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樁大罪,樁樁都堪稱大逆不道,天塵將此十二大罪定下,祭告祖師,便是讓青塵再無半分翻身之地,甚至飛昇之後也無顏去見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的歷代祖師。
整個玉清殿內鴉雀無聲,青塵多年以來培養出的根基勢力,除了隨他一起離開道宗的,其他人皆被天塵斬草除根,此時自然不會也不可能有人再爲青塵說話。
片刻沉默後,天塵擡了擡手,一名身着鎮魔殿執事服飾的年輕道人走上白玉高臺,手中持有一軸長卷,展開後清聲讀道:“以下是青塵等一衆叛逆名單。”
“原天璇峰長老,李如悔。”
“原藥師殿殿主,水塵。”
“原鎮魔殿長老,張道興。”
“原鎮魔殿斬仙台長老,無曲子。”
“原鎮魔殿鎖妖塔長老,李使尊。”
“原鎮魔殿鎮魔井長老,一塵。”
“原鎮魔殿宗聖閣長老,浮塵。”
“原鎮魔殿宗聖閣長老,生塵。”
“原鎮魔殿鎮魔井長老,夢塵。”
“原鎮魔殿補天闕長老,李慧。”
“原鎮魔殿補天闕長老,烏斯垢。”
“原鎮魔殿補天闕執事客卿,陳煥之。”
“原天樞峰長老,苦七子。”
“原天樞峰長老,熯塵。”
……
“原藥師殿執事弟子,軒轅冷。”
“原藥師殿執事弟子,龍天。”
“原傳法宮執事弟子,蕭風。”
“原慎刑司代掌司,張洛書。”
這份名單一直讀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共計二百八十六人,人數不可謂不多,在此之間天塵只是負手而立,待到讀完,方纔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此二百八十六名叛宗逆徒,經衆峰主、殿閣之主及首徒共商議事,除已經叛逃、身死者,其他人全部交由慎刑司論罪懲處。叛逃者由鎮魔殿全力緝拿,生死不論。身死者剝奪一切職位、道號、尊號、稱號,遺蛻不得入葬峰,無論宗譜、名冊、牌位、碑刻,皆不得有其名,如律令。”
一身硃紅道袍的杜明師起身道:“謹遵主事峰主諭令。”
在杜明師做了表率之後,一衆同樣身披硃紅道袍的各地道門之主也紛紛起身。
“謹遵主事峰主諭令。”
“謹遵主事峰主諭令。”
……
最後是玉清殿內所有人全部起身,齊聲道:“謹遵主事峰主諭令。”
天塵擡手微微下壓,壓下殿內聲音,淡然道:“我道宗號稱門徒三千,此番因青塵叛教事,被削去近十分之一人數,不得不說是元氣大傷,然千年大計乃是掌教真人欽定,上有歷代祖師之殷殷期盼,中有劍宗叛逆之虎視眈眈,下有西北蕭煜之利害糾纏,不可輕改,不可擅變,當今之計,唯有排除萬難,繼續推行千年大計。”
此時的天塵不是掌教勝似掌教,他既已開口,不少趨炎附勢之徒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當下便有人開口附和道:“主事峰主說得是,這千年大計是掌教真人在世時定下的,誰也不能擅自更改!”
其餘人見天塵並未呵斥,還微微點頭,似是有贊同之意,殿內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雖然七嘴八舌,但總體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擁護主事峰主的決定,贊同繼續推行千年大計。
天塵微微頷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有人憤而起身,大聲道:“糊塗!千年大計必須停止,否則我道宗危矣,諸位,難道非要等到刀斧加身,方覺悔之晚矣!?”
只見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道從後排位置踉踉蹌蹌走上前來,這道人道號文塵,雖然看着已經一大把年紀,但實際上不過花甲歲數而已,只因修爲低微,至今不過是空冥境界,故而才顯老態。而他以前不過是道藏殿的執事,後來玄塵見他可憐,纔將他升爲道藏殿客卿,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了。
繼任藥師殿殿主之位的呂望輕咳一聲:“文塵師弟還請慎言,什麼叫道宗危矣,什麼又叫等到刀斧加身方覺悔之晚矣?自十二代掌教以來,我道宗的勢頭蒸蒸日上,根基牢固,實力雄厚,早有執牛耳之鼎盛氣象,難道出了一個叛宗的青塵,我道宗就大廈將傾了不成?!”
