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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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大伯派人到門口迎一迎,只怕李大夫就快到了。”嚴氏所說的李大夫就是常給禇荇開方的李全。
不一時,李全果然來了。禇詢眉頭皺成川字,瞟了一眼面色鐵青的華老夫人,暗想:看來嚴氏早已把一切安排好了,李全此來就是爲了做證的。二房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如今讓他這個做大伯的怎麼處置?
李全拜過禇荇和華老夫人,說道:“五爺不知聽信了哪裡來的野僧胡道,給他配了這副藥方,其中有一味海外藥叫磨奢,中原多不識得。只以爲此藥性熱,因而做*藥之引,卻不知與陽起、硃砂等藥最相逆。久服便會損傷元陽,遂無子息。當年我還曾勸過五爺,可他不信,過後八姨娘產子,他便以此堵我之口。不過除了八姨娘,這麼多姬妾身體無病卻一無所出,老族長、老夫人難道不值得深思麼?若說小人瞎說,可以去請京城御醫梅家或西北名醫陸家的人來驗證,此藥常服是否會導致男子不孕”
李全爲禇家看病多年,又是華老夫人孃家的遠親,所以他的證言比任何人都值得相信,如今連他都如此說,八姨娘的罪證只能更加坐實。
華老夫人艱難地問道:“你是說不能生育是我兒子有問題?”
李全面色坦然,平靜回答:“是,他有了兒子自然不聽我的勸告,依然常年服藥,只怕死因也與此有關”
“渾帳既然有毒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華老夫人的眼神死死瞪着李全,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
李全邊拭汗邊說:“我是想跟老夫人您說,可五爺什麼性子您不知道?他說要是我亂說話要殺我祭江神呢而且他根本不承認自己有病……要不是五爺去世了,打死我也不敢說的”
只聽咕咚一聲,華老夫人直挺挺的仰了過去,整個堂廳亂作一團……
嚴氏沒有動,她覺得自己的體溫跟地面一樣冰冷,讓她的血液也快凍結了。她的目光掠過衆人,落在遠處的大紅壽字上。
演出落幕了……她只是按着褚英的安排演完這場戲。至於另外那幾位戲子,她甚至不知道所言有幾份真假。孝彰是不是禇荇的兒子,並不重要,她也不想去追問。反正從今天起,他就不能再姓禇了
褚英說,她應該過繼一個禇氏家族的男孩,最好還是長房大伯禇詢的親孫。有了族長的庇佑,她在褚家才真正能夠站住腳……沒有男人她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可沒有兒子她這個家就當得名不正言不順了
這場好戲完全按着褚英的設計而演,可編寫戲本的人卻沒有出現,這可能是這齣戲唯一的一點小瑕疵了。
嚴氏閉上眼,覺得臉上有熱乎乎的東西流過……她知道,這將是她最後一次懦弱。明天,她會把華老夫人的黨羽全部剷除。路……還很長遠呢
華老夫人終是沒死,不過她中風了。面部扭曲,嘴不能言,口水經常順着嘴角淌下來。終日只能躺在牀上,連翻身都不能。
嚴氏在病牀前侍疾盡孝,還要打理府中之事,還要親自教養認來的兒子孝敏,忙得不可開交。至於八姨娘……還有誰記得她?看守角門的老媽子只記得在某個深秋的早上,她蓬着頭穿一身灰布衣裙,帶着哭鬧不休的兒子消失在晨霧中……
縣衙——
九月秋金,園內東籬亭的菊花開得絢爛。不知是哪位前任的官眷喜歡菊花,種了許多出色的品種:金絲黃、粉妝臺、霸王舉鼎、玉郎仙籍等等……雖然不是珍貴異種,貴在抗風耐寒,並沒有如何打理,依舊開得奼紫嫣紅。
謹惜懶懶地坐在亭中,面色微蒼,更顯得人比黃花瘦。她穿着孔雀藍的朵花回回紋窄袖禙子,外面罩着母親那件金絲猴皮長褂子,這一陣她似乎又長高了些,穿這件皮褂子也不太顯拖沓。
饒是這樣,映雪還不放心,給她披了件剪絨披襖才讓她出來透氣——因爲她又病了
大概是前幾天八月十五,晚上圓月,飲過菊花酒,吃了些月餅。再上加閨中風俗是要陳列瓜果於庭供月祭祀。更深露重,再加上她本來身子還未痊癒,所以才傷風了。
