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章密宗弟子
以法陣爲依託，在沒有一位元中修爲以上弟子出手的情況下，天龍寺硬是扛住了血正教的攻擊，此時在大陣結界的兩邊，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結界外，火龍環、召喚獸以及數萬法器的往復衝擊驚天動地；結界內，被無數佛靈真氣所籠罩的天龍寺一片肅穆莊嚴。身處其中，除了頭頂上空的轟鳴聲，秦越唯一還能聽到的，就是十萬密宗弟子口中那“嗡嗡”不絕的佛咒低語，一時間，天龍寺和血正教之間形成了街不下的局面。
“岳父，這密宗的‘卐字渡靈陣’真是厲害，不知道天龍寺靠此陣能支撐多久？”知道自己這位老丈人也是個對陣法癡迷的人，秦越便向他請教。
“說不清，中州禪宗並無此陣傳承。”司輔搖了搖頭，跟着又道：“不過就算此陣威力不凡，那些天龍寺的低階弟子只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噢？何以見得？”秦越追問。
“因爲與血正教衆操控法器攻擊相比，天龍寺弟子這種加持元神密印的法術更加耗費真元。”司輔進而解釋道：“元神密印屬於密宗的‘捨身印’，據說一經加持便會有神佛之靈附體，能令施術者在一定時間內大幅提升修爲，十分厲害。不過這種秘術如同飲鴆止渴，雖可逞一時之威，但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戰勝對手的話，一旦失去附身境界，施術者將會變得十分虛弱，再無反抗的能力。”
秦越聽完大吃一驚：“這麼說來，如果繼續這樣死撐下去，等到陣破之時，這十多萬天龍寺弟子豈非連逃跑都不可能，只能任人宰割？”
“阿彌陀佛！”司輔神情凝重地宣了一聲佛號，目光投向了那些正盤坐施法的低階弟子，過了好一陣才道：“我佛慈悲，若能換得山下百萬無辜伽羅國臣民的性命，死又何妨？這些密宗弟子每位都神態安詳，想來他們心裡也都是如此認爲的吧！”
秦越轉頭朝那些天龍寺弟子看去，果然見到人人面上表情專注而平靜，手中的印訣穩若磐石，看不到誰有絲毫的慌亂，就彷彿上方激烈的法力撞擊聲是另一個世界的事，與他們完全無關一樣。
秦越有些迷茫了，心說照現在的情況，若無強助出現的話，大陣遲早會破，這些天龍寺弟子不會不知道當他們法力枯竭、失去加持境界後，將會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可他們爲何還能如此安詳？
對於宗門教派，個性不羈的秦越一向是敬而遠之，個人的成長經歷讓他認定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渴望長生不死的修士，在利益面前、在生死抉擇的時刻，什麼同門之義、正義之盟，全都可以拋棄，至於像血正教徒那樣對本教教皇狂熱崇拜和盲目奉獻的情況，更是讓他無法理解。但是在這一刻，在看到眼前十萬天龍寺弟子爲了凡人百姓、或者說是爲了自身信仰而從容赴死的時候，他的內心被觸動了。
之前對司雪舞說有辦法說服司輔，其實秦越是打算一旦勢頭不對而司輔又不肯走時，就強行將其帶走，他相信，只要給他這雙已達魔體訣第七層的手抱住，這世間只怕沒幾個人能動彈得了，更別說修爲只有元初境界的老丈人了。但是經過了之前的心理變化，現在他再望向神情肅然的司輔時，心裡忽然想到如此去強行阻止一個人爲了信仰獻身，是否太過無理和殘忍？而於他自己本身的‘佛子’的身份來說，臨陣脫逃又是否算是一種背叛或是褻瀆？
神遊了好一陣，秦越才被頭頂上空的又一輪轟隆聲驚醒，回過神來後不禁暗自苦笑，心說現在是什麼時候啊，自己竟然還會走神，不管了，到時能走的話還是得把老丈人帶走，不然沒法向小舞和凝煙交待。
陣外血正教的攻擊仍在繼續，無休無止，結界內靈光閃閃的蓮瓣依舊飛舞，霞光燦爛，密宗佛修們毫無保留地奉獻着自己的真元法力，苦苦支撐着結界……
山下，陷於巨大恐懼中的伽羅城臣民第一次感覺到黑夜是如此漫長，隨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們終於看到東方的天際開始逐漸發白，很，溫暖的紅日一躍而起，帶走了胡斯凱亞山上空最後一縷黑暗。
陽光雖然帶來了光明，卻無法驅散伽羅國百姓心裡的陰霾，血正教嗜血的兇名實在是早已深入人心，大家都深信，一旦讓那些邪教妖人得勝，伽羅城將會變成一座血腥地獄，而唯一能解救他們的，就是天龍寺。
秦越身爲禪宗‘佛子’，卻不相信此刻有哪位佛祖能化解得了伽羅國將要面臨的劫難，他已經發現那些天龍寺弟子的面孔正變得越來越蒼白，真元所化的金蓮也不似開始時那般耀眼了，這顯然是法力接近枯竭的先兆。
默默撥動了一夜念珠的丘夷提比秦越更清楚門中弟子眼下的狀況，看到大陣光罩的震動越來越大，他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昨夜一上來就命門下加持元神密印，丘夷提是打算不惜耗費低階弟子的本命真元也要將大陣撐到巳時，然後再由寺中元嬰期高階修士支撐到午時善惡尊者元神歸竅，不想如今辰時尚未過半，低階弟子便已露出了疲態。
