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傾訴

192傾訴

四王爺緊抿着脣許久都沒說話,眼中沉着深深的哀傷。衆人都不敢上前,垂首站在那裡等待。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四王爺站起來把王妃抱到牀上,幫她整理好遺容,用一塊素絹絲帕矇住她的臉。

久許,他背對着衆人,聲音嘶啞的說:“端木,王妃的身後事都交給你了”

“是,王爺”端木碩垂下頭。

王妃的大喪在端木長史的操辦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四王爺表面上依然平靜,可謹惜能感覺出來,他是在壓抑什麼。

梅傲霜見事情已塵埃落定,向謹惜辭行。謹惜雖然不捨,可也無可奈何。

梅傲霜說:“正好我和青青要到京城一趟,一則買些日用品,二則……把你關心的事情了一了”

謹惜點頭會意,說:“多謝梅大哥和青姐姐希望能有我父親的消息。如果看到他……告訴他我一切安好,請他放心”

青青攬過謹惜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們會把你的意思轉答到的。你自己在王府一切小心”

第二天,梅傲霜向王爺辭行,四王爺也贈了許多禮物和金銀。

梅傲霜謝恩,然後說道:“還有件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能恩准拙荊與睿思女官感情深厚已結爲金蘭之好,如果在下從京城回來,還請王爺能準睿思女官出來見拙荊一面,以敘舊情。”

四王爺點頭同意,此時他的心已完全不在這些小事上。

王妃已薨自然要上報朝廷,淑妃娘娘十分關心王爺和世子,派內監幾次奔赴遼東傳信。不過因爲遼東局勢的關係皇上不準四王爺返京,所以淑妃娘娘更加關切他們父子的情緒。

在居喪其間四位夫人雖然未給王爺添煩,可私底下卻是暗潮洶涌。她們根本不會把謹惜的警告當回事,特別是已從庵裡回來的蘇夫人。而心計深沉的李夫人和雲夫人則把攻勢轉向寧世子,對寧世子噓寒問暖,大概是想把世子的撫養權抓在手中。寧世子才六七歲,如果誰能得到世子的撫養權就等於是準王妃了。

王爺看出四位夫人在爭什麼,王妃頭七那天,就把她們都叫到靈堂,上過香後,讓世子在王妃靈前磕頭。

正在四位夫人忐忑之時,突然看到謹惜緩緩步入靈堂,都不由得疑惑起來……謹惜看到所有人都在,也皺起眉看向王爺,不知道王爺此時宣她來是何意。

王爺手牽着寧世子,面色凝重的開口道:“王妃過世,世子年紀尚幼,不能沒有人管教……”

四位夫人聽到此言都不禁挺直了身子,心中愈加緊張。只聽見王爺說道:“所以本王決定把女官睿思派到流羽殿照顧世子起居生活,以後就不勞煩諸位夫人送吃食和東西了。”

四位夫人聽到這個結果面色各異:紅夫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李夫人半合雙目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雲夫人嘴角挑起一絲冷笑;而蘇夫人怨毒的目光如針般已刺向謹惜。

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謹惜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王爺是把她置於衆矢之的了

她微微擡起頭望向那位,只見他漆黑的瞳仁深邃如夜,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緩緩起到前面,衝他和寧世子輕輕一福,說道:“奴婢謹遵懿旨。”

牽過寧世子的小手,只覺得他的小手冰冷,這孩子像他父親,看似頑皮,可心中盡能藏住事。就在看到王妃遺體時他失控大哭後,似乎再也沒看他在人前落淚過。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控制力似乎太過了其實感情的宣泄會讓人減壓,如果憋在心中會憋出毛病的。

離開靈堂,謹惜輕聲問寧世子:“世子殿下想王妃嗎?”

寧世子倔強的不吭聲,不過謹惜卻感覺到那隻小手微微的顫了一下。她蹲下來平靜的看着寧世子那泛紅的眼睛,說:“世子是個堅強的孩子,是王爺告訴你不許哭的嗎?可是……真是沒關係,如果想母親就哭出來吧只要心裡舒服了,就不會再難過。在天上的王妃一定不想看到世子不開心,王妃希望世子永遠快樂的生活而不是把悲傷憋在心中”

寧世子吸了吸鼻子,大眼睛中蓄滿了淚水,問道:“佛緣寺的僧人說,如果哭的話母妃的靈魂聽到就會留戀這個世界不走,那她就不能超生了。所以我不敢哭,怕母妃不能去輪迴。”

謹惜摟住寧世子,小聲說:“不會的,我們已經給王妃唸經超渡了,王妃會到極樂世界去的,她會保佑王爺和世子永遠福澤綿長的”

