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了另外一種環境,也許有人會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因爲唐槍描述的情形有點向古裝肥皂劇裡大仙捉妖的一幕。他是人,有人的外形和思想意識,怎麼會被其他人當作貓靈?
“我和那黃袍人展開了一場昏天黑地的惡戰,他的劍法非常厲害,幾次刺中了我的前心要害。那種傷勢,只要一次就能取人性命,但他連刺了九次,我才頹然倒下,成了那一大羣人的俘虜。我聽到所有人在歡呼,呼喚着‘所羅門王’這個名字。接下來,我被人胡亂拖着,丟進了一隻黃銅瓶子裡,並且有人慎之又慎地塞住了瓶口,重新把我置於黑暗之中。然後,我一直沉默地等待着,預感到終有一天會重見光明。”
畫面上的唐槍悠閒地返身抽出了書架上的一本書,向我亮了亮封面,有些慚愧地笑着:“同樣的內容也在這本《埃及記事》裡記述過,但我發誓自己沒看過那本書,都是後來才惡補的。”
那本書記述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埃及民間傳說,超過大半的內容都在講天神戰勝魔鬼,然後創造和平世界的英雄故事。
我很想跟他探討這些古怪問題,但現在他已經死於鬼墓,只剩錄影帶上這些最有保存價值的圖像了。
“我的第二次復活是很久以後了,有人拔開塞子拉我出去,並且給我提供了很合口味的食物和美酒。那個地方仍舊漆黑一片,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出去,一定要重見光明。然後,突然出現的大洪水帶走了一切,最終也沒能看到他的樣子。我在黑暗中漂流,彷彿是沿着一條寬闊的河道前進着,當我竭盡全力地向四周游去時,摸索到的卻是一間被灌滿冷水的石室。很奇怪,我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氧氣的來源,但一直好好地活着,直到石室穩定下來。”
唐槍一直在微笑,點起了一支雪茄後,攤開雙手,向着攝像機鏡頭問:“沈南,這不是幻想臆造,而是真實發生過的。我現在站在你面前,可以自稱是盜墓者唐槍,但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牢牢記住‘我是敗在所羅門王劍下的囚徒’。我們知道,所羅門王畢生以剪除妖魔鬼怪爲己任,而他也確確實實地做到了這一點。於是,長大以後,我懷疑自己是魔鬼轉生,血液中摻雜着邪惡的魔性——”
方星衝了兩杯咖啡進來,沒有坐下,在書房裡不停地輕輕踱步:“據說,所有的盜墓者都有前世,他們夜以繼日、孜孜不倦地在地下挖掘,就是在尋找自己的殘存記憶。我想,唐槍也是如此,你說呢?”
盜墓者是一個非常古怪的羣體,這個行業內的許多人年輕時就已經成了百萬富翁,他們憑藉從墓穴裡得到的寶藏,大把大把地換取外國收藏家手裡的美金,然後進入盜墓、出售、革新盜墓設施、再盜墓、再出售這樣的無限循環之中。
可想而知,他們的財富是終生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完全沒有必要以千金之軀再下到蛇蟲成堆、機關重重的危險古墓裡。心理學家們分析,這是一種“盜墓癮”,就像名震江湖的“賭王”,一看到街邊的小賭檔也會忍不住手癢一樣。
全球各種各樣的大小古墓,已經成了盜墓者們的宿命魔咒。
對於方星的問題,唐槍早就有了答案,他說過——“我的生命,起源於古墓而必將終結於同樣的地方”。不過,他的記憶殘片裡,竟然有“貓靈”的成分,這是以前他從沒提及的。
“我知道,唐槍一直處於一個尋找的過程,即使是在盜墓者排行榜上加冕之後,他對這些所謂的榮譽仍然看得很淡。憑心而論,他是一個極端孤獨的人,即使是朋友之間,也僅僅把自己的心事打開一小部分。所以,冷七永遠只能是他的助手,而非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哲學家說,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唐槍的一生,深刻地印證了這句話,他做得非常成功,成功得讓同行們嫉妒欲狂,恨不得下一秒鐘就把他剪除。”
關於唐槍,我有很多話要說,他就像一本很難讀懂的古書,一旦深入進去,便令人不能自拔了。
“你很欣賞他?”方星一笑。
