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吼濤涌,破浪如飛。
怒蛟幫在主艦“怒蛟”“水蛟”“飛蛟”的帶頭下,近百艘、橫過洞庭,朝怒蛟島揚帆而去。
怒蛟幫這三艘鉅艦,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屬樓船級的鉅艦。
爲了應付不同的戰爭需求,船艦因着形勢大小裝備而分門別類,各有其特別用途。
最大的便是樓船。
樓船的主產地是福建和廣東,故又名福船和廣船。
這種船高大如城樓,可容數百人,底尖船面闊,兼且首昂尾聳,吃水深,利於涉洋破浪。
甲板上有三重樓,舷傍皆設護板,堅立如垣。船內共有四層,最下層堆滿木石,壓實底倉,令船體穩重,減少在風浪襄的顛簸。
若遇順風順水、只要全速進壓,遇上較小的船隻時,有若車碾螳螂,鬥船力而不用鬥人力。
這種船船體大,火力強,對敵人又能生出威懾的作用。
卻敝於轉動不靈活,很難操縱自如,故必須配合其它式樣的艦艇,始可發揮威力。
怒蛟幫這三艘大船乃一代水戰大師怒蛟幫前幫主上官飛製造,經過了改善,比之最大型的樓船小了一號,甲板上只有兩層樓。
船身兩旁設“掣棹孔”,供船槳伸出,划槳者全藏在船身襄。
船尾兩側不設“掣棹孔”,改爲安裝了四個巨輪,由尾艙的人踩腳踏動,以輪激水,其行如飛。
船上的桅帆增至五張,配合以怒蛟幫妙絕天下的操舟技術,故能縱橫江湖,連實力雄厚的水師亦莫奈他何。
除這三艘主艦外,較次一級的是二十五艘“鬥艦級”大船,主要用作衝鋒破敵,船身比三艘長達三十丈的主艦短上十丈,照樣在兩邊船舷建護牆,因船身較矮,掣棹孔就開在護牆底,可伸槳操舟。
因其欠缺樓船“居高臨下”之勢,護牆還開設“弩窗”和“弓孔”,便於以遠程武器攻擊敵人。
其它八十艘又再小一點的戰船,以“走舸”、“海鰍”和“遊艇”爲主。
它們基本上只是較小的“鬥艦”、輕便靈活,其中海鰍之得名,是因左右舷均置浮板,形如雙翅,增大浮力和利於平衡,即管在大風浪襄,亦無傾側之虞。
這時怒蛟幫的艦上一片忙碌。
上官鷹卓立怒蛟號甲板上第二層的望垂處,觀察着在星夜中船隊前進的情勢。
百多艘沒有燈火的大小戰船,無聲無色地在湖面推進。
左翼是以飛蛟爲主的三十艘戰船,由樑秋末指揮;右翼是水蛟爲主的戰船,由經驗豐富的老將龐過之負責。
怒蛟號和三十多艘較大型的戰船,則居中策應。
這十年來,還是首次傾巢出擊,心情既是興奮,又是緊張。
上官鷹的心柙回到上船時與新婚妻子的依依話別,心頭一軟,暗叫道:“放心吧!我定會活着回來見你的。”
這時凌戰天和翟雨時分別來到兩旁。
翟雨時吁了一口氣,抹掉額角的汗水道:“報告幫主,一切預備妥當。”
凌戰天補充道:“護板和船身均重新包上生牛皮,又塗了‘防火藥’,足可應付敵人的火箭和火彈。”
上官鷹點頭稱許。
要知水戰不外攔截、撞擊、火燒三種戰術,而其中火燒一項,最是厲害,焚敵莫如火,往往可藉此決定勝負。
戰船無論裝上防護的鐵板,又或像怒蛟戰船般在船頭裝尖鐵,仍是以木質爲主,且須以桐油浸塗,以延長在水中使用的時間,卻頗易着火。兼之船上的篷、索、帆、板等物,無一不是亦易燃燒,所以當年陳友諒雖舳艫連接,旌旗蔽江,仍不住朱元璋在上官飛之助下的火攻,致全軍覆沒,奠定了朱元璋的帝業。
所以水戰之道,首要在防火。
自宋代開始,水師戰船多以泥漿和藥物,塗在船身樓牆上,以作防火,可是泥塗不易持久,故又有各式各樣的防火藥,又稱“蓬索藥”。
凌戰天正是這方面的專家,他以明礬、蜂脂等物熬漬爲漿,再把船上各物浸透其中,就算被火球火箭射上,亦不會着火。現在再裡以不易燃的生牛皮,加塗防火藥,自是更策萬全了。
上官鷹目光落到船舷架設的火炮處,冷靜地道:“形勢如何?”
