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此次伐蜀的全部西北大將齊聚於蕭煜在綿竹的官邸之中。同來的還有六位道門真人以及紫水陽和黃水泉,共計八位天人高手,若是再加上藍玉、蕭煜、唐聖月等人,西北軍中的天人高手就要超過雙手之數。
因爲飄落了些許雪花,閩行在路上耽擱了一下,是最後一個趕到綿竹的都督級別將領,等他在一名侍衛的引領下來到那間佈局類似內閣的暖閣之後,發現暖閣中已經坐滿了人。
今日暖閣內的氣氛有些微妙,沒有往日議事的那麼嚴肅,除了六位道門真人一字排開坐地在靠東牆的一排椅子上,默不作聲以外,其他人坐的都很隨意,紫水陽和黃水泉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閉目養神,官階最高的藍玉與最近炙手可熱的魏禁正坐在靠裡的兩個位置上閒聊,曲蒼獨自坐在靠南位置,在他不遠處的南邊靠窗位置是一張明顯帶有北方風格的暖炕,炕上放着一張小桌,右邊坐着林寒,蕭煜盤腿坐在小桌左邊,有位明豔女子坐在蕭煜身側,低眉順眼。
閩行的目光在暖閣裡一掃而過,然後發現曲蒼這位王爺心腹身旁有個空着的座位,淡淡一笑,走上前去。
在閩行落座之後,蕭煜環視四周,原本略顯嘈雜的暖閣恢復平靜,蕭煜輕輕拍了拍唐聖月的手背,唐聖月默默起身,向外走去,暖閣內的衆人均是目不斜視,尤其是林寒,從頭到尾,好像根本就沒看到唐聖月。
蕭煜輕咳一聲,然後緩緩開口道:“如今咱們已經攻佔蜀州半地,估計在年底之前,就能攻佔蜀州全境,如此一來有兩點好處,其一蜀州號稱天府之國,存糧豐富,可緩大軍的燃眉之急,其二咱們可由此南下江南兩湖等地,只要攻下兩湖,天下糧倉在手,自此就不用爲糧食發愁了。”
當初蕭煜決定攻打蜀州,西北上下竟無一反對聲音,最大的原因就是西北少糧,實在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如今半壁蜀州落到西北軍的手中,作爲西北軍的高層,在座諸人自然也是心中欣喜,紛紛開口稱讚。
蕭煜伸手虛壓一下,止住衆人的“馬屁”,接着說道:“咱們的地盤是越來越大了,可官職卻越來越亂,前幾天有位老將軍來找本王,對本王說,王爺咱們的官職我怎麼就看不懂了呢?本王就問他哪裡看不懂,他說這都統大還是都指揮使大?總兵大還是都督大?提督總兵官又是個什麼官職?督師是怎麼回事,怎麼文官還插手兵事了呢?事後本王想了很久,覺得咱們邊軍與地方軍齊下,的確有些亂,所以本王想要按照地域設置行營,以關隘或者地域命名,設置掌印官一名,加左都督銜,全權統領行營所屬地域內的全部兵力。諸位以爲如何?”
除了早就心中有數的魏禁以外,其他人都略感無措,只能默然不語。
蕭煜笑道:“直言無妨,藍玉你先說。”
藍玉站起身,略微沉吟後,道:“回稟王爺,此法甚好,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知此法常設還是臨時增設?”
