 真是可惜天煞雄主 第十四章 愛之真義軒轅皇嗣 第七章 封后風波穹蒼長青 第九章穹蒼長青 第五章無極之心 第三十八章 山林之夜天煞雄主 第二十一章 兩心糾纏穹蒼長青 第八章扶風海寇 第十四章 聖女非煙天煞雄主 第六章 讓我去痛天煞雄主 第八章 思慕之深無極之心 第三十五章 驚心邂逅風起太淵 第三十二章 宮變前夕無極之心 第九章 天下之傑風起太淵 第三十一章 宮變前夕璇璣之謎 第五章 共枕之緣璇璣之謎 第九章 牢獄之遇軒轅皇嗣 第二章 貴妃醉酒天煞雄主 第十章 冤家路窄風起太淵 第四十章 雷霆忽至無極之心 第二十九章 此心成結“你們……爲什麼……不救我……”第十二章 後山遇伏無極之心 第三十一章 兩心之戰天煞雄主 第十章 冤家路窄無極之心 第十一章 李代桃僵穹蒼長青 第九章風起太淵 第四十一章 當衆論胸風起太淵 第四十三章 絕世之約風起太淵 第十六章 各懷心思扶風海寇 第二章 未來女優天煞雄主 第二十二章 溫馨融融無極之心 第三十二章 凝冰化凍無極之心 第十章 月下拈花風起太淵 第三十一章 宮變前夕天煞雄主 第十四章 愛之真義無極之心 第七章 悠悠我心風起太淵 第三十七章 殺機一線扶風海寇 第十一章 維京海盜風起太淵 第十九章 春光乍泄風起太淵 第二十九章 一觸即發風起太淵 第四十二章 宮門之逼穹蒼長青 第十一章扶風海寇 第五章 神通大法天煞雄主 第十七章 天上人間無極之心 第十章 月下拈花風起太淵 第二十三章 犬壽無疆風起太淵 第三十九章 一箭驚心無極之心 第十六章 你心我心天煞雄主 第二十六章 無心插柳無極之心 第三十三章 欺男霸女無極之心 第四十章 步步危機無極之心 第二十六章 險厄相逼風起太淵 第二十七章 狹路相逢扶風海寇 第二章 未來女優天煞雄主 第十二章 脣齒纏綿扶風海寇 第七章 心如潑水風起太淵 第五章 人在月中無極之心 第二十三章 傾世浪漫天煞雄主 第一章 雙蓮之會無極之心 第十七章 有所必爲璇璣之謎 第一章 煙花之年天煞雄主 第十七章 天上人間天煞雄主 第十四章 愛之真義扶風海寇 第五章 神通大法無極之心 第三十章 三人之爭風起太淵 第九章 我從了你扶風海寇 第四章 集體搶劫璇璣之謎 第五章 共枕之緣穹蒼長青 第十四章 大結局上天煞雄主 第二十五章 杯具誤會無極之心 第二章 誰調教誰?天煞雄主 第十六章 御風成旗無極之心 第三十七章 密林逃亡天煞雄主 第七章 以身事魔天煞雄主 第二十六章 無心插柳無極之心 第三十九章 烈血犧牲風起太淵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來風起太淵 第三十五章 如此僞裝穹蒼長青 第十章風起太淵 第三十五章 如此僞裝穹蒼長青 第二章無極之心 第七章 悠悠我心風起太淵 第十七章 計毀玄元天煞雄主 第十八章 時光之錯扶風海寇 第七章 心如潑水軒轅皇嗣 第一章 元寶賣藝軒轅皇嗣 第一章 元寶賣藝無極之心 第二十三章 傾世浪漫軒轅皇嗣 第九章 彪悍皇后風起太淵 第十章 快意恩仇風起太淵 第三章 拔劍相向穹蒼長青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