我直言不諱地承認:“對,到目前爲止,我只欣賞過三個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兩個呢?”方星向我舉了舉杯子,“爲名醫沈南欣賞的三大高手,以咖啡代酒,乾一杯。”
“另一個,是葉溪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小北。我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質,孤獨而傲岸,如一隻特立獨行的狼,那是很多大人物身上都能感覺到的東西。假如給他時間和機會,一定不會久居人下。未來的江湖,一定是屬於他那種年輕人的。”
與小北接觸時間很短,但我敏銳地覺察到他與普通江湖人物迥然不同之處。他不嗜殺,但每次該出手時絕不留情,並且把所有的感情都深埋在心裡,絕不輕易表露,別人所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僞裝。
相士評三國曹操時說過“亂世梟雄”的話,這句話加諸於小北身上,同樣合適。現在的江湖,新舊勢力交替,各種不合時宜的陳規被棄之如敝履,正是年輕人出頭的大好時機。
“唔,是他?”方星微微有些失落。
剛剛她去廚房時,按了放像機的暫停鍵,現在按下遙控器,屏幕上的唐槍重新活躍起來。
“爲什麼不問第三個人是誰?”我凝視着她的側影。
“我猜到了,是我。不過,我不想別人故意討好自己,很多時候,優秀的人不必別人恭維就很明顯地脫穎而出,從小到大,我有這種自信。沈南,你我之間,任何事上都可以坦誠相告,不用變着心思繞圈子,特別是在這種照顧面子的虛擬名次上。”
她很敏感,但這段話裡有個錯誤。我不是有意討好她,而是真正覺得欣賞對方,不過,言盡於此,已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我成了孤兒,但那些記憶碎片卻一直停留在我腦子裡,永不消失。有時候,我會在午夜裡突然驚醒,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禁閉在一座地宮裡,掙扎奔突,無法解脫。那時,強烈的恨意會牢牢地攫住我的心臟,感覺自己的存在,就是要向這個世界報復,終有一天,我會將世界踩在腳下,用地心裡的火灼燒一切,讓所有的生靈像從前的我一樣,陷於死亡、戰火、瘟疫、囚禁的血光地獄裡——”
他大口地吸雪茄,讓自己的臉籠罩在一片白霧裡,隔了十幾秒鐘,情緒穩定了些,纔再次接下去:“呵呵,在孤兒院裡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回想從前,以至於所有人都覺得我患了嚴重的自閉症,派了專人來開導我,喋喋不休地告訴我各種各樣人生的哲理。我痛恨這些講大道理的人,於是,當我有了第一筆錢的時候,便僱傭了十幾個黑道上的小流氓,一把火燒了那孤兒院。當然,講大道理的人也一起葬身火海了。”他吹了一口氣,白霧散盡,露出一張滿意的笑臉來。
我不想做正義的衛道士,評判他的好壞,只是默默地按了快放鍵,讓他的敘述速度加快。
“我感覺,世界上有兩個我,一個是身家百萬、花天酒地的唐槍,一個是狂躁之極、殘虐之極的所羅門王劍下的失敗者。所以,我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就是找到另一個自我,然後把兩者合二爲一。我是盜墓者,很明白‘歷史埋葬於地下’的道理,於是投入了所有的錢,開始大規模地進入與所羅門王有關的所有墓穴。知道嗎?所有盜墓所得的寶藏,只不過是我尋找自我的副產品,大概冥冥之中的上天也在可憐我的過去,故意用這些寶藏來補償我吧?哈,無論什麼樣的補償,都無法阻止我要把地球踩在腳下的那種強烈慾望——”
這些話,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可能所有認識唐槍的江湖前輩們,都沒料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懷着如此詭異的想法。
“最後,我的目標定格在了伊拉克鬼墓上。外界報道,我是從最近兩年才關注它的,其實從六年前我已經開始了秘密的勘察工作,第一次進入它的內部,是在二零零三年的十一月二十日。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下午一點鐘,從盜洞的盡頭切割掉最後一層石板,鬼墓下的世界便徹底展現在我眼前——”
