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姑臉有些紅,回答說道:“這種情侶鞋,我卻沒聽過,你若喜歡它的涵義,我爲東方爺你們倆設計一對兒就是了……”
“那秦延的怎麼辦呢?”薛淺蕪笑着道:“你好狠的心!鴛鴦成對,情侶成雙,夫妻成配,這鞋不僅有着象徵意義,而且神奇得很,它暗示了男女愛情的宿命,你只做了一雙,不擺明了要秦延打光棍嗎?哪有你這樣的!人家成了光棍,你就看得下去?”
繡姑萬沒想到,自己做一雙鞋,還能做出這些波折來。頓了一頓,無奈地道:“那我再做一雙同樣的好了。存在這兒,以後他若是找到媳婦了,就給他媳婦兒穿,也算以鞋爲媒,當了一回扯紅線的月老了。”
你當月老?薛淺蕪心裡竊笑着,也不知是誰在扯紅線呢?這話用來形容你對面的還差不多!於是笑道:“這樣也好!你只管先做成,別的再說!”
繡姑被她逼得心亂,也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直到薛淺蕪和秦延走後,她才猛地想起,秦延未來媳婦還沒影呢,腳碼都不知道,這鞋怎麼做呢?又不好再反悔,只得按着自己腳的大小剪了鞋樣。
秦延穿着新鞋,好像害怕招惹路人眼光似的,走得飛快,一個大男人鞋面上,繡着兩顆映襯的心,怎麼都覺有些怪異,還好有一支箭,可以讓他自我安慰。就當他是縱橫沙場奮勇殺敵一箭穿兩心吧,還能顯得威武霸氣一些。然而這只是他的牽強想法罷了,腳上流露出的俏皮可愛之感,卻是無論如何扼殺不掉的。
回到東方新府,薛淺蕪眼裡滿是笑意,問秦延道:“你的夢中仙子着了我的圈套,你可知道?”
秦延一驚,臉變得更黑了,說道:“你又怎麼設計她了?”
薛淺蕪道:“哪有?我只在想,和你配對的情侶鞋,她比量着誰的腳做而已!”
秦延明白了她話的意思,雖然內心有些暗喜,仍是說道:“那也不見得如你所想!萬一她按大衆的規格來,那不就……”
薛淺蕪伸出小拇指,笑嘻嘻道:“拉個勾,打個賭?她若按她的腳碼來,以後在我和東方爺之間,你要更向着我!她若按別人的腳碼來,以後在你和繡姑姐姐之間,我百般向着你!你說如何?”
秦延想了半天,覺得不算刁難,甚至於己還是很公正的。於是就同意了。
這並不是背叛了東方爺,向着她不就是忠實於東方爺嗎?其實都一樣的。女人總會耍些很蠢很可愛很自以爲是的小聰明,其實就是爭一口氣,倘若歸回根本,就會發現一切仍在原處。
天色又近黃昏,薛淺蕪哀怨道,東方爺今晚不知回來否,還像以往那樣晚嗎?還睡得那樣貪而憨實嗎?
在這樣的期期艾艾中吃過飯,東方爺果然還沒回。薛淺蕪憋不住了,她今天精神好,一個大膽想法升在腦海,要不悄悄潛進宰相府,看看他都忙些什麼?
這樣想着,就貓着腰想要溜出,秦延及時察覺了,橫道攔着她,沉聲問了一句:“你幹嘛去?”
論武必輸,薛淺蕪只得收住步子,一臉苦相說道:“我想東方爺了。”
秦延聞言,不知當如何寬她心,勸道:“再等些時吧,他就回來了。他把你安置在新府上,就是怕你拋頭露面,畢竟爺他現在面臨許多苦惱……”
薛淺蕪有些傷道:“他不會一直都讓我這般見不得人的存在吧?”
秦延說道:“讓你這樣窩着,必不是他心意,他需要些時間罷了。”
“又是需要一些時間!”薛淺蕪撇嘴道:“時間,時間!有多少夠用的!越緩越拖,事情越一團糟,而如果逼着他,把時間限至了最短,說不定快刀斬亂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他有苦惱,我來助他一臂之力,幫他消去還不好嗎?”
秦延正自無話可說,此時忽然聽到一聲溫如玉的疲憊嗓音入耳:“丐兒她說得對!”
秦延一聽,登時喜道:“正說着爺呢,可巧爺就回了!”
