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一聽這話,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馬車這倆字在他的眼裡那真就是太有吸引力了,他等的可不就是這馬車嗎?
馬車意味着啥,馬車就意味着糧草,意味着輜重,意味着自己的機會,一個能讓嬴高徹底亂了陣腳的機會。
項羽在戰鬥上,那還是有經驗的,發現了馬車之後,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們繼續在原地隱匿好。
他想要的結果,那可不再是像上次一樣,燒燬秦兵的區區一個糧倉了,而是實實在在的把這些個糧草和輜重全都據爲己有。
其實在這個時代打仗打到最後,無非比拼的就是幕後的實力,項羽的江東子弟兵雖然背靠着的是會稽郡乃至於江東的絕大部分,但是論起來跟秦兵還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所以這場戰鬥想要磨磨唧唧的打贏對於項羽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雖然他們嘴裡面說的都是大秦的皇帝不可能在前線待太長的時間,不出兩三個月他就得回去。
但是嬴高回去了,陳縣的大軍也會一併撤走嗎?這可就不太可能了,萬一人家蒙毅什麼的依然在這跟你打這樣的拉鋸戰呢?那樣的話再過上兩個月堅持不住的可就是項羽了,而且他還得把自己的江東經營了這麼長時間攢下的那點家底全都給搭上。
所以項羽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個此消彼長,這一次截了秦兵的糧草,加上上次燒了的那些,足以讓秦兵在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出現糧食不夠用的情況了。
要是能再把這個機會抓住了,項羽相信自己不但能把陳嬰這煩人的一隊人馬給解決了,還能對嬴高造成一次不小的威脅,進而稍微讓戰局向他的這一邊傾斜一下。
項羽的心裡面正在盤算着呢,只聽得原本安安靜靜的夜空中傳來了陣陣的馬匹嘶鳴之聲,項羽知道,這隊肩負重任的秦人來了。
他像是一個合格的獵人一樣,默默的計算着從自己面前的這條小路上走過的隊伍,尋找着自己認爲最爲合適的時機。
終於,當這支隊伍大概走到了中間位置的時候,項羽握緊手中的響箭,向着前方的人羣裡面就是一箭。
秦兵隊伍中間的一名士卒應聲倒地,緊接着,已經在這裡埋伏了好幾個時辰的江東子弟們魚貫而出,就像是餓虎撲食一樣撲向了自己面前的獵物們。
項羽想要的酣暢淋漓的戰鬥,終於好像是出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是,項羽完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心心念唸的在這埋伏着,想着讓嬴高好好的吃癟一次的時候,他認爲萬無一失的自己藏匿戰船的地方,正在經歷着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兒。
韓信是什麼樣的將領,那是到了南海郡就能憑藉着自己手裡面的五萬大軍讓南越部族老老實實的人物,現在他的手裡面有四萬大軍,而項羽看守戰船的卻只有五千之數。
而且,韓信是在暗處的出其不意之軍,守護戰船的五千人馬是早就被人家摸清了什麼情況的那一方。
所以這裡面的結果,壓根就不用猜……
韓信就連晚上都沒挑,直接在和嬴高約定的日子裡那個天朗氣清的早晨,直接就對這五千人馬發動了攻勢。
雖然韓信知道壽春那邊嬴高一定也在採取着什麼措施,但是他平時雖說的確是對自己要求的不怎麼嚴格,但是一旦涉及到了打仗的事兒,那可就不行了,五千人馬,韓信不想放走任何一個。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沒有選擇更好拿下這裡的晚上,因爲晚上肯定是會放走一些人的,而早晨,那視野實在是太好了,要是真的有一個人跑了,十多丈之外還能看得清,想抓回來自然也是容易了很多。
爲此,韓信幾乎是把他麾下的四萬人全部都給出動了,還精心的設計了十多條的路線,結果呢,和他自己計劃的一樣,甕中捉鱉,幾乎就沒讓敵軍跑了一個,可憐五千項羽十分信任的江東子弟,戰死了三四千,剩下的千八百人見真的是事不可爲,只能選擇投降了秦兵。
