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光灑落,照亮了街上殘雪。
放眼望去,整條長街都是銀裝素裹,一片銀白。
長長的雪街上,正走着兩名僧人。
一名僧人十分乾瘦,但**在僧衣外的胳膊卻如鋼鐵一般。另一名中年僧人古銅膚色,臉上滿是堅毅神情。
兩名僧人手裡持着銅杖,沉默的走着。在這深沉的夜色裡倒是有些僧敲月下門的意味。
卻是不知要敲哪家的門,敲開門後又要做些什麼。
“東都城裡很少見這樣的異國僧人。”
遠遠看着街邊那兩名僧人,一名暗衛蹙眉說道:“尤其還是修行者的異國僧人。”
另一名暗衛看着沉默前行,又好像在四處尋找什麼的僧人,冷漠說道:“上面發話了,只要不鬧的太過分,隨他們去。”
東都乃天下第一雄城,每日裡不知有多少奇人異士出現,稱得上空冥多如狗,修行滿地走。雖說這些寶竺國僧人比較少見,但二人也不以爲意,只是看了看便離開了。
兩名暗衛離去後不久,突然那名古銅膚色的中年僧人停下了腳步。
他擡頭超前方看了一眼。
另一名乾瘦僧人也隨之停下腳步。
那名古銅膚色的中年僧人目光寧靜而強大,彷彿沒有任何雜質,只有對佛的虔誠和慈悲。
而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也如同他的目光,平靜而強大。
他的氣息從無到有,然後開始節節攀升。
空冥下境,空冥中境,一直到空冥上境。
古銅膚色的僧人雙手合什,對着空無一人的長街說道:“既然來了,何必裝神弄鬼?”
他在修行界沒什麼名氣,甚至修行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但這並不代表他很弱小。
只是因爲他自從出家便在金剛寺中苦修參禪,故而名聲不顯。
不知何時,一片烏雲遮了明月。
有風起,接着夜雪自天而降。
中年僧人臉色漠然,似是感覺不到周遭寒冷。
雪落無聲,長街上仍舊是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但是先前他心有所感,所以他仍舊駐足不前,默然而立。
過了不知道多久。
夜雪中緩緩走來一個身影。
沒有了月光,街道上漆黑一片。但偏生那人影身上的紫色棉裙卻是清楚可見。在夜色裡透露着妖異的意味。
數年前,在金剛寺中他便已經是空冥上境,甚至已經看到了那道門檻,然而此時卻發現,自己竟是看不透這人影的虛實,不由警惕。
雖然這個身影與六面所說一身白衣的秦穆綿不慎相同,但他覺得此人就是秦穆綿,所以中年僧人決定搶先出手,他握緊手中銅杖,高舉而起。
銅杖被高高舉起,發出輕微的破空聲。就如同利箭劃破長空。
然而他對面的身影卻沒有停下腳步,仍舊不緊不慢的向他走來。
中年僧人臉上露出威嚴之色,握住銅杖的手微微顫抖,體內的元氣盡數涌出。
那道紫色身影在飄散的雪粒中緩緩走近,距離已不足十丈。
中年僧人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握住銅杖的手也變得蒼白,看着那道身影,寧靜的眼神不再寧靜,只剩下無數凝重。
那身影沒有任何動作,但是隨着她的腳步,中年僧人感覺自己體內的元氣運轉都變得凝滯起來。
一陣夜風吹過,雪片飛舞。
他再也無法平靜,臉色變得蒼白,猶若鋼鐵的手指鬆開,銅杖脫手而飛,直奔眼前的那道紫色身影而去。
伴隨着呼嘯而起的破空聲,銅杖挾着風雷之勢飛過兩人間的數丈距離。
那道身影只是擡起右手,伸出食指,指上帶有一個碩大的牡丹花戒指。
輕輕一指點在飛來的銅杖上,銅杖寸寸碎裂。
中年僧人臉上閃過一絲潮紅,繼而變得蒼白一片。
他忽然感到身旁異動,轉頭看去,卻發現自己身邊的同伴,那名只有空冥下境的乾瘦僧人已經靜靜的倒在雪地上的血泊中。
紅色與白色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中年僧人臉色大變。
先前威嚴的臉色已經變得略帶驚慌,眼神裡寫滿了驚懼。
他是金剛寺的修行者,在同門中他是佼佼者,信徒們更是視他爲活佛。在他看來,一個所謂妖女不過手到擒來。
而今晚在這條雪街上,他終於遇到了他眼中不過如此的妖女,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坐井觀天。
不過多年的苦修還未讓他徹底驚惶無措。
他雙手放在身前,飛速結出一個不動明王印。霎那間,他身上的古銅色變得更加深沉了,幾乎要轉而爲暗金色。
這時的他整個人彷彿被包裹在一層暗金色的戰衣之下。
這時,那道紫色身影停下了腳步。
一片極薄的雪從夜空中飄落下來。
雪片極薄,甚至透亮,仿若刀片。
那身影輕輕屈指一彈。
雪片疾射而出。
那片薄如蟬翼的雪直接無視他體表元氣凝結的那層暗金色,輕輕嵌入他的胸膛上。
他的金身便這樣碎了。
下一刻,一根纖纖玉指點在他的喉嚨上。
中年僧人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就在他以爲他要死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這個不錯,空冥上境,剛好符合我的要求。”
接着那聲音的主人轉到他的身前,繼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漆黑如星空的眼睛。
……
蕭煜放開手中已經變得乾癟的屍體,漆黑的雙眼開始慢慢恢復正常。
秦穆綿雙手籠在袖中,看着漫天飄落的雪花靜靜說道:“感覺怎麼樣?”
蕭煜微微蹙眉,收起插在乾瘦僧人屍體上的飛劍,說道:“感覺還差一點。”
秦穆綿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然後單手輕拂,雪花如利劍一般飛入中年僧人屍體的頭顱。
緊接着他的頭顱爆裂開來,散成空氣中的一團血霧。
秦穆綿面無表情的說道:“不急,還有很多。對於我的敵人,我從來都不會留情。”
蕭煜沒說話,屈指一彈,兩朵黑色的火焰小花從他指尖上飛出,落在兩名僧人的屍體上。
……
蕭煜和秦穆綿的身影逐漸遠去,雪花繼續落下,覆在了一片焦黑的痕跡上,遮住血紅的痕跡。
雪越落越大遮蓋了腳印,掩埋了僧人手中銅杖碎落的殘片。
片刻後,這裡已是看不出一絲的戰鬥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