“你去備些冰果之類……”東方爺打個哈欠道:“這幾晚都沒與丐兒談心了,我怕她悶壞了,今晚怎麼也得提提神兒,與她石上賞月,做做運動!”
薛淺蕪的臉,燙如火燒。“運動”這個詞兒,聽着實在難消化了些。
“我不解了……”秦延偏生一副懵懂樣兒,薛淺蕪以爲他要問什麼運動,卻聽他如是道一句,差點氣炸了他:“做運動,那不該回房裡嗎?”
薛淺蕪鬱悶極了,看來他是要把誤會進行到底,讓她永不得翻身了。東方爺瞅着薛淺蕪的嬌窘之態,哈哈笑了,不解釋也便罷,反而更添曖昧地道:“她啊,總是嫌屋裡悶,不如外面更開闊些。”
秦延欽佩地看了看薛淺蕪,豎起大拇指道:“嫂子威武!”贊完,又嘀咕道:“我還說呢,這兩天她怎麼看着萎靡,原來是爺爲了自己睡個好覺,不帶嫂子出去做運動了!”
薛淺蕪肝火鬱結,只怕再被扭曲下去,她就要吐血身亡了。
“嫂子消消火兒……”秦延一語雙關地道:“我去忙了。”
“趕快走吧!”薛淺蕪沒好氣,只想踹他一腳,讓他滾得快些跌得遠些。
東方碧仁拉了她的手,溫柔的寵愛話,強壓下去一絲疲憊,他輕輕道:“想我了嗎?”
薛淺蕪別過臉去,幾分心酸地道:“你忙你的就是,管我作甚?”
東方碧仁嘆口氣,一邊拉她走着,一邊說道:“這些天事情多。”
“能多出些什麼?”薛淺蕪氣着道:“還不是因爲那素蔻公主要過生日?你費心了!”
東方碧仁一愣:“這個你都知道?誰告訴你的?”
薛淺蕪聽他語氣,似乎還想瞞着自己不讓知道呢,一時更加惱了:“就你想要瞞我!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兒,你以爲我不知嗎?”
東方碧仁看她憋火,忙哄她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我還不是想讓你安穩些,不替我多擔心。”
薛淺蕪嗔他一眼道:“再不擔心,不是你累死,就是要被人家弄到手心去了!”
東方碧仁幹聲笑道:“怎麼會呢?難道在丐兒的眼中,我就那麼經不住折騰?”
薛淺蕪不理他,用手觸了幾塊石頭的溫度,撿一塊稍陰涼些的坐了。東方碧仁就近挨着她,也不管那石頭是暖是冷是寒是熱,也坐下了。
坐了一會兒,東方碧仁靜靜地,忽然把上半邊身子傾過來,頭靠在了薛淺蕪的肩上。那麼高大如神一般的男子,竟像個孩子般,把所有的重量交給了自己,薛淺蕪一時間有些無措,還有些憐惜,所有與他賭氣胡鬧的心,忽而磨掉了個乾淨。
情不自禁,薛淺蕪一手抱在了他的肩膀,一手拍打着他的背,像待自己的娃那樣,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撫着。東方碧仁好像還蠻享受的樣子,沉溺在她脖頸的髮絲間,神態恬然滿足,靜泊如水。
來送冰果的秦延,正好把這一幕收在眼底,當場愣了,半天才結巴道:“爺您睡覺,還需要嫂子這樣哄嗎?”
祥謐永恆的氛圍,被這一句破壞殆盡,東方碧仁把頭直起,有些不悅地道:“誰讓你過來了?”
秦延好是委屈地道:“不是爺您吩咐的嗎,送些冰果過來?”
東方碧仁咳了兩聲,擺擺手道:“趕快去吧……沒看我與你嫂子黏糊着的嗎,怕她難爲情……”
薛淺蕪聽得無語,貌似是在爲他着想,卻把她的顏面,丟得一點不剩。幸好是在府裡,若在府外,這還讓不讓人混了。
秦延憨憨笑着,說了一句:“你們繼續,繼續黏糊,小的這就回避……”後又帶着深意,以探究性的眼光瞟了一眼薛淺蕪,偷笑聳肩去了。
薛淺蕪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他腳上的情侶鞋來。薛淺蕪搖晃着東方爺的手臂,半仰着臉說道:“我讓繡姑姐姐,爲咱們設計了一對鞋子,你喜歡嗎?”