就是這麼輕鬆,韓信就完成了嬴高佈置給他的任務。
要是他現在把這戰船一個個的全都給砸了,那項羽的後路也就算是讓他給斷了,但是他當然沒這麼做,這可是大型的戰船啊,是項梁當初在會稽郡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錢財和口舌才說動當時的郡守殷通做出來的。
這要是就這麼給砸了的話,嬴高想要做出這麼多這個規模的戰船至少也得個兩三年的時間。
韓信既然來了,那肯定是要留着這些戰船的,這也算是他給嬴高的第二個驚喜,但是在他的心裡面,斷了項羽的後路,拿下了項羽的戰船,這些常規事項並不能算是真正的驚喜,他要做的,是到時候真正讓嬴高想象不到的事兒。
拿下這裡之後,韓信的麾下四萬人馬並沒有折損多少,這個時候,他正在一艘最大的戰船裡面,一面饒有興致的看着戰船的結構,順便檢查一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藏在船裡,畢竟戰船的體積那還是相當的龐大的,萬一有一個兩個的江東軍士藏在裡面之後趁你不注意的跑到壽春去,那韓信這個活幹的可就不完美了。
在韓信的身後,是這五千人馬的統領,項羽頗爲信任的一個副將,早在韓信過來踩點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盯上他了,所以進攻的時候韓信就三令五申,這個將領一定要活的,千千萬萬不能壞了他的性命,誰要是把他給整死了,就把誰按照軍法處置了。
這樣的命令是必須得下的,不然韓信已經看出來了,秦兵在作戰的時候,除了執行將領的命令之外,幾乎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收人頭。
在大秦士兵的眼裡,一旦到了戰場上,對方的軍士的腦袋就不再是腦袋了,而是讓自己晉升爵位的一條康莊大道。
特別是在這樣明顯一邊倒的戰鬥力,那結果肯定是虎入羊羣一樣,而且敵軍的將領,對於秦兵來說更加是不能放過的,因爲在大秦的軍功制度裡面,你一個普普通通的大秦軍士要是能斬殺了敵軍的一個將領的話,那可是了不得的,頂的上十來個普通的敵軍。
所以韓信想要留下這個將領的性命的話,叮囑一番自己麾下的將士們是必須的,也正是因爲如此,那江東將領才能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臉上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神情,韓信心說要不是哥哥我,你的腦袋現在早就不知道讓誰給踩碎了……
“會稽郡中,尚有多少守軍,都在何處紮營?”
韓信並沒有做什麼鋪墊,而是直接轉頭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待得少將軍率軍殺來,你這數萬秦兵還不是刀下亡魂?我等江東子弟,怎能被秦人三言兩語變恐嚇了?”
這名將領之所以能被項羽留在這看着重中之重的戰船,那忠心肯定是沒有任何的問題的,這要是他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問就招了的話,韓信還真就得尋思一下他說的這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可知你那江東少將軍的叔父項梁是如何身亡?”
韓信沒再問之前的東西,也沒上去就是拳打腳踢的招呼,而是到了那人的身前,低聲問出了這麼一句。
項梁在江東子弟的心裡面那形象當真是十分的高大,韓信這麼說,那將領自然是不能接話,只是深深的低下了頭,不再搭理韓信了。
“項梁便是如同你這般被擒,之後到了君上的身前,當時君上也是似我這般,問了那項梁一個問題,而那項梁也正是如同你之前那般,而後……嘖嘖嘖……”
說到這,韓信擡眼看了看那江東將領,果然發現這個傢伙的表情不像之前那麼的堅毅了,也在偷偷的看着韓信,這就說明他心裡面開始沒啥底了。
停頓了片刻,韓信的嘴又重新張開了。
“而後,君上再未問出任何話語,直接便將項梁退出門開斬了,之後那項梁的頭顱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情形,想來爾等也是已然看到了。某並非是君上,自然不能做那等果斷之事,故而此番至少應當再給你一次機緣,你說是也不是?”
