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脫掉披着的鶴氅,露出其下的黑色甲冑。然後雙膝一曲,腳下地面瞬間出現無數蛛網裂痕,下一刻蕭煜周身籠罩着黑色火焰,整個人如一顆煙火流星沖天而起,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平滑弧線,朝正前方的敦煌城中落去。
緊隨其後的紫水陽則是開始發足狂奔,整個人如一道微縮版的陸地龍捲,帶起滾滾煙塵,飛沙走石,氣勢滔天。
蕭煜在天,紫水陽在地,齊頭並進。
本就是逃命的遁法,此刻被蕭煜用來入城,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原本在城頭的督戰的秦權還未來得及躲避,便被蕭煜撞在身上,兩人一起從城頭上落入城中。站在一旁的白姓老者剛要出手救援,紫水陽已經高高躍起,破牆入城,一把捏住白姓老者腳踝,大笑道:“給我下來。”半邊城頭轟然倒塌,兩名天人高手同樣落下城頭。
已經在城中開始巷戰的甲士們忽然看到從城樓上墜下一個巨大的黑色火球,落地之後猛然炸開,有幾名離得近些的倒黴鬼瞬間便被火焰吞沒,連渣都沒剩下一點,兩旁的街道房屋更是像紙糊似的,頃刻間變成了斷壁殘垣。
在火焰肆虐的中心地帶,出現了一個十丈直徑的圓形大坑。
火焰漸漸散去,蕭煜和秦權的身影出現在大坑之中。
蕭煜一身黑紅色元氣此刻變爲四色元氣盤旋環繞,比起上一次戰秦權時,已經高出不止一個層次。所謂履霜天人,在千年前是被並稱爲同一個境界,因爲那時能同修多氣的奇人異士繁多,戰力並不能單純地以境界高低來劃分,所以被統稱爲履霜境界。只是到了後來,修行體系逐漸規範,一人只修一氣,循循漸進,才又被分出一個天人境界。所以越境而戰也算不上太過不可思議,也正因如此,在天機榜上副榜中只有履霜榜卻沒有天人榜。
秦權腰間菩薩蠻出鞘,青龍甲披身的他呼出一口霧氣,神情異常凝重,因爲他看得出來這次的蕭煜已經大不相同,更何況中都鐵騎已經入城,若是徐林也隨之入城,而他秦權在這裡無法脫身,城內大軍無人指揮,那敦煌城可就危在旦夕了。
菩薩蠻輕輕擺動,秦權周圍出現一道道細密波紋,呈現扇形環繞在他身週三尺之處,這已經是天人境界的手段,一動一靜之間,天地元氣隨之而動,秦權只是推波助瀾,真正的波瀾則是天地元氣本身。蕭煜只是履霜境界,還無法動用天地元氣,而秦權則正是利用這一點,打算強行壓制蕭煜。
面對如潮水般涌來的天地元氣,蕭煜怡然不懼,握住腰間黑玄,一刀直劈。刀身上環繞的諸般血氣、煞氣、死氣比起單純的天地元氣自是凝練太多,這道天地元氣之潮被蕭煜一刀劈開。
秦權面無表情,仍舊是一刀接着一刀,天地元氣自然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蕭煜劈開了第一波,卻如在海邊練刀,後面的海浪永無止境,後浪推前浪,潮**去,沒有盡頭。但用刀之人氣力卻有盡頭,秦權不用等到蕭煜元氣耗盡,只要這個法子將蕭煜的元氣消耗到五成左右,沒有元氣去支撐那圓滿的金剛不敗和不死妖身,秦權就有把握一舉擊殺蕭煜!
若是斬殺了蕭煜的逆賊匪首,西北不能說分離崩析,但也算是平定大半,那他這位晉王殿下可就真的是力挽狂瀾於傾頹了!
蕭煜眉頭一皺,自然也是看出了秦權的用心,若是以前的蕭煜,自然不懼置之死地而後生,但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牽無且與然一身的蕭煜了,現如今的他,有一番屬於自己的基業,有一個沒過門的妻子,有一個收養的女兒,說是成家立業也不爲過,那他不能也不敢再如以往那般拼命了。
若是他死了,不說自己的遺憾,就是孤單一人的林銀屏怎麼辦?那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藉着她的名義來接手自己留下這番西北基業,甚至包括那巍巍道門。
所以啊,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死得晚一些比較好!
