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琪就像個木偶一樣,翻閱着從江半仙那兒淘來了的這本《謀子》。
可是翻了半天,也沒有帶給他任何的靈感,一時惱怒,便把書撂在了一旁。
然後,他一個人在黑暗中,連一杯水都沒有,默默地坐着。
連小蠻外出歸來,都沒有發現,正堂裡還坐着一個人。
當他聽見小蠻在浴房整理完畢,進了臥房後,他又一個人回到了寂靜。
若短時間內想不出辦法,攻佔宏圖街,迎來的便是刑天門聯盟的反攻。
縱然現在看上去輸不了什麼,但是大會戰結束後,影響便會浮現。
若是金烏幫動手,損失慘重,元氣未復的拾柴幫和江字世家只能作魚,和金烏幫拼個魚死網破。
魚死了不能再復生,網破了卻可以再補。
他們將成爲最大的輸家。
他不頭痛,能行麼?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呆坐到了寅時,雖說正堂裡的暖爐還在燒着,但他的心,卻越來越冷清。
他苦笑一下,正要起身回屋,背後卻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然後,一雙溫暖潤滑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個柔軟的身軀,靠在了他的背上。
“很頭痛麼?”阿鬼輕輕地問道。
“算了,該來的終究躲不掉,咱們回屋吧。”
洪琪迴轉身,擡手摸了摸阿鬼的臉,心裡很溫暖。
也許,他在這裡想了半夜,她也在屋子裡,想了他半夜。
“什麼事這麼爲難?”阿鬼退後一步問道。
“我跟老爺子其實擔心的,不是這次大會戰的問題,而是戰後金烏幫的問題。”
“這段時間金烏幫越平靜,越代表戰後行動越猛烈。”
“若是我們在大會戰中消耗過大,那麼等待我們的,只有滅亡一條路。”
阿鬼不僅是他的未婚夫人,也是拾柴幫的一員,他沒必要爲了什麼怕她擔憂,而什麼都不告訴她。
她有責任知道,而且,她也希望他這麼做。
果然,聽完他的話,黑暗中他雖看不見什麼,但也可以感覺到她的快樂。
但隨後,這個快樂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快樂是因爲洪琪明白她的感覺,把她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但沉重呢?爲什麼有那種感覺?
“鬼鬼,你怎麼了?”她是他最愛的人,所以她是怎樣的變化,他很清楚。
阿鬼沒有回答。
“鬼鬼,難道,你已經有了辦法?”
阿鬼的異常,終於引起了洪琪的注意,他顫聲地問道。
“是的。”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提升弟子們戰鬥力的辦法。”
過了片刻,阿鬼才毅然地答道。
“鬼鬼,你爲什麼到現在才說?”
洪琪雖然曉得,阿鬼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且一定會說出來,但他還是忍不住着急地先問了。
“因爲,要超越物質、金錢的獎勵,讓戰鬥在第一線的弟子,爆發出更大的力量,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可是,作用是相互的。”
“失敗的可能性也太大了,若是失敗,你的下場要不是死無全屍,要不就是比死無全屍還慘!”
“因爲,整個刑天門聯盟,最恨的人就是你!”
阿鬼激動地說道。
“……”
“我能看着自己心愛的人,跳進這個很可能爬不出來的火炕麼?”
看洪琪沒有說話,阿鬼雙手按住他的雙臂,繼續說道。
阿鬼的第一句話,已經如驚世一錘般,打醒了他。
是的,他忘了他這個七幫主的存在。
因爲他太在乎顏盈用自己生命,換回來的這條命了,所以在潛意識裡,根本沒有去考慮自己產生的作用。
能讓無雙盟的人都服氣的是拾柴幫,因爲它代表着一個武林神話和傳奇。
而締造這個神話和傳奇的卻是他,活生生的七幫主。
假如,他跟他們並肩作戰在第一線,一樣跟他們衝鋒陷陣,那麼,會給他們多大的鼓舞呢?這種戰鬥力會不會空前絕後呢?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阿鬼說得很對,作用又是相互的。
刑天門聯盟那些人,看着猶如十世仇人的洪琪出現在戰場,他們又會爆發出怎樣的情緒呢?戰鬥力會不會因爲這樣,而催升的更高呢?答案也是肯定的。
若要解決問題,擺在面前的只有這條路了,他用不用自己的命去拼,去賭呢?
“既然結果都一樣,只是早晚的問題。”
“我乾脆還是說了,做不做當然在你。”
阿鬼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鬆開了手,堅強地說道。
“若你是我,你做不做呢?”洪琪開口了,卻是反問阿鬼。
他很猶豫,不曉得這條還揹負着顏盈生命的生命,該不該這麼快賭出去?
“倘若我是你,我會賭!”
阿鬼既然已經把話說了,所以也想開了,她冷靜地分析道,“反正拖到最後,也是被金烏幫滅掉的結局,與其等待奇蹟,還不如儘快賭一下生死!一旦成功了,好處是睡着也會笑醒的。但若失敗了,也算轟轟烈烈過。”
“好!鬼鬼,我聽你的!”
洪琪在黑暗中,準確地牽起了阿鬼的手,道,“謝謝你這麼支持我!”
“不,我是有條件的!”阿鬼卻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什麼條件?”洪琪愕然。
“我要和你一起去!”阿鬼聲音低了下來,柔情綿綿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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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太冒險了吧?”
羅攀本來很惱怒,半夜睡得正香,卻便被那隻綠毛鸚鵡吵醒,叫到了當鋪。
可是一聽洪琪的話,什麼心情和睡意都沒了,只剩下驚歎。
“戰場上,哪怕是佔優勢的一方,也不能保證生死,何況大家人數相當。”
“七哥,三思啊!這太危險了,你可是在用自己的命,跟拾柴幫的命來賭啊!”
雖說明白洪琪既然把他們叫來,是決心要做了,但是常耕傑還是勸道。
“七哥,真的不能這樣做啊!”
蘇巴說得聲淚俱下,結果後面一句話,才暴露了他的意圖,“若是連你都親自上了,我還能呆在後面麼?我現在很怕這種大規模的械鬥啊,搞不好什麼時候背後被捅一刀也不曉得,就玩完了。”
“段少,你說呢?”洪琪轉頭問一直沒說話的段少平道。
“既然現在只有這一個法子,那就幹吧。”
“反正我會一直在你周圍!”
“若是要死,我會比你先死,所以,我不會煩心七哥死在我面前那種痛心。”
段少平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