戰爭之要,在於情報。
怒蛟幫傳訊的千里靈,能飛翔於船與船間,雖在船上,仍可接收陸上和海上的訊息,故能對形勢瞭若指掌。
翟雨時道:“果如我們所料,胡節的水師不敢冒失去怒蛟島之險,調集戰船,在島東佈防。但看其形勢,只要我們改變方向,駛上湘水,他們可隨時跟着我的的尾巴追來,斷我們迴歸洞庭之路。”
上官鷹道:“湘水那方形勢怎樣了?”
翟雨時臉上露出陰暗之色,沉聲道:“駐守湘水口是胡節的副手馬步堅,手上有二百多艘戰船,本不足懼,可是我剛接到飛報,有五十多艘以‘蒙衝鬥艦’爲主的戰船,趁黑沿湘水順流下洞庭,看來應是黃河幫的船隊。”
凌戰天冷哼道:“定是甄夫人和黃河幫的聯合艦隊,想不到胡節真的和蒙人聯手來對付我們,若不是朱元璋首肯,那就真的顯示胡節已與楞嚴談妥,密謀造反。”
上官鷹色變道:“若我們照原定計劃趕上湘水去,豈非給人順江而下迎頭痛擊?”
凌翟兩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在水戰襄,水流和風勢的順逆這兩項均有決定性的作用。
當年戰國時代,吳楚之爭中,吳國從未打過一場勝利的水仗,道理便是楚人居江上游,所以吳國每戰必敗。
其次是風向,無論射箭、船速、火攻,當然亦是順風者佔天時之利。
孔明借東風,就是爲了這緣故。
翟雨時道:“這就是我擔心會被胡節斷我們後路的原因。假若我們攻打胡節,不要說他們擁有實力遠千艘的大小戰船,以他們這些日子來的養精蓄銳,攻防措施必做得非常充足,要守着一個小小的怒蛟島,當是綽有裕餘……”
凌戰夭打斷他道:“大哥和我在老幫主領導下,轉戰江湖,那次不是以少勝多,戰爭總是有風險的了。”
翟雨時凜然道:“多謝二叔教訓。”
凌戰天嘆了一口氣道:“沒有人能做得比雨時更好的了,只是在這進退兩難的形勢下,切忌猶豫不決。定下目標,明知是錯亦要反錯爲正,纔不會失了軍心士氣。”頓了頓後,猛喝道:“幫主下令吧!”
上官鷹雙眉一揚,高聲傳令下去道:“全力攻打怒蛟島以振我怒蛟之名。”
船上幫衆轟然應諾。
戰鼓敲響。
“咚!咚!咚!”的壯嚴鼓聲下,船隊改變航道,朝心愛的幫土駛去。
*
風行烈在曠野中全速飛馳。
這就若一場競賽,誰先找到水柔晶,那個就是贏家。
敵人雖比他早了點動身,可是他並不擔心,無論那甄夫人手下有些什麼擅於追蹤的專材,可是總要花時間在某一範圍內搜查,何況水柔晶亦是追蹤方面的行家,當有自保的能力。
怕只怕水柔晶避了到別處去,那就連戚長征教下的聯絡手法亦不管用,而他又勢不能在那襄呆等,那才真是左右爲難呢!