呂望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聲援道:“呂殿主所言不錯,我道宗乃是天下宗門之首,威壓當世,試問哪家宗門能與我道門相抗衡哉?”
文塵鬚髮怒張,狠狠一頓手中等人高的柺杖,大聲道:“糊塗,糊塗啊!如今掌教真人飛昇,青塵叛教而出,我道宗三大高手只剩主事峰主一人,若是藉助大陣防守山門自然固若金湯,可若是入世爭雄,又如何去抵禦上官仙塵?難道要用我道宗弟子的性命一條一條去填嗎!?”
這就純粹是愣頭青話語了。當年天塵與上官仙塵均是驚採絕豔之人,以天資並稱於世,只是後來天塵因爲修行丹道墜境,而上官仙塵卻是一路橫衝直撞,一人一劍殺上了逍遙境界,故而世人只知大劍仙上官仙塵卻不復知天塵,這也成了天塵的一塊心病。現在文塵當着天塵的面說什麼無人抵擋上官仙塵,等於是赤裸裸地打天塵麪皮。
幾乎所有清楚這段陳年往事的道宗老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白玉高臺上的天塵。
天塵負手而立,面沉如水。
這一刻,玉清殿內針落可聞,只有文塵仍是不知所覺,依舊在大聲斥責道:“即使用人命堆死了上官仙塵,那時的道宗還能剩下幾人?退一萬步來講,千年大計成功,我道宗成爲當世修行界霸主,可以我道宗前的情形來說,又能維持幾年?以史爲鑑,可以知興衰,千年前的道宗盛極一時,最後落得一個兩分下場,佛門後來居上,則是更悽慘的一分爲三,今日我道宗難道又要重蹈千年之前的覆轍嗎?”
呂望一振袍袖,怫然道:“荒謬!難道因爲當年之事,我道宗就要一直停步不前?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文塵不去看呂望,而是扔掉手中柺杖,撲倒在白玉高臺之前,高聲道:“主事峰主,如今我道宗內外交困,理應修養生息,而不應以疲憊之軀繼續開戰,切不可爲了逞一時意氣,而使我道宗千年基業毀於一旦吶。”
文塵的話音落下時,全場寂靜,再無半點竊竊私語之聲。
就連先前大聲呵斥文塵的呂望也已經迴歸原位,面無表情。
天塵的聲音響起,“說完了?”
文塵愣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直視着天塵,緩緩道:“說完了。”
天塵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平靜道:“那就回你的位置上去,聽別人是如何說。”
文塵從地上爬起來,冷笑道:“別人?哪裡還有別人?若是我不說話,這玉清殿與你天塵的一言堂又有何區別!?”
“大膽!”
“放肆!”
文塵此言一出,整個玉清殿頓時喝聲四起。甚至已經有人盤算着給文塵安上一頂青塵餘孽的帽子。
一直沒有說話的秋葉的豁然起身,冷喝道:“都在等什麼!?還不將此人驅逐出殿,押入慎刑司中!”
兩名慎刑司執事弟子立刻上前,將文塵向外拖去。
文塵一路呼喊不絕,一直到被拖出殿外,聲音才漸不可聞。
天塵望向秋葉,輕笑道:“首徒有心了。”
秋葉上身微微前傾,微微搖頭道:“分內之事。”
天塵轉過頭來望向殿內衆人,冷聲道:“距離掌教真人登天不過數月,即有諸如青塵、文塵等人想要否定掌教籌謀半生的千年大計,其心可誅,其心可誅!故即日起,嚴令慎刑司與鎮魔殿嚴查宗內上下,凡有異心者,嚴懲不貸,此事由首徒秋葉負責。”
秋葉躬身上前,沉聲道:“遵令。”
天塵似乎也沒耐心繼續糾纏,接着平淡道:“鑑於天樞峰峰主之位空懸,經衆峰主、殿閣之主、各地道門之主及首徒共商議事,由冰塵代掌天樞峰,即刻升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