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自由

太太最喜歡利用別人把柄要挾人的,如今她也應該嚐嚐掣肘於人的滋味了!這種色厲內荏人,只要你比他更狠更強,他便馬上現出弱勢來了。

謹惜冷笑道:“想必端家是很樂意用五千兩銀了買這本帳吧?”

大太太深深吸了口氣,艱難的擠出絲笑容:“謹兒,你年紀小可別被旁人挑唆了!陳府是你外家,若陳府倒了你又有什麼好處?你是老太爺的親外孫女,別說五千兩,就是一萬兩也是應該的!吳銘家的,你去帳房支銀子去,若不夠來回我,去鋪面上要!”

大太太沖吳銘家的使了個眼色,吳銘家的點頭會意急忙要走,謹惜含笑說道:“吳銘家的,那賬本可不在我房中,別去亂翻弄壞了我的碑帖!”

吳銘家的被揭了底,臉一紅說道:“表……表小姐,奴婢怎麼敢去翻您的東西!奴婢是去籌銀子!”

謹惜點點頭故意說:“今兒籌不到也沒什麼要緊,反正明天那帳薄有人出的價更高!”

看着大太太陰沉的臉色,謹惜知道,大太太一定認爲這事與端家脫不了干係!

拖端家下水,她早有預謀。前生,陳家和端家欠她的太多!留下多少血淚債待她來討還?她只不過才收回一粟爾……

此時,賬房的徐先生卻來了。他還未發現賬本已失,跟平常一樣進來向大太太回事。

謹惜故意咳了一聲,徐先生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氣氛異常。

大太太見謹惜似乎在給他打什麼暗號,盛怒之下更不揣度,認定賬房必然有內奸。要不這賬本怎麼會到了她手中?就連徐先生不謹慎地把譚墨大人的名諱寫在賬裡都是故意爲之。

她怒喝道:“你個吃裡爬外的東西,還敢進來!”

“舅母,這可不關徐先生什麼事!”謹惜“慌忙”解釋。

小賤人還敢幫他掩飾……大太太怒不可惡,舉起官窯粉彩的茶盅猛地砸了過去,差點砸破徐先生的頭,打得他抱頭鼠竄逃出門去。

大太太一疊聲的叫管事:“出去跟大老爺回,把這奴才鎖起來,倒要好好拷問拷問,最近被別人搶先了好幾宗生意,一定是他泄密出去的!”

“舅母,你可別連累不相干的人!”謹惜面露難色。

大太太鐵青着臉道:“陳家的奴僕自有陳家處置,跟蒲小姐無關!”

徐先生在陳家也有十多年了,陳家的生意他無不知曉,若陳家逼他走投無路,他一定會投向死敵端家。到時……陳家將面臨全線失守的境地。

既然要做惡人,自然要徹底點,徐先生,對不住了!

不一時,吳銘家的氣喘吁吁奔了回來,手中遞上一張銀票。

謹惜仔細瞧了瞧,卻是永泰號的銀票。

她道:“吳銘家的,還是麻煩你換成盛昌隆的銀票吧,因爲我們不日即將入京,而盛昌隆總號就在京城,信譽也比永泰號高些。”

永泰號自然是陳家的買賣,而盛昌隆卻是端家在勳城新開的票號,吳銘家的偷眼看大太太,卻發現慈祥的“觀世音”變成了番僧供奉的面目猙獰的“憤怒佛母”。

吳銘家的不敢再問,轉身而去。

謹惜不請自坐,啜了口峽州的碧澗茶,只覺齒頰留香,對大太太那恨不得撕碎她的目光視而不見。

她開口道:“還有件事求大太太,映雪那丫頭一直伺候我,請大太太把她的賣身文書轉給我。另外,我母親剛去世之時,你命人把她的衣服首飾都擡了去,說我們院子人多手雜怕丟失,此時我們要遠行,也麻煩你‘物歸原主’吧!”

“蒲謹惜,你不要得寸進尺!”大太太拍案而起。

“陳郭氏,那些東西原本就是我母親的,我要的明正言順!不過你若不想給就算了,別人開價比你高!”謹惜睨視着她,站起來往外就走。

“站住……我給!”大太太垂目緩緩坐下,聲音透着陰徹:“真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心機手段!你一定想着從此後天高水闊任從遨遊再也不必受人掣肘了是吧?別忘了外面世道惡險,沒有陳府撐腰你們爺倆能撐多久?五千兩銀子能用一輩子嗎?如此做事不留餘地,早晚有一天會吃大虧!”

謹惜轉身衝她飄然一拜,說道:“在您身邊這麼多年,受教了!只看您院裡的姨娘一個一個進來又一個一個消失,就知道您管理的多好了!難怪太太您要吃齋唸佛。”

謹惜言畢,徑自離去。剛出門口只聽見裡面一片摔砸之聲,院中站滿了一地的僕婦丫環都屏息而立噤若寒蟬,沒一人敢進去。

謹惜只覺貼身的小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方纔雖然表現得冷靜自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已緊張到極點。

原本她只是個逆來順受的柔弱女子,今日卻如此大膽跟大太太針鋒相對。

不過邁出第一步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難!她知道,她也可以成爲與前生截然不同的人!從今天起,她的命運已握在自己手中了!

等在外面的映雪見謹惜出來忙跟了上去,聽見大太太竟然如此雷霆之怒,不免憂心忡忡,小聲問:“表小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卻只見謹惜對她嫣然一笑,沒事人一樣悠閒地緩步,直向花園走去。

心情舒暢連看花園中的草木都覺得青翠可愛,見映雪擔憂的樣子,謹惜拉着她的手,坐在花陰下的石墩上,款款道來:“映雪姐姐,這些年來辛苦你了。我並不是陳府的正經主子,只是寄居在外家。你被指來伺候卻一點怨言都沒有,還一心一意的護着我,寧可被責罰也要保護我周全。映雪姐姐,我知道陳府除了你,再沒有對我真心好的人了。剛纔我已跟大太太說了,要你的賣身文契。若你願意,便隨我和父親上任。若不願意,就自擇人家嫁了,一夫一妻好好過日子,也強如在陳府裡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