蕭煜沒有硬來,而是飄身而退。
這波瀾衝得越遠,威力也就越小,既然蕭煜抽身而退,秦權也就停下手中菩薩蠻,平靜道:“蕭煜,就這般本事?我還以爲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手段呢。”
蕭煜淡淡一笑,“天人境界很了不起?我殺了可不止一個,就是還沒殺過武道修行者,殿下可莫要大意,成了蕭某的刀下之鬼。”
秦權沒有說話,持刀而立。
蕭煜忽然說道:“殿下想要和蕭某比拼耐心?大都督徐林可就在城外。”
秦權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不過還是對蕭煜道:“若是徐林出手,打我肯定是打不過,即便是要逃,也是未知之數。只不過這段時日,我可是不止一次地聽過西北王的名頭,我受封大鄭晉王,你自封西北王,身份上也不算差太多,咱倆對戰各憑手段,生死無怨,可你不能親手手刃我,卻要借徐林之手,以後可要怎麼壓制徐林?又怎麼服衆?”
蕭煜嗤笑一聲,“殿下也別用什麼激將法,若是按照你的說法,蕭某應該和鄭帝對戰一場才行,生死無悔,怎麼樣?至於能不能服衆,蕭某自有計較,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秦權冷哼一聲,手腕一振,似要揚刀。
蕭煜笑了笑,莫名說了一句:“我答應過她不再拼命的。”
就在這時,空中響起一陣奇異的嗡嗡聲音。
秦權一愣,緊接着臉色猛然大變,身形暴退。
下一刻,似乎一顆天外隕石落地,地面上劇烈晃動了一下,伴隨着一聲轟隆巨響,激起無數煙塵,周圍本就搖搖欲墜的房屋徹底倒塌。
煙塵散去,一個身披玄甲的高大身影出現在秦權面前,而在他身後,原本蕭煜站立的位置卻已空無一人。
……
另一邊,紫水陽與白姓老者打的地動山搖。
兩人全都放開了手腳,也不講究收攏元氣,更不去耍弄什麼精巧手段,簡單而粗暴。
紫水陽手持烏木杖,而白姓老者則是提着那盞白紙燈籠,白姓老者每次晃動燈籠,便有無數陰影從燈籠中涌出,然後遁入黑暗之中,尋常甲士被這種陰影附體,不消片刻,便要化成一具骷髏。
面對漫天陰影,紫水陽怡然不懼,大步向前,每次落腳,地面便要震上一震,他走出九步,整條街道便徹底碎了。
紫水陽一杖落在那盞白紙燈籠上,燈籠劇烈搖晃,裡面的陰影更是如火苗一般,跳躍不定,讓紫水陽的面龐看起來陰晴不定。
紫水陽輕淡笑道:“九步九重樓的滋味不錯吧?這也算是老朽給蕭家父子賣命的一點報酬。”
白姓老者默不作聲。
紫水陽又是一杖橫掃,將眼前的陰影打散,平淡道:“不過是我們巫教的一些小玩意,裝神弄鬼!”
白姓老者臉色大微變,萌生退意,身形驟然變得虛幻起來,化成一道陰影,落入地面。
紫水陽毫不猶豫的一腳踏地,冷笑道:“給我出來!”
地面炸裂碎石無數,剛剛落地的陰影同樣被炸裂出來。
白姓老者從陰影中躍出,伸手拋起那盞白紙燈籠。
燈籠悠悠升空,開始燃起慘白火焰。
就在白姓老者準備繼續有所動作的時候,一刀穿心而過。
出現在白姓老者身後的蕭煜拔出黑玄,剩下一個沒有半分鮮血的空洞,面無表情。
白姓老者猛然睜大了雙眼,竭力想要回過頭來。卻被蕭煜反手一刀,割下了一顆白蒼蒼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