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動,別動。”眼見她要坐起身,秦月明連忙攔住,表情竟然比剛剛還驚慌無措,手腳都不知道往何處放,只得在空中來回擺動。想抓住白彥,卻不知道怎麼下手扶。
白彥還想站起來,只是一用力,鮮血又翻滾而出。
人都有個怪毛病,喜歡同情弱者,她越發慘,百姓就反而越覺得太皇太后沒有半點仁義道德可言。殘殺親孫子不說,如今還敢對功績累累的攝政王痛下殺手。他們不敢表態,卻不代表心無所向。
“你別動了,會死的!”秦月明好像手無寸鐵的小男孩,跪坐在白彥身側,左右不是。阻止不了她多次起身的打算,也不能看着她這樣折騰送命,只能用焦急語氣混着顫抖聲音反覆勸說“求你別動了,別動,就這樣躺着等着太醫過來。”
語氣中套上懇求卻也攔不住那纖細的人兒。索性俯身,雙臂撐在她兩側細腰旁邊的地面上,限制她自由的同時,將自己絕世美好的容顏貼在她面前。那雙眼眸依舊清澈明亮,沒有被塵世浸染後留下的昏暗,在晶瑩液體浸透下,秦月明這雙眼睛完全就成了世上最特效的止痛藥。
青絲甩在肩頭,少年特有的清瘦身形,讓氣質絕佳乾淨。“別起來好不好,等太醫來,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別死”
白彥視野朦朧,意識迷糊,卻也能聽懂他的意思。只是如今她一定要起來,只要站起來,她就贏了。
勝利對她這樣野心勃勃的姑娘實在是太誘人了,在勝利面前,就連閻王爺也顯得慈眉善目,毫不可怕。爲了贏,她可以放棄一切,賭上一切,哪怕這代價真的是生命。
“不不不,行,你,讓我,起來。”白彥擡手奮力擦去嘴角邊血痕,痛苦依舊撕心裂肺,天知道她怎麼這麼勇敢,像戰死不休的英雄,只要不閉眼,就絕對不會輸。
“她,她來了。”
白彥又說了句話,秦月明還未弄明白,就看到寧淑妃提着裙襬,穿過不斷聚攏的人羣跑來。她腳步慌亂,還牽着同樣擔驚受怕的青木公主。
陳瑜環坐在兩條街開外的馬車中,卻將所有情況知道了一點不差。全程面無表情,唯有聽到白彥被刺傷的時刻皺了下眉頭。復又重新舒展,但皇上確實是要看命的,要是白彥沒有這個命,她做再多也是閒的。如今遇刺,能不能熬過來,要看老天爺怎麼想,總而言之,路都已經鋪好,想要走下去還是得看個人。
“淑妃娘娘怎麼貿然出宮!”秦月明瞧見來人,便知道白彥口中話是什麼意思。雖然沒有心思多想其他事情,卻依舊轉頭詢問,配合白彥,或許這樣,她就不會在掙扎的站起來,也可能不會死了。
誰說天下爲情所困的都是女人,那些年輕美好的男孩,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姑娘時,也總顯得笨拙謹慎。他們可能是蓋世英雄,但若真的陷入愛情中,也同天下姑娘有着相同的毛病,總擔心失去對方,分別片刻都不行,更不用說什麼生死兩岸。
“攝政王是怎麼了!”淑妃顯然沒有料到這事,看到白彥奄奄一息,她用兩隻袖口掩在口邊,半餉說不出來話。
“娘娘有什麼事情就說,如果沒事就趕緊回宮,這裡夠亂了。”
秦月明好意提醒道。
她才從驚嚇中清醒過來,上前跪倒在太皇太后面前“參見皇祖母,不好了。”
怎麼個不好法。如今這裡到處是殘兵敗將,戰功累累的大將軍剛剛被秦月明一劍削了腦袋,攝政王倒地不起,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
太皇太后胸口悶着口氣,反覆深吸,想要疏通心頭死結,實在是要命了。她雖然容顏不老,卻也是上了歲數,在這樣下去恐怕會因爲過於激動而昏厥。
“你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自己出宮就算了,爲何把青木公主也帶上!”
“因爲——因爲如今宮中,所有皇子,都身中劇毒,這毒,據說就天下無解。”
聽聞此話,秦月明肩頭一顫,從白彥順心的表情中,他懂了。霍兒的中毒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還記得向陽公主曾說,白彥殺光了燕王所有的兒子,就連燕彤也沒有放過。
如今確實如此,所有皇子都身中劇毒,燕家幾乎慘遭滅門,再也沒有誰能名正言順登上皇位。
秦月明倒不認爲殺了這些年幼皇子的人是白彥,他更傾向於是陳家所爲。
畢竟陳瑜環神通廣大,昨夜敢派出私兵進宮,就表明有意思和太皇太后起正面衝突。當下這個結果雖然泯滅人性,卻不奇怪。
陳家還是那個陳家,帶着暴虐的赤火病,足夠精明,也手段殘忍。在父權主宰的王朝中,她們照樣備受敬仰,萬衆矚目,無人敢不尊。這就是陳家,強大到無所畏懼,可以無視任何規則甚至是道德。
“你你你——”
短暫安靜的空氣突然爆炸,太皇天后暴怒而起,手指白彥罵道“最毒婦人心,你居然敢殺了我孫子。”
“閉嘴!”
秦月明不看身後的女人,側臉吼道。他聲音從未有過的渾厚,清亮音線厚重不少,言語中的憤怒不加掩飾。彥兒都躺在這裡,血流滿地,還有人敢朝她大喊,那就休怪他今日在這燕都在取下一位權貴的人頭。
“太皇太后,您您別瞎說。皇子都是由您的人親自照料,若非由您指示,他們怎會身中劇毒。你可以爲了自己的利益殘殺皇上,如今你想當那預言中的女皇上,自然,自然還要殺了其他皇子。”
“我,我,我已經在狼煙帶了上白天,今早之前,從未回過燕都,哪來令人下毒的本事——”
剛說完此話,白彥渾身力氣一下被抽走,她像是失去骨架的娃娃,癱倒在秦月明懷中,不省人事。她精巧的睫毛不再顫抖,全身上下冰涼。
就連往昔柔軟粉嫩的脣瓣,也失去水潤,變成黑紫色可怖的模樣。
“彥兒——”
秦月明壓着聲音,小心喊道,生怕驚擾到狀態不佳的白彥。那細若遊絲的鼻息時隱時現,死亡將至的語音飄蕩在二人頭頂上方。
瞳孔不自覺放大,手攀附上彥兒纖細手腕,那奇特的手環還在她手上戴着“還有用嗎?”
不切實際的疑問是秦月明能抓住的最後稻草,緊握手環,又不捨將眼神從白彥身上挪開。
這注定是極其悲涼的時刻,人羣中竟然還有不少抹眼淚的妙齡少女,也有上了歲數的老年人。對太皇太后不利的氣氛逐漸蔓延,直到朝廷官員從酣夢中清醒,聞聲快步而來穩定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