東方碧仁凝視着她:“只要是丐兒想出來的,我都喜歡。”
“先別說得太早!我只問你……”薛淺蕪道:“你會不會在任何場合都穿它,除了上朝之時?”
一聽薛淺蕪這樣問,東方碧仁有些戒備起來:“什麼鞋,不會是高跟鞋吧?”
薛淺蕪大笑道:“你還真能想啊,我若讓你穿高跟鞋,豈不是天下人連我也一起笑話了?”
東方碧仁戳着她腰間的敏感笑點處,很無辜地道:“還不是被你捉弄慣了?現在聞丐兒而喪膽,竟然老着自己嚇自己了!”
薛淺蕪一邊咯咯求饒,一邊比劃着道:“那是一種中性鞋,既適合男人穿,也適合女人穿,我想讓咱倆穿一模一樣的鞋,配成對兒!”
東方碧仁忖思了一回道:“只要別太陰柔可愛,我會與你一併穿的。”
薛淺蕪如吃了棒棒糖,喜滋滋道:“你儘管放心了!絕對不會太女孩子氣,我寧可自己男人化些,也不讓你有絲毫的女人化!”
東方碧仁略略放下心來,問道:“那種鞋也是你設計出來的嗎?”
薛淺蕪搖搖頭,而後又點頭道:“說不是也算是!但是這種鞋子,跟尋常穿的鞋子,製作工序是一樣的,不像高跟鞋那般複雜罷了!”
東方碧仁像是想起什麼,沉思問道:“你們的高跟鞋,開始賣了嗎?”
薛淺蕪似被擊中,是啊,真與東方爺在一處嘮時,竟把這個重中之重忘了!她連日來心神不寧,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不就因爲這破事嗎?聽東方爺發問,激動得舌頭直打着顫道:“還沒開始賣呢!這種鞋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不賣則已,一賣必火,不能蕭條了去!我已有計劃了,需要爺的幫忙才能行使!”
東方碧仁哦了一聲,驚訝問道:“賣這種女人鞋,我能幫得上什麼忙?”
薛淺蕪奉承道:“你是花叢裡的萬人迷,非得經由您的安排,這銷路才暢通!”
“求丐兒別誇我了!”東方碧仁半蹙着眉,問道:“你就把你的想法說了吧。”
薛淺蕪頓一頓,慢吞吞地道:“我想借借素蔻公主的生辰宴。”
“什麼?”東方爺的嗓子一緊,汗毛都發豎了,丐兒想鬧什麼?
薛淺蕪道:“你緊張那麼很乾嘛?我不是鬧事的,絕對恪守您的教誨。只是聽說京城很多官家仕女,都會在那一天到場,我想這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接着,薛淺蕪把以前與繡姑分析過的那些道理,全都擺出來了。
東方碧仁深思良久,纔回答道:“想法倒是不錯。恰巧宴會缺少些時尚的節目安排,這樣一場別開生面的走秀,如同在慣性沉悶中,吹進一陣春風,必能調動起大家的興致。”
薛淺蕪把頭點得如雞啄米,開心地道:“爺這是同意了?”
東方碧仁站起身來,踱了幾步答道:“這事須提前與太后商議一番,不過應該能夠通過……只是活動方案如何進行,你還得聽我的。”
薛淺蕪笑臉盈盈道:“爺要我做什麼,您只管說就是!哪怕要我以身相許,犧牲色相侍寢,我也禮不應辭!”
東方碧仁瞄她一眼,嗔道:“這會說的鏗鏘有力,真到了關鍵點兒,你倒退縮得跟個小老鼠似的!”
薛淺蕪把臂上的輕紗袖,噌的往上捲起老高,豪情萬丈地道:“以前都是小家子氣,以後我就不怕了!爺都不害臊,我有什麼難爲情的?”
東方碧仁哈哈笑道:“該我怕你了麼?”
薛淺蕪頭一伸,湊在他鼻子上道:“您吩咐吧。”
“吩咐什麼?”東方碧仁有意逗她:“今晚的侍寢事宜?”