蕭煜微笑道:“自然不會常設,只是戰時條例,等待戰事完畢,便解散行營,其中人員各歸其位。”
藍玉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沒有異議。”
藍玉這位督師表態之後,蕭煜又將目光轉向閩行。
閩行連忙起身,沉聲道:“末將也沒有異議。”
蕭煜滿意地點點頭,緩緩說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本王打算暫時先設三大行營,分別是劍閣行營、陝中行營以及接下來的兩湖行營,三個行營分別設一名從一品的掌印官,總管行營境內全部事宜,藍玉爲陝中行營督師,閩行爲劍閣行營提督總兵官,魏禁署理兩湖行營提督總兵官。”
暖閣內寂靜無聲。
行營的掌印官,不管是提督總兵官也好,還是督師也罷,只要坐上這個位置,就意味着可以從層層掣肘中脫穎而出,可以自行其是,稱之爲一方諸侯也不爲過。藍玉和閩行分別就任陝中和劍閣的行營掌印官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兩人幾乎都是自成一系的魁首人物,放到哪裡都能服衆,唯獨魏禁還欠缺點火候。雖說魏禁有偷越陰平的大功,而且也只是署理行營掌印官,但對於一個年方三十的年輕人來說,資歷還是太淺了,讓這些熬了大半輩子也不過在二品、三品徘徊的老將們又情何以堪?退一步來說,魏禁而立之年就做到了從一品大員,豈不是五十歲就要乞骸骨?
蕭煜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心裡不得勁,看不慣魏文則年紀輕輕就要身居高位,但本王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有本事的,本王不管你多大年紀,有沒有資歷,都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官身,若是沒本事的,那就趁早找地方養老去,本王也可以給你一個富貴不愁,可誰要尸位素餐,可別怪本王不留情面。”
蕭煜是獨斷專行慣了的,此話一出,算是擺明立場要讓魏禁上位,哪裡還有不開眼的敢當面忤逆蕭煜,皆是點頭稱是。
如此便定下了三大行營的掌印官,蕭煜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議定不日攻打錦城的事宜後,便結束了這次議事。
衆人紛紛走出暖閣,閩行落在最後,面帶憂慮,看得出來,蕭煜正在一步步淡化原本的邊軍軍制,都督、都統越來越少,更多的是都指揮使和總兵,而且這次設立行營,蕭煜絲毫沒有提及留守中都的徐林,徐林作爲大都督又能否統領行營掌印官?看王爺的意思,行營的掌印官只需聽從王爺調令,那又置徐林於何處?
林寒走在閩行的前面,在暖閣時,他便一言不發,此時出了暖閣也是默然獨行。在閩行看來,其實就是這位國舅爺沒能爭到一個行營掌印官,落魄而失意,再聯想到那位跟在王爺身旁的明豔女子,其中含義就讓人玩味了。
忽然,林寒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向閩行,問道:“閩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暖閣內只剩下蕭煜和八位天人高手。
蕭煜輕聲道:“唐家的五名天人高手,就有勞諸位了。”
以紫水陽爲首的八人全部起身,紫水陽鄭重道:“定不負王爺所望!”
蕭煜點點頭,然後揮手示意八人可以退下。
在只剩下蕭煜獨自一人後,唐聖月重新回到暖閣,坐到蕭煜的對面。
蕭煜擡頭看了她一眼,溫聲問道:“還有什麼事?”
唐聖月臉上露出一絲哀求之色,“讓我也去錦城,算我求你。”
蕭煜重新低下頭去,平淡道:“若是讓你放走幾個唐家餘孽,以後也是麻煩,這事沒得商量。”
唐聖月咬了咬嘴脣,散去頭頂的白蓮,悽然道:“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放過唐家?你要我的身子?我給你!你要我的命?我也給你!”
蕭煜淡淡一笑,“不管是你的身子還是你的命,我如果想要的話,隨時可以自己去拿,不用你給。”
剎那間,一朵白蓮在唐聖月的頭頂花開花謝十二次。
蕭煜平靜道:“我欠林銀屏的,不欠你的,你不是林銀屏,就別跟我慪氣。”
唐聖月臉色通紅一片,不知是羞惱還是氣惱。
蕭煜下炕穿上靴子,走到唐聖月的身旁,輕聲說道:“咱們倆有同縛符,我也不怕你背叛我,你如果願意做我的暗衛,那麼我可以考慮放過唐家。”
唐聖月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把抓住蕭煜的手,問道:“什麼暗衛?”
蕭煜俯下身,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自然是回白蓮教做你的聖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