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還有些模糊的孤勇少年,昏迷初醒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手去摸索身旁的兄弟,當他感覺到身旁已是空空如也時,動作變得有些慌亂,“難道是遭遇了狼羣?”
念頭一起,於是艱難的轉動着脖頸,惶恐地環顧四周,聲音嘶啞地喊着,“兄……兄弟!你在哪?”
隨着話音,少年雙手努力地撐着地面試圖站起身,去尋找自己那一腔熱血的手足兄弟,雖料身形剛剛起身,腳下卻又一軟跌倒再地……
少年的目光警覺地瞥向洞口,慌亂間打了一聲響哨,哨聲未落,洞外便傳來自己熟悉的戰馬長嘶……少年有了些許的慰籍。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這一份未加任何裝飾雕琢,清水鑑心,自然流露出的牽掛,觸動了蘇寒婷心底深處中最柔軟的地方……霎那間,這一份泣血兄弟情讓她潸然淚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慘死靈界明宇之手的妹妹……
“你總算醒了!”
蘇寒婷壓抑着內心翻滾的情感,語氣盡量平靜的說道。
少年並未察覺到身後的蘇寒婷,雖說她的語調不高,但在其身後突然的一句話,讓少年的直覺發出了警報,瞬間激發出驚人的潛能。
機敏的少年,身形一式“地龍遊移”,疾速翻滾出三尺之外,人雖在翻滾之中,手卻摸向了腰間佩劍,但腰間卻是空無一物,頓時大驚失色,厲聲問道:“何人在此?”
蘇寒婷並未搭言,而是身形一晃,敏捷地站立起來,順勢撣了一下罩衣,擡手捋了捋長髮。
少年收式定身,穩住身形,扭頭一望,只見大管家蘇寒婷儀態萬方,滿目笑意望着自己,急忙站起身搖搖晃晃向前邁步,單膝點地,激動地說道:“不知大管家在此,有失禮教,請您恕罪!”
蘇寒婷健步上前,手扶少年雙臂,語氣急切地說道:“快快起身,重傷未愈,不必拘泥於繁文縟禮,搶糧行動成敗如何?”
少年眉角微微揚起,露出那桀驁不馴的驕傲,用力地點點頭,果斷地說道:“回大管家,行動如您所願,搶糧成功!”
他的話音剛落,一瞬間如釋重負的蘇寒婷忽地癱坐在少年的對面,臉頰飛起久違的笑意,以沉默慶賀着勝利。
……
少年偎在篝火旁,跳動的火苗將他那硬朗英俊的面龐,映照得忽明忽暗,洞內非常的靜,靜得有些壓抑,只有少年那急促且略帶嘶啞低沉的聲音,在四周迴旋、徘徊……
蘇寒婷與兩名“冷血武士”盤坐他的身旁,安靜地聽着他的講述……少年幾度的輕聲哽咽,極富感染力的神情,讓一種莫名的傷感沉重之情襲上三人的心頭,伴隨着少年口中搶糧行動的風雲變幻,跌宕起伏,時而凝重,時而惋惜,時而怒目切齒……
甚至少年講得每一個細節,他們聽得都十分的專注,想像着那似血殘陽下,兩位寧死不屈,血染戰袍的俠義少年,揮動着手中長劍,殊死搏殺的血腥畫面。
當少年講到象徵勝利的三聲“穿雲箭”在山谷的夜空中暴燃,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在也無力睜眼望一眼“穿雲箭”時,他那急促語氣突然變得平緩,彷彿在講述着一個古老的與己無關的悲壯故事,語氣中卻透着發自內心的,堅韌的,無堅不摧的強大力量。任何修飾的語言在這股力量面前,是那麼的渺小,那樣地蒼白無力。
這一刻,蘇寒婷忽地釋然了,她知道孤勇少年徹底完成了蛻變,長大成熟了,儘管他那純淨的眸子中還閃着淚花。
“……我所經歷且知曉的境況,就是如此。”
少年平靜地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神色坦然地看了蘇寒婷三人一眼,便低下頭沉默不語,口窄裡寬的山洞也隨即陷入了一片悲傷的死寂之中。
偶爾也會有如咽似泣的悲風混雜着洞口外戰馬的嘶鳴傳入洞內,卻好似一把無形的尖刀,把蘇寒婷三人的心一刀一刀蹂躪的滴滴見血。
“他葬在哪?我想在送兄弟最後的一程,怕他一個人會害怕……我承諾過要帶他回家。”
沉默了許久,少年突然擡起頭,緩緩的說道。
……
前往墳塋的路上,少年武士面色平靜,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誰也不知他是在回憶兄弟情?還是在扼腕嘆息人生無常?還是……
那匹通靈人性的戰馬,似乎知道他們要去自己的主人那裡,不遠不近地悄悄尾隨在他們的身後。
放眼山岡,離那孤零零的墳塋還有一段的腳程,少年武士便掙脫攙扶,執意要自己的走,陪伴他的“冷血武士”執拗不過,只好停下腳步,遂其心願。
少年轉過身衝着身後的戰馬招招手,而後拉起戰馬的繮繩,一人一馬前後相隨,緩緩地向山岡走去……
在那一縷縷炫目光芒中,戰馬前蹄彎曲跪在地上,埋首哀鳴長嘶,和自己的主人作最後的訣別,久久不肯站起。
少年從馬背上慢慢拔出長劍,手腕輕抖,長劍飛出,“噌”地扎入墳前平坦的岩石之中。
而後雙膝“撲通”跪下,輕聲說道:“兄弟!若你還未走遠,就將你的精魂能量注入雙劍,從此與你我並肩戰鬥,永不分離。”
言罷,猛然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向左一揮,劃破了自己的手指,他將浸着鮮血的手伸向插在岩石上的長劍,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在劍身上滾落……很快便將劍下的岩石染成了血色,鮮紅,鮮紅的。
少年剛將自己的佩劍插在長劍的一旁,忽然一股旋風平地而起,夾雜着藍色玄光一閃而逝,相依挺立的兩支長劍,在旋風中發出清脆的錚鳴,如同一對孿生兄弟,在冰雪反射的光線中相互映射,劍鋒滾動着絲絲逼人的寒光,讓人不戰而慄。
此後,魔界的“冷血武士”侍衛中,出現了一位身背雙劍,目光冷峻,殺伐果斷,狠辣凌厲的少年頂尖高手,江湖人送綽號:“鬼影”。
……
冷雁一行人馬默默佇立官道旁,目送着戍邊士兵在青年軍官喝令下,健步疾行步入羣山之中……她的手中緊緊握着那張“符牌”。
往日那山巒疊嶂,峻秀如畫的羣山,此刻彷彿就是一隻冷冰冰蟄伏在白茫茫大地的巨型怪獸,埋藏着自己猙獰的面容,伺機吞噬掉這些送到嘴邊的鮮活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