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時不過就是轉眼之事。歷朝歷代皇上嬪妃衆多,不可能一一舉辦婚禮。但是天子一生中唯一的婚禮,一定是舉國上下普天同慶的時刻。
上到拜天地儀式舉辦場所的裝潢,下到每位來參加婚禮人的穿着打扮,皆爲重要問題。
更何況這次婚禮史無前例,是天子大婚沒錯,可迎娶的也不是普通大家閨秀,而是當今攝政王。單論這女方身份,彩禮也不能胡亂準備,幾百兩黃金算是打底,上萬兩白銀也是陪襯,那些聞所未聞,皇室都捨不得用的奇珍異寶纔是重頭戲。
奉迎禮按理說應該使臣去,燕彤貴爲天子,地位高,不應親自上門迎親。可他一方面將白彥看得格外重要,希望像尋常人家成親一樣,見證這個美好時刻。另一方面,白彥是攝政王,是幫他料理朝政的重臣。兩人君臣關係之中,又摻雜互補合作的意思,所以燕彤理應親自前去。
迎親隊伍由上百匹白馬組成,排了五里長街。
白彥天色微亮就開始整理髮髻,銅鏡中她皮膚嬌嫩吹彈可破,未沾染半點胭脂水粉清純動人,恰巧就是青春少女應有的模樣。她這皮膚,怕是誰看了都會羨慕。
馨蕊爲她梳理頭髮,擡眼對上鏡中白彥目光“大人長得真好看,最近好像更是容光煥發。一會帶上妝容,得美成什麼樣子。”
進來三五個侍女,手捧托盤,其中是全套上等胭脂水粉。都是當今燕都小姑娘們最喜歡卻又買不起的東西。
“奴婢來爲您化妝。”一個侍女兩指捏起盤中眉筆,在白彥眉毛上描繪。另一人拿起水粉,細細鋪撒在她精緻微尖的鵝蛋形臉上。
等這全套完成,又有十幾個宮女端着托盤上來,其中是各種各樣的髮飾,還有不同顏色的口脂。
上百片口脂放於托盤中,仔細按顏色相似性排放,相鄰的口脂看似相同,若仔細看上去便能發覺不一樣之處。濃淡調和只差半點,卻也被分開排放。能找到所有的口脂顏色都在這托盤中。
白彥細細比對,最後拿起一片石榴紅放於口邊,輕輕抿脣。素脣沾染了嬌豔紅色,是整個妝容的點睛之筆,將氣色提升到極致。完全看不出來昨夜辛苦操勞的憔悴。
“母親,你看哪個簪子好看。”白彥轉身問始終沉默的母親,今日大婚是孃親一直以來的心願。她喜不喜歡這場婚姻另說,結婚的目的不純也另說,面子上的歡愉總是要過得去。
母親走上前爲女兒仔細挑選,居然又選中那個綵鳳玉簪。這算是天意嗎?白彥暗想,既然如此,燕彤也不在意,何樂而不爲“這個挺好看的,我平日中也最喜歡這個玉簪。”
紅紗蓋住她傾城容顏,難見終日奔走效勞的白彥再次溫柔坐於臥房中安靜等待。
時光是個離奇的東西,將人帶向看不清楚的遠方。上次這樣蓋着頭簾坐在房中,是個昏暗的夜晚,作爲因爲美貌被提親,卻不入流的小妾,她被人從側門擡入府中。一個人在房中等待整整一天,正院飲酒擺宴的熱鬧和她無關,明明是大喜之日,並未半點歡喜。將要面對油光滿面比自己大一個輩分的夫君,她憋不住眼淚。
回想那時的懦弱只覺得自己搞笑。還以爲此生就這樣了,享受不到愛人的半點溫存,只是爲他們家族開枝散葉,傳宗接代的工具。那時的懼怕還在心頭回蕩。
更可笑的是新婚之夜,她就被冠上謀殺親夫的罪名。那是悲劇的開始,也是人生的轉折。
遇到了向陽,遇到了愛戀終生的秦月明,他們從不屈服的勇氣,蓬勃朝氣給白彥新的希望。耳畔還能聽到秦月明的聲音“你所有想要的東西,無論是愛情還是錦衣華服,都會得到的——我們都會成功”
“可有的人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那是他們的一輩子,不是我們的。”
想要的都會得到,白彥笑得甜蜜,是啊,想要的都得到了,堅持希望,不去苟活,她坐在這裡了,不是嘛?作爲攝政王,作爲皇后。她再也不是那個連臉都不能露的小妾,今日照樣是成婚,卻普天之下,衆人恭賀。
白彥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接受冊封,收下皇室彩禮。在酒宴上一同招待來賓,無人敢要求攝政王爲皇族開枝散葉,更沒人敢對天鳳指手畫腳。
“皇上駕到——”
“來了,來了。”馨蕊拖住白彥手臂,將她一步步帶向門邊。
白彥的紅蓋頭只是一層帶着金鳳凰刺繡的紅紗,她能清楚看到外面每個人。燕彤眼底的欣喜和少年纔有的羞澀,她也盡收眼底。
未等人說,燕彤便自己上前牽住白彥的手,兩人恩愛有加的樣子讓周圍人發出小聲驚歎。帶着起鬨的意思,卻有礙於皇上面子閉上嘴巴。
“冊封吧。”
燕彤寫不出來什麼好文采的冊封聖旨,這些東西還是別人代勞,只是苦了這次寫聖旨的人,這樣史無前例的婚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寫才說得過去。
一堆雜七雜八的客套話,反正就是誇白彥好,長得漂亮,絕頂聰明,身爲攝政王輔佐皇上處理朝政,身爲女郎有孝心。燕彤能把這些東西按照臺本一五一十讀下來已經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最關鍵的話。
他對掌一按,合住冊子,不再誦讀。
將白彥右手平託至身體前方,盯着紅紗下朦朧眸子,認真的說。
“朕封你爲天鳳。”
天鳳!此話一出,周圍大臣白了臉色,心中孤疑,他到底在搞什麼。就算是喜歡攝政王也不能做出此等事情。皇上是天上龍,那皇后是天鳳,這二人豈不是平起平坐,平分天下了嗎?
當初鬧得沸沸揚揚的天鳳預言倒是被人遺忘了,山河解盤消失太久,燕王也過世多時,誰會再提起那些陳年舊事。
白彥短暫時間內沒反應過來,所以這是她在預言中被稱爲天鳳的由來對嗎?燕彤曾經知道那個預言,他的話來自預言,然而預言又來自她的話。
“謝皇上。”
既然皇上樂意,又在今天婚禮上,誰敢說半句不樂意的話“恭喜皇上,皇后。”
千里之外的緣花寨中,陽光不錯,秦月明難得有幾分力氣出來走走。看見梅花開放,輕笑“這個時間,彥兒應該已經成婚了。”她當上了皇后,離看似遙遠的目標更近幾步。
他其實是高興的,人生來就有使命,並不是每個人活着都爲了愛情。彥兒能成功,他真的很高興。看見放在窗臺上長久未曾擦拭的清源劍,秦月明希望不要再拿起它,如此這樣虛度最後光陰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如若自己幸運,秦月明會在千年之後站在胡明相遇的竹林,等着彥兒再次走過來。時過境遷,那個時候希望成婚的是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