壞壞的東方爺!明明是讓吩咐走秀的事,他卻扯起這羞人的!薛淺蕪皺着苦瓜臉道:“侍寢這事兒,我不是每晚都在做嗎?只是想要如你所指那般,需在無羈絆無牽掛之下進行,那樣才能達到神形高度契合……”
“哈哈!”東方碧仁開懷笑道:“爲了你的專注投入、高度契合,我還是暫放你一馬吧,先把你的心事解決掉了再說!”
薛淺蕪嘴上抹蜜道:“這樣纔是最體貼的東方爺嘛!早晚都是你的,被你用孟婆湯煮熟的鴨子,還能跑了不成?”
東方碧仁聽得好是糊塗,有些說不出的怪感,鴨子怎麼是孟婆湯煮出來的?於是問道:“那我吃了你這隻鴨,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我吃過你?”
薛淺蕪瞪眼道:“我只是順嘴亂瞎說而已!你吃了我,你敢不記得我,我非化成毒素,侵入你的五臟六腑,把你毒死不可!”
東方碧仁連忙叫停,歸附了道:“我怎敢不記得?我的意思是說,吃了你這味道獨特的鴨,就把其餘一切都忘記了,雲捲雲舒,心再也不爲任何鴨而動……”
薛淺蕪好鬱悶,怎麼說到最後,自己變成鴨了?女人變成鴨了?這話題是怎麼扯諢的?真是看似沒邏輯,又似有道理!三個女人五百隻鴨,原來是可以等同的!
東方碧仁看她眼睛骨碌碌忙轉着,料定她又有了某些不正經的聯想,想要拉她從邪念裡出來,卻聽她傻乎乎問道:“既然女人可以與鴨等同,爲何有時又把某些男人稱作鴨呢?”
東方碧仁胸腔一陣震盪,差點沒翻騰出半升血來。這個丐兒的小腦瓜,整天都在裝些什麼亂七八糟?
薛淺蕪看他有噎過氣的傾向,忙擺手道:“你要是也不懂,那就算了,不用費神去想……我不問了,再不問就是了……”
東方爺不理她,悠悠嘆了一口氣道:“你的孟婆湯煮鴨,讓我感觸頗多。孟婆湯看似是這世上最無情最絕唸的東西,卻也是最癡纏最無奈的,情到深處人孤獨,傷得無可自拔,唯有此湯才能超脫,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愴到骨子裡的深情。”
薛淺蕪張着嘴,愣傻傻的,伸手撫上東方爺的眉梢,喃喃地道:“我正說到無解處,你又說到另一無解處。”
東方碧仁閉了眼,感受着她的傻情。
似乎有風在耳際間拂過,夏夜有了些許縹緲,正自沉浸此間,只聽焦急而擔憂的呼喚,從距離這兒幾十步遠的地方傳來:“爺您早些回房休息去吧,這樣坐着,身子吃不住的……”
“不用管我!”東方碧仁道了一句,又把薛淺蕪摟緊了些。
她拗了拗身子,勸道:“還是回房歇着去吧,不然我把你獨自撇這兒!”
東方碧仁怨道:“好狠心的人兒!我隨你去便是。”
薛淺蕪和東方爺一道走着,猛地停下步子,對他說道:“你不是要詳談活動方案嗎,怎麼忘了?”
東方碧仁恍然道:“是啊!咱們倆啊,說到興處,總是忘卻輕重!”
回到寢房,東方爺對她道:“這個事兒,必須不動聲色,不能與咱鞋莊扯上半分關係!若是讓人看出,爲了促銷利益而來,走秀活動就沒趣了。”
薛淺蕪睜着眸子道:“你的意思是說,不打任何宣傳口號,只讓女模特們直接登臺走步,讓效果來說話?走秀完畢,她們腳上的高跟鞋,勢必會引得好奇和關注,等到女賓七嘴八舌追問起來,這才亮出咱們鞋莊獨門手藝?就是以被動換主動,以無聲勝有聲?”
東方爺吻她一下道:“丐兒聰明極了……”
薛淺蕪歡實着笑了,這樣安排果然巧妙,爺真有一手兒!
喜悅未能持續多久,東方爺又囑道:“並且走秀現場,你不能去!就算你不惹事,你的露面,也會讓人懷疑咱的意圖!”
“什麼?”薛淺蕪驀地悲摧了。她是最愛湊熱鬧的,更何況是這樣具有劃鞋業時代的熱鬧!與她息息相關密不可分,怎能把她排拒在大門外?嗚呼哀哉,東方爺你太決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