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淙文照顧周冕在上睡下了,他才關了房間的燈,出了他的臥室門,在外面遇到給喬伊斯送去醒酒湯的僕人,便叫住問道,“周弘怎麼樣?”
僕人道,“弘少爺喝了一碗,說不想吃夜宵。我鋪好了,就出來了。”
周淙文點點頭,讓他離開了,猶豫了一瞬,往喬伊斯的臥室過來。
門只是半掩着,周淙文敲了敲門,裡面卻沒人回答。
周淙文等了幾秒鐘,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人回答,他有些疑惑,推開了門進屋。
房間裡的一切已經被重新佈置過了,雖然是中式的房子,裡面的家居和佈置卻是西式的,除了那個放着不少書的紅木書架和大書桌。
周淙文目光一掃,房間裡沒人,不過旁邊浴室裡傳來水聲,想必喬伊斯在洗澡。
周淙文走過去,想敲敲門給他說兩句話,卻聽到裡面傳來壓抑的喘息聲,喘息聲夾雜在水聲裡朦朦朧朧,更顯曖昧/色。
周淙文一時間面色變得非常怪異,然後轉走了。
心想周弘這個小孩兒,做這種事,既然知道房門隔音效果不好,就先把外面的門關緊吧。
周淙文把門帶上了才離開,回自己的臥室裡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冕起後去後花園湖邊散了一陣步,回屋裡用飯時喬伊斯纔起來,周冕叫他道,“弘,一起用早餐吧。”
喬伊斯應了,和周冕一起坐在桌邊用飯。
周冕看喬伊斯似乎精神不好,就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在這裡睡不好,我看你精神不大好。”
喬伊斯道,“沒有,爸爸,我好的。”
周冕懷疑地道,“真的?要是你不習慣住這種屋子,而且邊也沒有用慣的人照顧你,你換個房間住也行。要不住前面的樓裡去,那裡的客房比這裡要亮堂一些。”
喬伊斯深深的灰眸望進周冕的眼裡,似乎千言萬語壓抑在裡面,卻無法說出口,好半天開口道,“爸爸。你是想讓我住得離你遠點嗎?”
周冕驚訝道,“你想哪裡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住不習慣。”
喬伊斯道,“沒有,我很喜歡住這裡。我還看了以前爸爸你看過的書,上面還有你記下的筆記。我昨天晚上只是看得太久,以至於沒睡夠,你覺得我精神不好。”
周冕道,“原來是這樣。只是你看的哪本書?能夠看這麼入神?”
喬伊斯道,“那本《紅樓夢》。”
周冕“哦”一聲,“這樣啊。”便也不好再說喬伊斯。
家裡老爺子柳愉生的生辰,在家裡接待了客人,卻是在外面酒樓裡辦的酒席。
柳愉生跟了周耀華一輩子,風風雨雨不離不棄走過來已經六十多年了,雖是兩個男人在一起,甚至在州法律已經通過同婚姻法的現在,兩人依然沒有去結婚,但是,柳愉生已經早被周家承認是周耀華的伴侶,而且受到周家人的尊敬。
柳愉生的生辰只是招待了家人和邀請了一些關係非常好的朋友。
生辰這一天,從上午開始,一向冷清安靜的周家便開始鬧起來了。
周冕一大早就帶着喬伊斯到了東院,兩位父親已經起來了,他帶着喬伊斯最先來給過大壽的父親磕頭。
柳愉生穿着大紅繡福字唐裝,清癯消瘦,慈祥又溫和,精神也不錯,坐在圈椅上,周耀華坐在他的旁邊。
柳愉生道,“講究這些做什麼,都是哪個年代了,還興磕頭這一,我敢保證再來的小輩們沒人會這麼幹的。”
周冕爲了表示喜慶,也穿着大紅的福字繡唐裝,紅色衣裳襯得他皮膚白裡透紅,於平常的清淡個上多了些活潑感,他跪下磕了頭,“祝爸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之後起才又說道,“這是咱們祖先定的規矩,怎麼能不這麼辦呢。再說,您永遠是我的父親,這又不會因爲年代而改變,給您跪着磕個頭算什麼?”
