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的聲音響起。
紫水陽的臉型越來越扭曲,似乎一名天人高手就要這般滑稽的被人生生捏死。
蕭烈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笑意,沒有繼續下去,隨手將紫水陽扔在地上,終於沒有讓他以被捏死這麼個窩囊的方法死去,倒不是蕭烈不敢,只是他覺得一名有可能爲自己所用的天人高手就這麼死在自己手上,實在有些可惜。
紫水陽被蕭烈扔到地上,發現自己身上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浸透,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掙扎着坐起身來啞聲道:“大都督……方纔的祁山大陣的變化是你引起來的!?”
巫教雖然式微,而且紫水陽、黑水萬等人也算不上真正的巫教傳人,但是對於祁山大陣的瞭解畢竟在其他外人之上,方纔祁山大陣的變化,紫水陽現在回憶起來,分明就是有人強行闖陣時的反應,只是當時他與黃水泉都未曾想到會真的有人敢硬闖祁山大陣而已。
難不成蕭烈能以天人之姿搏殺逍遙神仙的傳說是真的!?
不知是不屑還是其他別的什麼原因,蕭烈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蕭烈沒有再理會紫水陽和黃水泉兩人,而是將目光轉向蕭煜,與蕭烈相處多年的蕭煜自然知其意思,徑直走出,與蕭烈一道走出石廳來到外面的廊道。
被紫水陽打了一杖的蕭煜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也幸虧他體魄修行又成,這點傷勢還不至於傷筋動骨。他有些摸不透蕭烈的意思,只能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蕭烈住下腳步,瞥了蕭煜一眼,蕭煜神情微變,向後退了幾步。未曾踏上修行路時,他只覺得每次站在蕭烈面前都要承受極大的壓力,那是因爲那時的他畏懼蕭烈威嚴權勢。如今他已是履霜巔峰,壓力卻有增無減,因爲此時的他與蕭烈修爲相差實在太遠。
蕭烈直接開口道:“如今草原的形勢大定,劍宗怕是已經坐不住了,接連派出四名天人劍奴趕赴草原,只是現在被秋葉真人斬了兩人,被我殺了一人,還剩下一尊劍奴不知藏在何處。而且過不了多久,東都的旨意就會傳到中都,徐林麾下二十三萬鐵騎出中都的日子不會太遠了。你若能勝了徐林,不說別的,一個草原王的位子是肯定坐穩了,就是再進一步也不是奢求,當然,如果你敗了,最好的結果也是流亡天下,做一隻喪家犬。”
蕭煜沉默了很久,終是隻說了三個字,“我知道了。”
蕭烈站在漆黑的廊道中,一直漠然的臉上浮現一絲不知真假的笑容,“如你所想,你的草原之行確實是我的謀劃,只不過更多時候還得看你自己,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知道你所爲何事,無非是方璇之仇,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你想報仇,我給你的這條路終究是最近的一條路。”
蕭煜一時間百感交集,竟是無言以對。
不止一個人說過,蕭煜是與蕭烈如出一轍的涼薄性情,他沒有能以生死論交情的朋友,也沒有所謂肝膽相照義氣千秋的兄弟,在他周圍盡是爲了自身之利分分合合的一羣人,今日可能還是同盟友人,明日卻搖身一變,又要置你於死地的一羣人。
蕭煜能抓到手的無非是與生俱來的血緣之情,可惜就是這點兒要求似乎也是奢望,父逼母死,兄弟互殺。
蕭煜平靜問道:“那紫水陽和黃水泉兩人?”
蕭烈擺了擺手,“由我去與他們分說。你要應付徐林,身邊沒有幾位天人高手也不像話。”
蕭煜默然點頭。
蕭烈直視着蕭煜,“蕭煜,這是我最後一次助你,希望下一次你我見面,不管是耍手腕也好,還是憑藉自身修爲也罷,你能把我按在方璇的墳前,讓我叩頭認錯。”
蕭煜整個人愣在原地。
蕭烈想要怎樣,對他來說一直有些雲裡霧裡的感覺,即便是現在算是一方諸侯的他也只不過是看懂了一鱗半爪,至於剩下的,就真是看不懂了。
蕭烈轉身回了身後石廳,接着慕容秦穆綿與易一起從石廳中走出,只剩下蕭烈與紫水陽、黃水泉三人留在石廳之中。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蕭烈率先從石廳中走出,他沒有再理會蕭煜幾人,徑直離去。
片刻後,紫水陽和黃水萬從石廳走出,一起朝蕭煜拱手道:“見過大公子!”
蕭煜有些恍然,這次入巫教祖庭,那篇不知名目的巫教經文還是其次,恐怕這兩名天人高手纔是真正的機緣吧。
……
在徐林將草原戰報傳回東都後,整個朝堂乃至東都都處於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安國公的長子坐了草原駙馬後,竟然一不小心又做了草原王?!
一時間所有的矛頭已經全部指向蕭烈。
身爲暗衛大都督、安國公、太子太傅的蕭烈只是閉門謝客,稱病不出。
俗世第一人會生病?這無疑是個連丁點誠意也欠缺的藉口,更加讓蕭烈坐實了有心人推波助瀾下所謂別有用心的說法。
一時間廟堂平靜似水,但廟堂之下的整個東都卻變成了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火盆。
已經返回東都的蕭烈站在安國公府的正院中,微微擡頭,透過一方天井斜視着東都上方的天空。
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已經逝去多年、曾經被譽爲中興之臣的內閣首輔的一句話。
如入火聚,得清涼門。
這是張相與三兩同僚閒談時抒懷的一句話,說的是在狂燎烈焰中,有冰凝水靜的感覺。這本是華嚴悲智偈中的。本意是指一切置之度外,能在烈火中找到清涼的門徑。
可蕭烈覺得這樣解釋不好,倒不如解成,站在火坑裡,卻有冰窖之感。
後來也果不其然,張相生前權傾朝野,壓制皇帝,乾坤獨斷,一時無兩,可謂文臣巔峰。死後卻落了一個差點兒滅族的下場。
蕭烈冷笑着,“清涼門。”
次日早朝,傳來一個驚世駭俗的消息。
內閣次輔周景朝親自操筆,上呈了一封奏章。
奏章中只是請求鄭帝下旨將清月公主林銀屏與駙馬蕭煜召回東都。但重點是這封奏章引起的後果。
蕭煜在收到聖旨後便陷入沉默,一直到整個大鄭都快失去耐心的時候。
蕭煜上呈回表,回表極短,只有了了十數言,但卻讓天下爲之側目。
蕭煜在回表中以草原未穩,諸事繁雜,脫不得身爲由,婉拒鄭帝旨意。
整個大鄭朝野震動。
一時間朝野上下只有一個聲音,蕭煜實乃狼子野心,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