他停了停,夾着雪茄的手指搖了搖:“沈南,在這裡必須要更正一點,我進入的是它的最下面一層,是絕對意義上的‘底層’。記得我跟你說過,世界上所有的墓穴,無論古今新舊,最有價值的地方是它的底層。建造墓穴者的一切藍圖中,都是以大地爲最後的載體,放好需要深埋的棺槨、殉葬品後,再用一道道的上層建築封閉、覆蓋、掩埋。所以,我只需將盜洞的穿刺路線直指底層,其它什麼都不必管。在那裡,我發現了傳說中的‘五重鬼樓’,嗯,這個問題,又要牽扯到《埃及記事》這本書了。感興趣的話,請先去翻翻那本書,記得我曾寄給你一本,就在儲藏室上層的一個抽屜裡……”
方星聳了聳肩:“稍等,我去拿。”
我無奈地搖搖頭,大概她對小樓進行監視時,已經把上上下下的房間都搜遍了,只是手法高明之極,沒讓我和關伯發現而已。
唐槍說的“底層”當然是指我們去過的地方,但他沒辦法打開最後一道秘門,所以才處心積慮地邀我前去。
“我自負聰明,卻沒能攻克最後一道難關。沈南,如果我邀你幫忙,你會來嗎?呵呵,像你那樣的人,有點像古代的大丈夫,遵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聖人思想,我還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打動你呢!算了,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先說說鬼墓下的情況——沙漠廢墟下面,竟然是一個巨大的三層迷宮,算上游客們參觀到的第一層之後,這個巨大的地下建築竟然有五層結構。同行的人都感到萬分驚訝,不停地拍照片,準備把這個巨大的秘密公諸於衆。結果,我只能殺了他們,以保全這個秘密,因爲這裡能大量地勾起我的記憶……”
越往下聽,我對唐槍的人品和思想就越懷疑,能跟他一起動手盜墓的,都是信任他並且爲他所信任的人,但他卻毫不猶豫地下手,根本不講個人感情。
“我認識唐槍,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我苦笑着自語。在地宮裡,如果沒有無情替我擋槍,也就沒有現在喝着咖啡聽故事的沈南了。
“沈南,那本書不見了,但我發現浮塵上留着關伯的指印。”方星重新出現在門口。
關伯很少動我的東西,況且他的文化水平不是太高,對這些文字性的典籍向來都是敬而遠之的。
我擺擺手:“等他回來再說,先來聽故事吧。”
名爲“故事”,其實是一個人的真實經歷,而眼下他正被埋葬於鬼墓裡。
我偷偷注意到,方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而且情緒也正變得焦躁起來。
“我找到了鬼墓,然後去見一個人。因爲很久之前,他就通過種種江湖關係約見過我,高價收買與鬼墓有關的資料。現在,我有了資料,得狠狠地敲詐他一筆。他就是伊拉克絕對無二的領袖紅龍,吃驚了嗎——”
唐槍說的這些秘密,在普通人看來或許每一件都是匪夷所思的奇聞怪事,但我和方星經過鬼墓之行後,領悟良多,對與鬼墓相關的任何詭異事件都會泰然接受。
“呵呵,紅龍給我一張五千萬美金的支票,要我帶領他的人馬進入鬼墓。我們都明白,像他這樣成名多年的鐵腕人物都非常奸詐,前一秒鐘笑容可掬地遞給我支票,後一秒鐘就可能拔槍相向,取我的性命。所以,我只給了他鬼墓的經緯度座標和盜洞的隱蔽位置,其它的事由他自己想辦法。這筆交易進行到這裡,應該算是非常圓滿了,但他力邀我在總統府裡住一晚,然後介紹了一個女人給我認識。沈南,不要亂猜,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一個改變了我的未來的人。”
唐槍撓撓頭,望着指尖那支雪茄,忽然滿面悽楚地苦笑起來:“她是……我的母親。”
他雖然在笑,但笑聲哽咽,喉結顫抖着,比放聲大哭更難受。
一個孤兒能夠在長大後找到自己的母親,應該感到無比高興纔對,但看他的樣子,並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
“她是我的母親,而紅龍是我的父親,這個變化讓我……讓我真的很難接受,而且永遠不想接受,永遠……不想接受。”他控制不住情緒,趴在古書堆裡無聲地抽泣起來。
方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真是個驚人之極的壞消息!”