幽幽的說完這些話,韓信又是把自己剛纔的問題緩緩的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那江東的將領可再沒有如同之前那樣的決絕,就韓信那幾句話,就把他之前的心理防線給乾的細碎細碎的。
他已然不知道自己死扛下去還能有啥後果,只知道萬一一個不好自己的腦袋可能就會被掛在帥旗上,或者是連被掛在帥旗上的資格都沒有,直接扔進江水裡。
看着那將領的神情,韓信微微的鬆了口氣,心說這個傢伙應當是已經被自己給拿下了。
之所以想到這樣的方式,是因爲韓信在嬴高斬殺了項梁之後的一次對話中說出來的一句話,那就是讓敵人害怕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得知自己正在去往死亡的道路上,而且越來越近……
雖然這麼嚇唬對方韓信心裡面對自己有那麼一丁點的不齒,但是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韓信這邊的情況,項羽不知道,嬴高也不知道的那麼詳細,他倆現在都有自己的一套事兒去做,壓根就不暇顧及那些。
當在陳郡裡面的項羽一聲令下之後,江東子弟如同出欄的猛虎一樣奔向那些馬車,很長時間沒有打過這麼酣暢淋漓的仗了,他們的心裡也是十分的期盼。
但是讓項羽微微感到有點詫異的是,押送這些馬車的秦兵數量好像並不少,怎麼說也有五六千了,要是全力跟自己在這抵擋的話,也不至於一瞬間就被自己麾下的大軍給滅掉。
但是這些秦兵卻剛剛發現自己被偷襲了,幾乎跟江東的軍士還沒等打上照面呢,就全都跑了。
大秦的軍士是怎麼一番德行,項羽當然是知道的,還沒交手呢就跑這樣的事兒,秦兵是幾乎很少能幹出來的。
足足一排的馬車,一看就是沉甸甸的,全部都被扔在了路上。
這輕鬆的完全有些出乎項羽的預料,讓他的心裡泛起了嘀咕,但是這些馬車和車上的箱子卻又實打實的擺在了他的面前。
“將這些箱子打開,一一勘驗一番,看看都是何物?”
當江東的將士一字排開,全部都伸手去開啓那看似嚴嚴實實的木箱的時候,異變突生!
那些木箱的蓋子忽地便自行開啓了,當江東的軍士下意識的就着月光往裡看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裡面壓根就不是什麼糧草,更不是什麼兵器,而是活生生的人……
幾乎所有的箱子在同一時間都自行開啓了,裡面不是別的,正是一個個手裡面緊緊握着秦弩的大秦將士!
“不好!”
項羽對這情形看得真切,但是還沒等他說出啥話來呢,更沒等那些個站在箱子周圍剛剛放鬆下來的江東軍士反應過來呢,一個個的箭矢就發射出去了……
猝不及防之下,江東軍士被射倒了幾百個,當時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就這麼一瞬間,項羽的心直接就從雲端跌落到了凡間。
他最害怕,但卻又一直安慰自己不會發生的事兒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他處心積慮的發現的秦兵的這個巨大破綻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陷阱,而且很明顯,自己中了這個陷阱之後,以嬴高的性情和能耐,這一次的戰鬥,自己恐怕就有些難了。
“少將軍?這等情形,我等該當如何?”
這樣的變故一發生,龍且的心裡面也是涼了半截,項羽心裡面是什麼想法,龍且太知道了,這個事兒范增和張良全都並不怎麼同意,所以項羽可以說是頂着很大的風險,現在來了這麼一出,萬一這次敗了,再想要有這樣的機會可就不一定了。
“速速撤回壽春,怕是此時的大秦的皇帝不會老實的待在陳縣了,壽春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