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意外

170意外

謹惜微微垂首,說:“還是讓止淑姐姐去吧,不是奴婢躲懶,而是止淑姐姐比我會說話,長得也端莊沉穩,王妃似乎更喜歡她。”

蘇婉琳想了想,明白最近睿思受三個丫頭排擠也不好受,也許是想低調點,把好活兒讓給止淑示好吧?於是她就叫止淑去把**給王妃送去,當然一定會得到王妃的重重打賞。

見止淑走了,謹惜才輕輕走到蘇婉琳面前幫她柔手指,說:“夫人,算起來王爺專寵雲夫人也有十天之久了吧?雲夫人其實太傻了,只想一心抓住王爺固寵以打敗你,卻不明白這樣只會讓其他人更排斥她。看着吧,過不了多久,爆脾氣的紅夫人就得給她難堪……”

蘇婉琳垂眸輕笑,說:“她把我當成敵人防備,卻不料早已得罪了一大幫人呢。”

“不過……”謹惜頓了一下,說:“你嫁得畢竟是王爺,不光要了解王府內的動靜,也要知道外面的大事。比如西北的戰事如何,比如雲總兵是不是還會被提升……要知道既然嫁給王爺,就躲不開這些政事。”

蘇婉琳皺眉說:“那我該如何知道這些消息呢?如果收買王爺身邊人,會不會被王爺誤會另有所圖?”

謹惜搖搖頭,說:“咱們只需要看看京中邸報即可,明白朝中都發生了什麼大事,就能從這些表面上的事件分析出暗中變動。到時就可以審時度勢,做出正確的選擇。比如說西北戰事順利,而皇上此時已沒有成年的兒子可以派駐西北,那雲總兵被提升就是理所當然的。如果雲總兵提升,那王爺的態度如何?雲夫人的地位如何?王妃的會怎樣做?這都是有連鎖反映的,你說政治上的消息重不重要?”

蘇婉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這朵嫡出的溫室小花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雖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心術謀略上卻差太多了。而且商賈出身的她跟武官出身的雲夫人都沒辦法比,朝中的大事雲夫人都比她清楚。

這一句話點醒了蘇婉琳,她堅定的說:“咱們必須要弄份邸報”

謹惜點點頭,笑意漫過脣邊……

這份邸報到手其在不容易,王妃手下的睢女官簡直就是個女教頭,管得這些夫人都跟避貓鼠似的,怕她多過怕王妃。

不過王妃還是額外開恩,把邸報給了蘇婉琳。蘇婉琳看了看日期,竟然都是舊的,最近的日期也是十天前的。她才知道,王府果然是外鬆內緊,看似風平浪靜,其實管理得跟鐵桶一般。

這天晚上,王爺終於“從天而降”來到了挽春殿。蘇婉琳驚慌失措,她怎麼會想到王爺突然來了?

她只披着家常的舊襖,坐在窗前撫琴,頭髮簡單挽起梳了個墜馬髻,連指上的玳瑁假甲都未卸下來。

看着王爺走近,她都呆呆的看着,連行禮都忘記了。止淑咳了一聲才讓她回魂,忙飄飄下拜。

四王爺把她扶起來,微笑着說:“嚇到你了?”

蘇婉琳緊張得說:“是……是奴婢沒想到,王爺會這個時辰來。”

“是好奇你在這個時辰在做什麼?怎麼樣,在北方生活可還習慣?”四王爺的眼睛如星辰般閃着璀璨的光,讓蘇婉琳心中猛的跳了幾下。

“回王爺,奴婢過得很好,王妃和兩位姐姐也對婉琳很好……”話中多少還是帶了幾分幽怨,故意不提雲夫人。

四王爺怎能聽不出弦外之音?他微微一笑,用手輕輕擡起蘇婉琳的下巴,深情的看着她說:“雖然只是家常舊衣,穿在你身上也格外嬌美動人本王幾乎嗅到春天的芬芳……這座挽春殿真是找到了合適的主人。”

蘇婉琳垂下手,霞飛雙頰,剛纔的氣惱早被吹到九宵雲外了。四王爺握着她的手,看到手指上纏的玳瑁假甲,說:“早聽說婉琳是閩中才女,可否爲本王彈奏一曲?”

這些是蘇婉琳的強項,她欣然同意,翩然入座,彈奏起來,手指下樂聲如行雲流水,四王爺倚在她臨窗的貴妃榻上,微微合目傾聽。

止淑和雅言不禁相視一笑,悄悄退出寢殿,準備沐浴所需的物品。不知何時殿內的琴聲早已停了,留下的只是一室*光旖旎……

這回小姐能揚眉吐氣了,止淑和雅言也不禁替小姐歡喜。她們分派小丫頭子燒水,止淑皺着眉問道:“睿思呢?死哪裡去了?今天就看她魂不守舍的,這會正需要人手,她倒沒影子了”

雅言性格還算平和,她拉了一把止淑,說:“算了,有小丫頭呢,支使她幹嘛。今天是夫人的好日子,可別因爲這點小事讓夫人不順心。”止淑聽了這話才停了牢騷。

深夜,王爺要回前殿處理公事,止淑和雅言迎了出來。

四王爺輕輕擺手,說:“別吵到你家夫人,讓她好好睡吧,本王自己走就行了。”

止淑提着宮燈送王爺到門口,王爺接過燈籠卻讓她回去了。止淑不禁疑惑,懷疑王爺並不是去前殿,而是回雲夫人那裡。

四王爺提着宮燈穿過黑暗的院落,突然看到迴廊處有人影,他一隻手從身後抽出腰刀,緩緩走到跟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喝道:“你是何人,深夜在此?”