“男不拜月,女不祭竈”,蒲嘯原陪女兒續了天倫之樂之後,又去書齋款待師爺長隨們。都是身在異鄉遠離親人,所以蒲嘯原自然要設宴與屬下同樂。更何況剪除了禇荇這個市虎惡霸,漁容縣平靜了不少。這是他在任知縣後的第一個硬仗,手下的隨從們都表現不俗,蒲嘯原也有慰勞之意。
雖然禇荇最後死於家中,可行商們來這裡泊船也再不受騷擾,自然利潤豐厚,再加上蒲嘯原又派人經常出城巡邏,保護商船,商戶們就更是感激不盡,中秋前還和夥湊了銀子買來豬鵝燒酒月餅西瓜送到縣衙。
蒲嘯原知道這是衆人厚意,不能推辭,因而只受了月餅西瓜,把豬鵝燒酒退了回去,還厚賞了擡食盒的人。中秋之夜便與屬下同僚賞月,共享瓜餅。
謹惜叫紫蘇把供月的瓜果、月餅、雞頭、鮮菱角等物分出些裝在掐絲琺琅攢盒內,送到後園“藥圃”內。
紫蘇回來稟報道:“藥圃內無人,我把攢盒放在草廬前的小桌子上了。”
謹惜也不在意,只說聲“知道了”。
如果哪天梅傲霜真的憑空消失她也不會奇怪,因爲他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他是漂泊無定的人,不會駐守在一個地方太久。
結果這夜謹惜卻染了風寒,在映雪眼中,就變成了惦念某人不遇而思懷成疾……更不幸的是梅傲霜果然不負衆望“離衙出走”,連小廝龍葵都說不準去哪,只知道他向蒲大人告了假,要十天才回來。
感冒而已,幾天後謹惜也恢復了不少,唯有愛好胡思亂想的映雪擔心不已,覺得梅醫官再不回來她家小姐一定會得相思病死掉,連這樣暖和的晌午都把謹惜裹得像只糉子。
此時她手中正拿着一封紙仔細看着……原來是寧家馨姐所寫。
信中提到她日前已訂下親事,對方爲太子詹事府曹贊善之子,因對方是長子,母親身體不好,急於讓他們成親,以便讓新婦主持中饋,所以訂得比較匆忙,大概明年五月間就要嫁過去的。
長子長媳,進門就做當家少奶奶……看到這裡謹惜突然想到那日提到曹贊善時,馨姐眼中的不滿……是什麼改變了馨姐的想法?
繼續看下去——馨姐說,她父親於日前被擢升爲督察院右都御史,大哥已入了國子監,二哥也在攻書,準備來年春試……信裡連篇累牘的渲染此時寧家的輝煌,又問起蒲世伯在漁容是否安泰,公事是否煩勞?還十分惋惜地提到當初蒲世伯沒有選擇留在離京城近的縣城,否則她們倆就能隨時敘舊了……這封信似乎是在提醒當初他們父女太過獨斷沒有聽從他們的意見,從而浪費了大好機會。果然啊,權勢和金錢會改變一個人的態度
金黃的菊花搖落一地,被風吹入池中。今日的顯赫也許就是明日的衰敗,誰又能保一世無虞?
謹惜默默折起信紙,不由得冷笑。她是活了兩世的人,知道一些常人不能窺見的天機……例如未來朝廷的風雲形勢。只是她活得年頭太短,只有十九年。不過,這五年的時間也夠她籌劃了
雖然前世她只是個不受寵的內宅婦人,朝廷發生的大事她還是知道的。譬如當今太子雖然在與四王爺的爭鬥中佔盡優勢,處處打壓四王爺,不惜誣陷四王爺通敵,可誰又想到急功近利的做法也會讓皇上心中不舒服?
皇位這個東西就是這麼神奇,我可以給你,但你要從我手裡奪,天王老子也不行,何況兒子?所以太子耍手段太過反而害了自己。皇上看見太子身邊漸漸聚集了一羣黨羽,怎麼會安心?
寧武二十一年,因太子府一個官員的家僕毆打行人至死掀起了一場“清惡”行動,把那些“利用太子名聲做惡”的謀士臣子抓起無數,太子也惶恐上表請罪,皇上雖然沒對太子動手,可警示的態度昭然若揭,之後太子竟然大病不起……
不過她卻不記得寧世伯後來怎樣,畢竟當年她沒有跟隨父親上任,被打上“太子黨羽”的標籤,想必以後仕途都不會太順利。
反正這些對於她都不重要,現在鋪子的生意逐漸走上正軌,以後若賺錢,何愁生計?只等父親這三年任滿就勸他歸隱林泉,治幾畝田地,養一羣牛馬,平靜生活纔是她想要的至於寧家是死是活又**何事?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能看清形勢,審時度勢才能笑到最後,就算計謀天衣無縫奈何風雲突變,成事在人而謀事在天,人又怎麼爭得過天命?寧世伯機關算盡又能怎樣,早知如此莫如甘守平淡,悠然一世豈不快哉?
想到這裡,謹惜把身上的披襖捲了起來。過中秋節再加上生病,她都好多天沒去鋪子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