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選官

原來州縣官員銓選都屬吏部的文選清吏司掌管,在之前候選官員要開列的籍貫、履歷,以迴避本籍。而掣籤的地點就在承天門前,金水河畔的華表旁。

掣籤由吏部侍郎主持,有都察院的監察御史監視,候缺之人向承天門叩頭後就到公案上的竹筒裡掣籤,簽上寫有各地的官缺。

銓選過程結束,新任的官員就要到吏部去領取“憑照”,這是前往該省的通行證。

在領取憑照後的15天內必須要起程赴任,署任半年左右,沒有大的過錯,再報吏部改爲“實任”。

謹惜記得前生父親選在江西漁容縣,江西雖然不窮可“民風刁頑”,江西人讀書成風,連農人都識頗得幾個字,所以江西最著名的特產不是吃食而是“訟師”!

本來極小的糾紛,被那些訟師挑唆動輒便要打官司,稍不如意,就嚷着要去京城告“御狀”,所以在那裡當官要有一副鐵齒鋼牙和過人的智慧才能震得住那些刁吏訟棍!

前世謹惜並沒有跟隨父親進京選官,所以不知道父親當時是如何擎籤的,更何況是福是禍也難以規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謹惜記得父親在漁容縣三年任滿時還得了個績優之評,升任知州後纔出了事,父親雖然性格清介耿直但並不書呆子,所以謹惜相信父親是有能力管理好一個縣的。

當初父親選官也是因爲陳家所不容,這回手裡有了銀子,只要平平安安渡過這三年,以後勸父親不要去升知州,再做些小生意,那他們父女就會過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了!

想到這裡謹惜也不再糾結,高高興興的打發小夥計去給父親擡水沐浴,再備一桌子時新菜餚,讓父親吃飽睡好,明日備選。

天還未亮,謹惜已起來和映雪給父親薰官服,端上熱氣騰騰的羊肉餡饅頭。蒲嘯原吃完飯拿了柳枝青鹽刷牙,飲了香茶漱口。

忙忙的送走父親,謹惜才鬆了口氣,只等待父親選了官回來就可以訂行程了……倒是映雪在黑漆漆的庭院不肯回去,朝着皇宮方向跪拜禱告,乞求老爺選個“肥缺”。

謹惜無奈的搖搖頭,把蠟燭留給她,自己披了小襖回房去了。

******************************************************

“這麼說您見到皇上了?”謹惜驚訝的說。

蒲嘯原點點頭,笑容依舊淡然。

“皇上長什麼樣子?是不是特別高大魁梧?聽說當年皇上自親上陣連斬三員蒙兀大將,一定是韋陀般的神人!”映雪興奮的面如桃花。

“其實並未看得真切,因爲一羣人上殿只是遠遠叩拜,哪裡看得清楚!”

原來擎簽完畢,新選官員由戶部侍郎引着入朝參拜,每二十人一批上殿,行三拜九叩大禮。皇上說了些慰勉州縣官員勤政愛民的話,就令太子代爲召見,批覆履歷摺子。

在朝見皇上前,每位入選官員都要把自己的姓名年甲出身籍貫等基本情況寫一道三百字內的履歷摺子,待覲見之時能讓皇上對每位官員有確切的瞭解。

今年皇上沒有親自詢問新選官員,卻讓太子代爲考查,可見在某些事情上對太子放權了。難怪亦云如此逢迎太子殿下,做京官就難免會捲入派系和皇嗣之爭,倒不如外任,只要公事沒有辦砸,就不會有什麼大事。

雖然蒲嘯原沒看清皇上,倒對太子的樣貌看得真切。太子今年才三十出頭,溫文儒雅,無論對何人都是一樣和藹,頗有禮賢下士的風度。

他不像二皇子勇武豪邁,不像三皇子桀驁難馴,不像四皇子深沉冷靜。掩蓋在溫和外表下,只有那雙與皇上一樣精明犀利的鳳目才讓人頓曉,他並不像看上去那般溫和。

衆官員按名次上前參拜,太子也只是照例詢問出身和籍貫的問題,絲毫不僭越,亦不表現出對某地的官員格外關注。

蒲嘯原暗中留意,發現亦云想派他去的那個撫寧縣是被一個四旬左右的山西官員擎到了,而太子叫他上去遞履歷也沒有什麼特別表情。

他知道做太子亦如行走在鋼絲之上,尤其是有皇上這樣性格剛毅的開國之君的父親,既不能太過積極又不能太過無能,更不能與羣臣過多接觸引起皇上猜忌……他注意到太子那雙鳳目流露出疲憊焦慮之色,眼下一片青黛。看來也是常年勞心費神,思慮過重。

對所有官員的印象太子都謹慎的批了中中或中上,並沒留批語。只有一名近五旬的官員,太子才批了個“年長,不知可堪煩勞否”。

結束的朝見,衆官員有相識的同年同籍便約着去吃酒慶祝,蒲嘯原婉拒了約邀獨自回來。卻見寧家家丁拿着拜帖前來,還跟着幾個人擡着一桌子京滿福酒樓的頭等席面,原來是寧亦云恭賀他選官的宴席。

大概是因爲與蒲嘯原有了爭執不好意思親來,送桌席面試探他的態度。蒲嘯原知道他一向臉薄多疑,便寫了回帖感謝,又賞了那小廝二兩紅包。

回到房間,女兒早已翹首等待。他告訴女兒,自己選到江西漁容縣爲官。謹惜卻未表現出一絲驚訝,只是從容的整理起程物品,只有映雪聽選了“四西”背地裡愁容慘淡。

京滿福是京都著名的酒樓,所做菜式的確精緻,有海蔘、鹿筋、駝峰等南方沒有的野味,還有蜜餞乾果餑餑點心等京味按蔬。

第二日蒲嘯原也訂了一桌南味坊的席面命人擡往寧家,親自告謝還席。

選官之事已畢,雖然兩人政見不同,可不能妨礙朋友之間的情誼,這次兩人都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朝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