對於唐槍的身世,無情曾含糊提到過一點,但那畢竟只是別人的傳言,現在得到唐槍的親口證實後,我也是吃驚非小。
“如果五角大樓得知這一點,唐槍早就人頭落地了。”方星接着長嘆,陡然低叫,“不好,有危險——”
窗簾拉上後,我們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當她側身撲向牆角時,“啪”的一聲,一顆子彈穿過窗子,射中了電視機屏幕。“譁亂、譁亂”兩聲,一重一輕,前者是窗子上的大塊玻璃跌落後摔得粉碎的動靜,後者則是電視機的熒光屏驟然炸裂後的聲音。
“有槍手在對面樓頂,水平角右前方四十五度,仰角七十度左右。”我迅速估計到了對方的位置,身子一仰,隱蔽在沙發後面。
“喂,對方射出的是穿甲彈,那沙發根本擋不住!”方星焦灼地叫起來。
我來不及解釋,揮手擲出放像機的遙控器,砸在門邊的照明開關上,屋裡的燈光立刻熄滅了。
“沙發內襯四釐米厚的鋼板,能擋任何子彈,到這邊來。”我現在纔有機會解釋,這張沙發被我和關伯偷偷改造過,爲的就是抵擋偷襲者的子彈,不過改裝完畢後,一直都沒機會使用。
方星一個貼地翻滾,躍到我身邊來,兩顆子彈呼嘯而至,正射在她的行動路線上。
“嗯,來的不是普通槍手,你等着,什麼都不要做,讓我來處理這件事。”我按住她的肩膀,完全隱藏在鋼板的遮蔽之下。
既然射擊者能隔着遮光窗簾瞄準,可見他的瞄具上一定帶着熱敏成像系統,只要追蹤到目標身體上散發出來的熱量,就能準確的予以射殺。
“你小心一點,而且——不要婦人之仁。”方星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表達了出來。
“婦人之仁?你這樣看我?”我審度着沙發到門口之間的距離,一邊微笑着迴應她。
“敵人動手,子彈不長眼睛。你不殺他們,自己隨時都會死。沈南,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一場詭秘而複雜的戰爭。你說過,我們每個人都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必須辣手鋤奸,對嗎?”方星所說的,是黑道上“以殺止殺、以暴制暴”的生存原則,但二十一世紀的港島是個法制社會,黑道的那一套理論並不完全適用。
我脫下上衣,系成一團,猛的擲向窗簾,同時毫不遲疑地飛撲向門口,右腳在門框上一點,身子箭一樣撲向左側樓梯。對方的槍手連續射擊,先是射中了衣服,隨即醒悟過來,兩顆子彈射中門框,只差半步就要擊中我的右腳。
“沒事吧?”方星關切地叫出聲來。
我迅速關掉了小樓裡的電閘,奔向儲藏室,拉開一個牆角的矮櫃,露出了一扇隱蔽的小窗。窗外是茂盛嚴密的冬青花叢,就算槍手們嚴密地封鎖住了前門和所有窗子,也不會注意到這條暗道。
港島之夜,溫暖而曖昧,比起大漠裡的燥熱風沙來,不知要溫馨多少倍。不過,只要有槍手出現的地方,危險性都是顯而易見的,時時刻刻都會有人送命。
我從花叢裡爬出去,偷偷向對面樓頂觀察。果然,兩支狙擊步槍以三十度火力交叉的方式架在樓頂女牆上,狙擊手的衣着和槍身上的瞄具都做了不反光處理,不會引起街上來往的行人注意。
一陣熟悉的音樂聲隨風而來,位置是在院外左側的三十步外。
我忽然明白了殺手的來歷:“薩坎納教的教衆們——”之前,那種音樂曾出現在跟蹤我的一輛車子上,正是從饒舌歌手起家的邪教教主奧帕的嘶吼歌聲。透過籬笆的縫隙可以看到,那輛車子停在拐角處,四扇車門全部敞開着,唱機開得很小,有人在跟着音樂放肆哼唱着。
三分鐘後,我從籬笆下鑽過,藉着人行道上停着的車輛掩護,輕鬆地到達了那輛車子前。車裡一共有三個人,一個坐在司機位置上,另外一男一女摟抱着躺在後座上。我在車頂敲了敲,司機倏的回頭,鼻尖上早中了我一拳,鼻樑立即折斷,應聲而倒。