“我……我想母妃”寧世子聽到謹惜的話死死摟住她的脖子大哭起來。

哭了許久,寧世子終於哭累了,癱在謹惜懷裡睡着了,謹惜抱起世子向流羽殿走去。安排好世子的事情,再把自己的行李妝奩搬回流羽殿,天色已經黑了。

望着天空閃爍的星星,謹惜把身上的披風裹的更緊,呼出一團團白氣在夜空中轉眼消,樹枝上的雪沫偶而被風吹落,細細的閃着銀光落在頭上臉上帶來絲絲涼意。惜覺得自己已經漸漸適應東北這樣凜冽的氣候,人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樣的環境,只要能活下去,再惡劣都可以忍受。

她一個人緩步從金縷殿走向流羽殿,自從王妃去世,金縷殿便封了起來,大概王爺不會再讓第二個女人住在這裡。

謹惜撮着手走過九轉回廊,突然發現山子石那裡有個人倚着石頭而行,步伐踉踉蹌蹌。突然那人摔倒在地,長長的披風下露出一段白色蟒袍……

謹惜愣了一下,忙跑過去扶起他來。黑暗中,謹惜聞到撲鼻而來的酒氣,那雙剋制而複雜的眸子此時泛着紅絲,迷離恍惚,似乎並不在意他面前的是何人,只在意手中那隻酒瓶子。

“王爺,你喝多了”謹惜想要扶起高大的四王爺似乎有點困難。她不禁暗罵王爺的跟班,怎麼一個都不在身邊

謹惜見扶不動四王爺,就打算去找人來把王爺弄回寢宮,這時四王爺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謹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說:“別走雁薇……”

他的力氣大的駭人,一下把謹惜拉倒,兩人滾在雪中,還好謹惜穿着披風,可依然能感覺到地面的冰涼。

四王爺緊緊的摟住謹惜,他把謹惜壓在身下,燙人的脣擒住她的嘴。謹惜極力掙扎,可卻推不動他,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脣,趁機掙脫了束縛。

謹惜連滾帶爬的退縮到山石後面,四王爺捂着脣坐起來,半晌才還似夢非醒的醉語道:“雁薇,我錯了……你不肯原諒我,是嗎?”

突然,一隻大雪球糊在四王爺臉上,讓他冷的激靈一下。

“王爺,奴婢是睿思”謹惜捧着一大捧雪從山石後面走了出來。

四王爺皺起眉頭看向謹惜,說:“剛纔……我認錯人了”

謹惜見四王爺略微有些清醒,才揚掉手中的雪,說:“王爺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人來。”

“等一下”四王爺頓了一下,說:“剛纔是本王喝多了,你別在意。你能……陪本王說會話嗎?”

謹惜看着四王爺,此時的他只是個借酒澆愁的普通男子,而不是威震遼東的冷麪王爺。他大概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此時的狼狽樣吧

謹惜嘆了口氣,說:“奴婢還是扶王爺回寢宮吧,坐在雪地裡會冰出病的。”

四王爺撐着山石站了起來,雖然步伐還有些踉蹌,可畢竟比剛纔清醒點了。謹惜扶着他回到寢宮,又叫人去熬醒酒湯。

四王爺喝過醒酒湯,換過衣服又擦了把臉,比剛纔清醒了不少。他那緊鎖的眉頭卻顯示着他此時的困頓無措。

“要聽一段皇家秘辛嗎?”四王爺的眉似揚非揚,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謹惜像是炸了毛的貓般跳了起來,說道:“王爺有四位夫人,奴婢只是個女官,王爺似乎找錯傾訴之人了”

“她們都是本王的女人,所以本王不可以有把柄在她們手裡。你就不一樣了……”四王爺嘆了口氣,撫着心口說道:“這裡好漲,似乎有東西塞得滿滿的,如果不說出來,真的要溢出來了”

咳……她是不一樣她不過是貓爪下的一隻小老鼠,就算王爺當着她面說要謀反,她也不敢亂傳一句,因爲她根本就逃不出王府一步

謹惜只好認命的當四王爺的感情垃圾筒,聽他講那段其實她也有點好奇的故事。

“你一直覺得本王是個冷酷之人吧?”四王爺的目光划向謹惜,謹惜忙低下頭,死也不擡。

四王爺不在乎她想什麼,只是想找人個把心中憋悶的太久太久的隱私講出來……

“其實,我這一生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佟雁薇我十四歲的時候,父皇還只是吳王。整日忙着南征北戰,四方割據的政權幾乎都被他消滅乾淨了,只剩下蒙兀人的半壁河山。那時有許多依附而來的人向吳王獻上珠寶、人馬還有美女,雁薇就是那時被獻給父皇的。不過那時的父皇正與蒙兀人擴廓帖木兒大戰的如火如荼,自然沒功夫理那些美人,只是把她們交給皇后便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