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成長

回到內室,紫蘇端上一盞冰鎮酸梅湯給她解暑氣,清涼酸爽的味道很合謹惜的口味。

過了好一會映雪才引着鍾實進了穿堂,謹惜見鍾實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顯然是急着趕了來的,忙讓紫蘇給鍾實端一盞冰鎮酸梅湯解渴。

不管何時,鍾實都是那般從容不迫,即便他風塵僕僕衣容不整,可站在那裡挺拔的身姿依然讓人看不出來疲勞不堪。

他向謹惜施禮道:“老奴剛從鄉下趕回來,沒來得急換衣服,不知大小姐召喚何事?”

謹惜命燕喜搬過椅子請鍾實坐下,才問道:“鍾叔去鄉下做什麼?”

“老爺這幾日與錢穀師爺們覈對賬目抽不開身,等把與前任知縣交接的事情辦妥就要親自下鄉查視魚鱗圖冊,覈對土地。要知道徵收秋糧稅乃是一項重要公務,爲了不被那些管理地務的鄉約圖正矇蔽,老爺必定要親自查訪。所以我是爲老爺下鄉打個前站,查探一下路線。”

謹惜知道魚鱗冊是朝廷爲徵收賦稅而設的土地賬目,那些掌管魚鱗冊的人稱爲“圖正”,在鄉里管事的人叫“鄉約”。這些縣令委派的管事大多爲村中的德高望衆的老者或一族之長擔任,以便調解鄉間糾紛,傳達朝廷政令。

每年徵稅都是縣令的大事,還有因徵繳不利而獲罪的。所以父親也很重視徵稅,要親自去查視。這也是親民的舉動,一則可以好好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二則順便糾查鄉間管事有無橫行霸道欺壓鄉里的事情。

謹惜看到鍾叔辛苦奔波很是心疼,在她心中早已把鍾叔當親人一般對待。於是說道:“查路線就讓那些小門子和衙役去做,您何必親自做這些事情!”

“這事要悄悄進行,老奴怕衙門裡有人與鄉間管事的人有勾結,若被他們曉得,待老爺到那裡就看不到真實情況了。”

鍾叔行事一直這樣謹慎,點滴不露。謹惜不由得點點頭,看他如此勞累,又不忍心再讓他奔波。

鍾實又問謹惜有何事,她用話遮掩道:“沒什麼大事,這幾日都不見你進來,才讓映雪去瞧瞧。誰知這丫頭心實,非把你叫了來。”她又吩咐紫蘇道:“鍾叔連日辛苦,你晚上做幾個好菜犒勞鍾叔,再燙一壺曲米春酒送去,讓他好好歇歇乏。”

紫蘇笑着答應,鍾實忙欠身謝過。謹惜又與鍾實聊了幾句,才端茶送客。

待鍾實出去,謹惜叫映雪把她那身男裝拿出來。映雪驚異的瞪大眼睛:“這怎麼行?萬一出什麼事我怎麼擔得起!”

“映雪……我已經不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了!咱們以後的生活要靠自己拼搏,而不是坐在內宅裡喝喝茶繡繡花過閒適的日子。父親的任期是三年,三年後若不做官我們這一家人難道要坐吃山空?所以你要幫助我,哪怕是欺騙父親!”

映雪望着謹惜堅定而充滿自信的目光,不由得呆住了:她一直護在翼下的懦弱女孩,此時已變得如此堅韌強悍,彷彿一隻弱不禁風的籠中小鳥一夜之間成長爲傲視蒼穹的雄鷹。早已不再需要她的保護,飛到她只能仰望的高空……

從設計大太太,離開陳家之時,她就已經鋪墊好自己的道路。就像一顆稚嫩的竹筍,鑽出土壤就知道衝着陽光拼命生長,直到長得堅韌茂密,終將成爲任憑狂風如何搖撼也不能摧折的強者!

映雪的心中只剩失落,彷彿一片茫茫雪地上留下串串足跡,只證明有人曾經過,卻不見蹤影。明明應該高興的呀,可她爲何卻有些心酸?她只覺得小姐不再需要她幫助了,她的年紀也越來越大,而且又多了兩個聰慧能幹的幫手,也許不用多久,小姐就會遣嫁她吧。

映雪強展歡顏,說道:“好,無論小姐想做什麼,奴婢都會幫你!”

可那掩飾不住的憂傷卻落在謹惜的眼中,謹惜想了想,終究沒說什麼,嘆了口氣叫她拿衣服去。

父親把內宅的事務都交給她打理,所有的鑰匙都交到她手裡保管,這也爲她偷偷出入留下了絕好的途徑。

她叫紫蘇打開後宅通往外面的夾道小門,在這裡等她們回來。又讓映雪應付外面的人,無論誰來只說小姐歇中覺了,謹惜帶着燕喜換上男裝從夾道悄悄溜了出去。

按照梅傲霜所說的地址,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就走到了。衙左街是縣城最繁華的一條街,因臨着衙門,投宿的客棧、茶館、酒家都不少,商鋪比鄰錯落十分熱鬧。

謹惜搖着紙扇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後面跟着脣紅齒白的俊小廝。她們在街上四下觀瞧,尋找梅傲霜說的那間紙札鋪子。

這時,寂靜小巷裡幾個頑童的嬉鬧卻引起了謹惜的注意。

只見五六個市井小童圍着一個穿綠衣的男孩,只見那個小男孩約有八九歲的模樣,卻長得纖巧嫋娜,面孔如女孩般清麗明媚。只是那雙微揚的鳳眼中閃爍的光卻像受傷的孤狼般絕傲狠毒……這雙眼睛當真讓人印象深印,謹惜不由得被這目光吸引停住了步伐。

“喂,小王八,誰讓你偷聽先生講課的?妓女生的小雜種沒資格讀聖賢書!”

謹惜的心不由得緊緊揪了起來……仔細看那孩子,果然頭上戴着綠色卐字頂巾,腰間繫着紅綠兩色帛帶——原來他是樂戶子弟。

“娼、優、隸、卒”是比平民身份更低的賤民,尤其是娼、優,在服裝上也要與平民有所區別:男子要戴綠色巾幘,女子要穿皁色褙子——民間所取笑男人“戴綠帽子”就是從這一規定來的。

尤爲殘酷的是“樂戶”這一行當乃是世襲,輕易不許脫籍,父親爲樂工,兒子長大也要當;母親做妓女,女兒長大也要做!良賤亦不能通婚,若平民與樂戶結親杖責一百,官吏娶優伶爲妻則杖責六十,這樣的法律註定了他們的低賤是永遠不能改變的!

樂戶有很多都是前朝戰犯或罪臣的家屬,一朝風雲突變,從雲端低落到泥裡,也無人憐惜,只能掙扎在社會最底層,毫無希望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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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娃被偶寫的苦大仇深,大家得看着我點,萬一我“不小心”把他寫成彆扭受~記得提醒我噢!HO~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