柳愉生道,“你這個孩子,我說以前就不該請陳老頭給你當老師,看看,把你教成這樣,你活得比我們還要古了。”
周冕笑道,“哪裡,文維先生都作古好些年了。我就喜歡以前這一,這和文維先生可沒關係。說不定我就不該出生,就該在上輩子還是古人時就做了了結,現在也不必見什麼核彈威脅,環境污染,大家都活得像個轉個不停的陀螺,看着我就累得慌。每天翻兩本書,見幾分風月,正適合我。”
柳愉生道,“都長到這把年紀了,還說這些小孩子話。看你兒子不笑話你。”
沒想到站在一邊的喬伊斯卻道,“爸爸這樣,我覺得好。”
柳愉生就對周耀華笑道,“弘兒長得不像周冕,倒是非常向着他。”
之後喬伊斯甚至學着周冕的樣,也給柳愉生磕了三個頭,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誰下跪,不過,站起看到父親目光溫柔地望着自己,他心裡就是暖暖的。
沒過多會兒,周淙文帶着妻子和兒子也早早過來了,還真沒來周冕那一給老爺子磕頭,不過都過來道了賀,說了祝詞。
因爲周冕一直陪在兩位老人邊,喬伊斯便也陪在旁邊。
路易斯小姐的大嗓門一直說着些好笑的話逗老人開心,周騫和周致都向喬伊斯問了好,因爲是同輩人,便找了他出了正廳去說說話。
喬伊斯同周冕說了一聲,這纔跟着兩位堂弟出了門。
在後面園子裡,邊走邊說。
周騫問喬伊斯道,“喬,好久不見了。聽叔叔說你交了男朋友?”
喬伊斯雖然只比他年長一歲,但是這樣看着,從相貌上和氣度上,給人的錯覺,他比周騫年長五六歲不止。
喬伊斯道,“嗯。我交男朋友是很奇怪的事?”
周致笑道,“當然很奇怪啦。你居然會交男朋友,被綁住手腳,不是很奇怪嗎?我以爲你是不會交固定男友的人。爺爺還說讓你把男朋友帶來大家認識呢?他們那一輩的人,覺得是在交往了,那麼大約就該定得下來要結婚了,已經是家裡的一員了。所以,我建議,你千萬不要把你男朋友帶來,要是帶來,恐怕爺爺他們會把他當成家人看的,你以後和他分手的時候,他們都會過問,覺得你做得非常不對,那時候,你就知道有多麻煩了。”
喬伊斯覺得些微詫異。
周致繼續道,“我哥就是個例子啦。他之前交過一個女朋友,只是被纏得沒有辦法了才答應的,沒想到家裡一知道他交女朋友了,就讓他把那女人帶回來,哥沒辦法只好帶回來了,家裡每個人都看過一遍,還送了禮物,然後讓兩人好好交往,爺爺還問哥哥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我當時就要笑死了……”
周騫瞪了周致一眼,道,“有那麼好笑嗎?”
周致道,“很好笑啊。”
周騫敲了他的頭一下,把周致打得叫了一聲,於是撲上去和他哥打了起來,只是打鬧而已,最後周致被周騫架住子吼道,“別鬧了。”
喬伊斯看着兩兄弟,不由在心裡搖搖頭,覺得兩人真是幼稚。
正散步到一處水榭,稱爲“煙霞居”,幾人走進去,周騫道,“大爺爺喜歡在這裡釣魚,打開那道門外面有通向水裡的臺階,小爺爺喜歡在這裡畫畫,正好畫柳樹,那邊的荷花。”
他指過去,不遠處淺水處的荷花已經只剩殘荷,畢竟時節已過。
喬伊斯在椅子上坐下,還沒坐穩,推開窗的周致就又咋咋呼呼起來,他想,只有路易斯嬸嬸那樣的女人才生得出這樣咋呼的兒子。
周致把窗戶又拉過來關上了,留了一條縫看出去,轉過頭來對另外兩人道,“爸爸又和叔叔拉着手。看,還扶上他的肩膀了。哥,你看你怎麼不像爸爸護叔叔一樣護我?”
周騫也走過去看了一眼,道,“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叔叔不高興的樣子?剛纔不是還高興嗎?”
喬伊斯也被吸引過去了,他雖然認爲自己已經脫離了周騫和周致這樣的幼稚,但是還是不由被他們嘴裡提到的“叔叔”兩字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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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三人裡高最高的,從最上面的窗戶縫隙看出去,只見不遠處的柳樹下,他父親面無表地站在那裡,周淙文扶着他的肩膀,低聲在和他說什麼,但是他父親一直板着臉不爲所動,然後他父親突然推了伯父一把,眼眶裡似乎都含了淚,朝他伯父回了一聲,“我不——”
三個人都聽到了這一句,然後看到他轉就快速走了,周淙文跑上去拉住了他,周冕要甩開他的手,但是卻被周淙文拉了過去,將他抱住了,輕柔地拍撫他的背,嘴裡安慰着什麼。然後周冕沒有了動靜,手也擡起來緊緊把周淙文抱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周淙文摟着周冕走了,邊走邊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