那人回過頭,燈籠微弱的光芒映出一張滿面淚痕,楚楚可憐的面孔。這個女子有着秋水般的眸子和尖尖的下巴,愈加顯得憐軟可人。

這個女子有點眼熟……四王爺提着燈籠照向她,眯起眼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睿思,是蘇夫人的侍女。不知王爺在此,驚了王駕,罪該萬死。”

她跪得倒是挺麻利四王爺冷冷的說:“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本王看看”

她咬了下脣,顫抖着遞了上去。四王爺用燈籠照着,昏暗的燈暗下,那幾份邸報都已被攥得褶皺不堪,上面還有淚水。

他皺起眉疑惑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女子,問道:“爲什麼哭?”

她咬了咬脣,才說道:“剛纔看到西北戰事,我一個近親在神禹營,擔心他的安危,所以才哭。”

四王爺挑了挑眉,把邸報還給謹惜,表情和藹的說:“以後不要在這裡坐着,如果被巡夜的婆子看到會責罰你的。”

“多謝王爺”謹惜惶恐的垂下頭。

四王爺轉身而去,一盞半明半滅的光亮漸漸隱去。

當他走到勤政殿前,端木碩已在正殿階下含笑等他了。

端木碩側頭問道:“王爺似乎有什麼心情?”

四王爺淡淡的說:“也沒什麼,不過是隻小飛蛾撞在我的燈籠上而已。”

“西北來人已經到了,王爺現在就見嗎?”

“叫他來內室。”四王爺的腳步突然停下,對端木說:“你幫我查查蘇夫人身邊有個叫睿思的丫頭,看看她什麼來歷”

“是”端木垂首,脣邊依然帶着一抹公式化的微笑。

謹惜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走遠的,她還僵硬的站在黑暗中,望向天空那輪皎月,緊緊揪住胸口。

邸報中關於江西漁容知縣在押解入京途中被不明身份之人劫持走……她猜測,一定是鍾叔所爲,只有他才肯冒死去救父親。不管怎麼樣,父親安全了。

她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可當她瀏覽到西北戰局時卻不由得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邸報上赫然寫着定國公率大軍在烏審沙漠追擊蒙兀騎兵,身陷包圍,死傷七萬餘衆,世子蕭赫風與長公子蕭赫明戰死……

天邊一輪冷月映着黃沙,遠處傳來炮火的轟鳴聲擊碎了沙漠的寧靜……

定國公蕭琰與延綏總兵雲縱分兵兩路合圍追擊蒙兀大軍,而蒙兀人也仗着騎兵良好的機動性引着蕭琰的部隊從晉西北平原到烏審沙漠。這次如果能剿滅傾巢而出的韃靼部,那西北邊境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和平。所以蕭琰和雲縱死死咬住蒙兀軍隊不放,想從兩翼夾擊敵人完成合圍。

而蒙兀人是這片沙漠和草原的主人,他們太熟悉這裡惡劣的環境,分散成小股伺機瞭探情報,真正的蒙兀主力部隊就彷彿是在沙漠中蒸發了一般毫無蹤影。

從未如此深入沙漠的京衛各營兵士在進入沙漠幾天後,就對這片死亡沙海有了神一般的恐懼。白天的炎熱和夜晚的極寒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知走幾步就會陷入流沙再也出不來,更嚴重的是飲水不足,在沙漠中能找到的都是鹹水湖,戰馬一匹匹倒下,士兵們只能靠飲馬血來解渴。

而情況更加嚴重的是,他們和雲縱徹底失去了聯繫,派出的偵察騎兵再也沒有回來,他們就像是被這片浩瀚的魔鬼沙漠緊緊扼住了咽喉。

參將副官們都勸蕭琰撤退出來,蕭琰卻說:“蒙兀人比我們更渴更累只要再堅持向沙漠中心推進幾天,我們就一定能找到蒙兀人的主力部隊,他們用小股瞭探來襲擾我們,就是不想讓我們繼續前進,再堅持兩天,如果找不到,我們再撤軍”

如果這次無功而反或者讓雲縱先找到蒙兀軍隊,那蕭琰不禁是顏面掃地,而是徹底再也不會被重用了,定國公府也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中。蕭琰是從腥風血雨中走過來的,比這再艱苦的戰爭都經歷過,怎麼還會在乎這些小小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