後座上的兩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已經躍進車子,同時鎖住了兩個人的喉嚨。這一系列動作快速輕捷,不會引起樓頂槍手的注意。那個男人掙扎着反手擎出匕首,來不及向我刺過來,已經被我砍中肘彎,半條胳膊都廢掉了。
“不準叫,否則我會捏碎你們的喉嚨。”我用英語和阿拉伯語重複了兩遍,等到兩個人拼命點頭時,才慢慢放手。
兩個人舉手按住自己的喉嚨,痛苦地連續咳嗽着,滿臉都是驚魂未定的疑懼。
“從哪裡來?到這裡幹什麼?一共來了幾個人?”我放慢語速,向着那個滿臉都是雀斑的年輕男人。
“我們從巴格達來,五個人,來殺一個叫做‘沈南’的中國人。”他頓了頓,認出了我的樣子,接着承認,“我們要殺的,就是你,上頭給了我們照片。”
“其餘兩個呢?”我明知故問。
“在樓頂。”他趕緊回答。
“照片呢?”我意識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薩坎納教都是一羣喪心病狂之徒,不會輕易向人投降。這個男人招供的速度太快,令人生疑。
“在……在槍手身上。”他打了個愣怔,但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駕駛臺上的菸灰缸裡空蕩蕩的,而副駕駛側面的地上,扔着不下二十個菸頭,可見曾有一個煙癮非常大的人在那裡坐過。我打倒的司機和眼前這兩人身上都沒有煙味,所以除去兩名槍手外,一定會有第六個人存在。
“你不喜歡說實話?”我撿起掉落在座位下的匕首,指向這男人的喉嚨。
事情緊急,我必須在十幾分種內結束戰鬥,沒時間聽他撒謊。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他連聲叫着,乖乖地舉起雙手,一副老實認罪的模樣。他的同伴老老實實地蜷縮着身子,一聲不吭,只是在偷偷地顫抖。
“別動,放下刀子,慢慢轉身——”一件硬梆梆的東西頂在了我的後頸上,那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氣冷酷而傲慢。
“他是沈南,快開槍,快……”被我制服的男人吼叫起來,但沒說幾個字,匕首便從他的咽喉上一直貫穿進去。他很聰明,拖住我並且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給了車外的同伴下手之機。
頂住我的槍瞬間便跌在座位上,那個自以爲穩操勝券的人則被我扣住手腕,反手一帶,跟着跌了進來,跟那個死掉的男人摞在一起。我暫時無意殺他,只是要弄明白薩坎納教到底想幹什麼。
那女人嚇了一大跳,立刻用阿拉伯語叫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不想殺人,但你不要逼我。”我揮掌砍在女人的頸後,她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你死定了,教裡的高手很快就從巴格達趕來,你死定了!”這個男人的態度更爲兇悍,根本不管身子下面的同伴鮮血未冷。
“說,爲什麼要刺殺我?”我盯着他的眼睛。
這個問題令他桀桀怪笑起來,陰森森地反問:“爲什麼不問問你自己?你是幫紅龍做事的,替他們執行那個‘保龍計劃’,我們當然得殺你。否則,那個計劃成功,所有人都得死,不單單是阿拉伯人和美國人,而是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會死,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