“還是低估了妖龍母子的實力，如今唯有看天意了。”想罷，丘夷提側過身對旁邊的彌迦庫點了點頭。
得到‘活佛’示意，彌迦庫立即率領戒律院首座訶耶等十位元中修爲以上的弟子御空而起，飛到半空中將大陣陣盤團團圍住，然後各自祭出本命法寶，以體內真元全力催動，十一道粗細不一的法力光柱一齊輸入到了陣盤之中。隨後便見白色陣盤再次大放光芒，旋轉速度在磅礴法力的加持下也越來越，並逐漸有霧氣冒出，到最後只剩下了一團白影。
看到沖天而起的霞光很將大陣穩定下來，秦越的面上卻不見半點放鬆，反倒是更顯凝重。精通陣法的他很清楚此時的護山大陣已經被催動到了極致，單從陣法一道來說，這是絕對的大忌，因爲法陣在達到運轉極致後就再也無法控制它停下，現在這座護山大陣就算不被外力擊毀，最終也將是所有佈陣法器一同爆掉的結局。這一點，丘夷提不可能不清楚，但是卻仍然還要這麼做，看來這位領袖密宗天龍的‘小活佛’是打算要破釜沉舟了。
手中沒有大殺器的善惡尊者元神迴歸後會怎樣？丘夷提不知道，秦越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但那至少是一個希望，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大陣能否真能堅持到午時。
相比於丘夷提和秦越，此時仍在高空中率領教衆攻擊的血正教皇和教母則更爲着急，此二妖同樣無法預料午時到來後的情況，但有一點他們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一旦錯過今日午時，哪怕最後血正教能佔領胡斯凱亞山，也要等上三百年才能見到善惡尊者再度迴歸了。母子之間心意相通，同時間都感應到了對方的擔憂，之前爲了能在破陣後迅速殺死丘夷提，二妖在攻擊大陣時都未盡全力，此時眼看時間無多，他們再不敢有所保留。
教皇斜斜舉起了手裡的金杖，身上法袍高高鼓起，血色妖氣透體而出，很就把他完全包裹起來，隨着他口中咒語一引——噼啪！一道粗大的黑色閃電凌空落下，重重劈在了光罩之上！
轟！
一聲驚天巨響，大陣急劇晃動，以秦越的修爲都感覺心神猛地一顫，同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連串沉悶的慘呼。
秦越扭頭循聲望去，發現有數十名天龍寺低階弟子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了地上，面上七竅皆有鮮血溢出，顯然體內臟腑已裂，這數十人竟被這道黑雷隔着結界給活生生震死了！
“這纔是十二階妖修真正的實力！”
秦越心下駭然，等他回過神再次望向高空，正好看到那火龍巨口一張，將一顆人頭般大小、上面還燃燒着火焰的赤色圓珠噴了出來。此珠迎風急轉，瞬間漲大十數倍，隨後便朝着大陣光罩狠狠砸下！
嘭！
隨着一聲轟然巨響，翻滾的火浪順着光罩表面呈環形衝擊盪開，從下面望去，就彷彿整個結界光罩都被點燃了一樣，護山大陣再次劇烈晃動起來。
這一次，秦越早早緊守心神，沒有再被嚇到，但又有數十名天龍寺低階弟子被震破臟腑，口噴鮮血倒了下去。
僅僅兩次攻擊就已經令到近百人吐血而亡，這樣的情況對於早已見慣了鮮血的秦越來說還沒有什麼，但他的老丈人卻被刺激得嗔目欲裂。急怒之下，司輔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大聲對丘夷提道：“聖僧，如此被動等死，倒不如逆轉陣訣毀去護陣，與血正教一決生死！”
“阿彌多婆！”丘夷提聞言宣了一聲佛號，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平靜地看着高空，這時，血正教皇和教母新一輪的攻擊又到了。
轟隆聲中，護山大陣連續巨震，又有近百名天龍寺弟子七竅溢血倒下死去，這回就連秦越都感到自己眼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倒是那些仍在施法的佛修們絲毫不爲所動，個個雙目垂簾，表情平靜，就彷彿看不到身旁同門的屍身一樣，口中仍是念咒不停。
在頂階妖修如此強橫的法力重壓下，這些年輕佛修已經接近真元枯竭的身體實在是太過脆弱了，看着那一張張蒼白卻仍舊神態安詳的臉，秦越忽然覺得戾氣上頭，丹田內的魔龍之魂也開始出現了躁動。
彷彿是感應到了什麼，丘夷提轉頭望向秦越，赫然發現這位禪宗‘佛子’雙目中的金色毫光正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凌厲的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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