素香已死,他再不容厄運發生在他心愛的妻婢或戰友的愛人身上。
左方山頭“噗!”的一聲,爆開一朵鮮豔的紅光雲,才緩緩消去。
風行烈大訝。
這是邪異門的通訊煙花,爲何會在這荒山野嶺處出現呢?
捺不住好奇心,暗忖看看應不會費多少工夫,連忙趕去。
穿過一座樹林,爬上一道斜坡,只見山崗上再爆起另一朵紫紅的煙花。
風行烈再無疑問,這確是邪異門的獨有通訊手法,加速往上攀去。
倏然間風行烈來至崗頂。
崗上卓立着的是邪異門的二十名領袖人物,包括了四大護法和七大塢主,都是面容肅穆,似在等待着某個人。
風行烈想不到含在這襄遇上他們,嘆了一口氣,躍落在衆人身前,施禮道:“各位大叔,久違了!”
衆人齊現喜色,一齊下跪,叫道:“門主!下屬找得你好苦。”
風行烈愕然指着自己失聲道:“門主?”
四大護法之一的“笑襄藏刀”商良肅然道:“我們一知道門主重出江湖,大顯柙威的消息,立時盡起門內高手,往尋門主,可惜退了一步,趕不上花街血戰,後來根據情報,得知門主避往荒郊,又知方夜羽有人調往這方向,於是冒死往這區找來,現在竟真能碰上門主,可知我們運勢未絕,理當從門主手上興旺起來。”
風行烈苦笑道:“我早離開了邪異門,再沒有資格當你們的門主了。”
四大護法之首,亦是年紀最大的“定天棍”鄭光顏道:“厲門主既把丈二紅槍交付門主,顯已重收門主於座下,門主亦不忍心看着厲門主經營多年的基業,盡付東流吧!”
風行烈心情矛盾。
若能把邪異門收掌過來,對付甄妖女的實力將大大增強,可是自己對門主的責任和地位一點興趣也沒有,何況這批人乃黑道強徒,沒有一個人是善男信女,若駕馭不了他們,任其四處作惡,他豈非成了罪人。
七大塢主之一的“火霹靂”洛馬山連叩三個響頭道:“我們亦明白門主躊躇的原因,怕道不同不相爲謀,所以來找門主前,我們早寫下血書一封,誓言格守門主訂下的法規,只求門主率領邪異門爲厲門主報仇雪恨,事成後是否仍要解散我們,任由門主定奪。”
鄭天顏從懷襄取出血書,高舉頭上。
風行烈心頭一陣激動,接過血書,大喝道:“好!你們站起來,由今天開始我風行烈繼恩師之後,成爲邪異門門主。”
衆人歡聲雷動,長身而起。
所謂合則力強,分則力弱。
邪異門仇家遍地,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沒有了厲若海這棵遮蔭的大樹,兼又各散東西,那種每天都怕人尋上門來的生活,豈是好過,他們的欣悅,是有實際理由的。
風行烈乃天生的領袖人材,打定了主意,柙態大是不同,道:“其它人在那襄?”
塢主之一的“裂山箭”夏跡道:“門中好手近四百人和十多艘戰船,齊集在湘水的石頭渡,只要門主一聲令下,可立時趕赴洞庭,加入怒蛟幫與胡節水師及黃河幫的大決戰襄。”
風行烈一呆道:“什麼?”
當下另一護法,被稱爲“智囊”的石無遺向他扼要解釋了洞庭的形勢。
風行烈聽得眉頭大皺,嘆道:“可是我目下身有急務,怎能分身往援。”說出了水柔晶一事。
衆人色變,商良道:“水姑娘恐已落人敵人手中,據探子報回來的消息,一個時辰前有隊人馬由門主所說的地方轉頭回來,其中一匹馬上的美麗女娃兒,明顯被制着了穴道,幸好門主碰上我們,否則將白走一趟。”
風行別想不到甄夫人的手下行動如此快捷,色變道:“我們立即趕去救人,洞庭湖之事待救出水姑娘再說。”
衆人轟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