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完全無法相信,這一刻,它忽然泛起了強烈的錯覺,恍惚間覺得對面的顧雲天,並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仙將,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仙君,要不然,怎麼會令它感受到領域的強大力量!
它還沒有意識到,顧雲天感悟的意境,不是領域,而是法則!
昊天錘的轉動,終於停止了,它直直地豎在半空,就那麼違反常理地停頓在那裡,不曾掉下來。
忽然間,比流星閃電還要快上千萬倍,昊天錘如同劃過了宇宙蒼穹,陡然出現在了青鸞眼前!
青鸞昂首挺胸,從它的嘴裡吐出了...一個太陽!
耀眼至極的光芒驀然迸發,顧雲天只覺得極度的明亮之後,眼前陡然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自己的眼睛,似乎已經盲了。
熾熱得無法言喻的高溫,令他覺得自己已經掉進了太陽裡面,瞬息之後就會被焚成灰燼。
緊接着,他的腦海中泛起了荒謬的念頭,這不是太陽,太陽也沒有這麼耀眼,沒有這麼灼熱,沒有這樣的無法抵擋!
一個火球,一個灼熱勝過了太陽,光芒勝過了太陽的大火球,從青鸞口中吐出,與挾帶着毀滅之勢的昊天錘,轟然碰撞!
“轟”的一聲,顧雲天就覺得,世界已經毀滅了,我是否已經不存在了!
灼熱,疼痛,衝擊,轟鳴...,無數的感覺紛至沓來,這一瞬間彷彿有無數隻手在他全身各處不住地拍打,每一個毛孔都照顧到了;又似乎這些都是錯覺,一切根本都不存在,自己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過了不知多久,顧雲天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軟綿綿地坐倒在地上,昊天錘墜落在身前三四丈之處。他想要拽動鏈子,將昊天錘收回來,卻發現自己連一絲絲力氣都使不出來,想要微微彎曲一下手指頭都做不到。
青色的大鳥則是漂浮在半空,一雙巨大的眼睛噴射着想要吃人的怒火,狠狠地盯着他,卻令他感覺,眼神裡多少有些發呆。
顧雲天感覺到窮奇就在自己身後,青色大鳥的下面,卻多了一個身穿紫色錦緞,儀態萬方,說不出有多麼雍容華貴的絕美婦人,妙曼纖細的身材在青色大鳥的掩映下,本該渺小得令人難以察覺,然而給人的感覺,她纔是一切事物的焦點,是這方天地的中心,除了她之外,其餘的東西都不存在了。
她的美麗是顧雲天從所未見的,或許她的容貌,未見得比承天雙驕更出色,然而那種無法掩飾自然流露的風情,是凝積了無數歲月,歷經了無盡滄桑的沉澱,才能集鍾靈毓秀、天地菁華於一身的氣質,卻不是承天雙驕這種少女能夠模仿比擬其神韻之萬一的。
但是這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美麗,卻無法吸引顧雲天的目光,因爲她不經意間散發的氣勢,令顧雲天實在無法顧及其餘,心神完全被震懾。
強大!無可比擬的強大!
顧雲天想不出還有什麼話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能感受到令他絕望的強大,比起身後的窮奇,似乎還要勝過三分!
窮奇熟悉的氣息就在身後,離着自己如此之近,它的呼吸微不可察,彷彿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顧雲天直覺感到,窮奇的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它是在緊張!
這還是他頭一次從窮奇身上察覺到這種情緒,之前的窮奇,不論遇到什麼人物,什麼事情,一概是不屑地嗤之以鼻,就是在方纔,面對着青鸞時,也是滿不在乎的隨口嘲諷,一點也不將它放在眼裡!
但此刻,面對着這個典雅華貴宛如女王的美婦,窮奇故作鎮靜的表象下面,卻掩飾不住地露出了一絲慌張,熟悉如顧雲天,立刻就感知到了它的這種不同尋常。
這隻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窮奇並無對付這個紫衣貴婦的把握,或者說,窮奇已經察覺到了,它並非這個貴婦的敵手。
顧雲天終於明白了窮奇爲何如此不情願帶他來萬桐谷,因爲它自己心裡清楚,這一趟萬桐谷之行,吉凶莫測,它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更無法照顧顧雲天了!
窮奇對他的不屑和譏嘲,更多的是一種假象,在心裡,它還是很在意自己的。一想到這裡,顧雲天不禁心裡熱乎乎的,這個自詡爲惡靈,看起來也絕非什麼善男信女的兇獸,至少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不管它是出於什麼目的,但只要是爲自己真心付出,就值得信賴。
紫衣貴婦細細打量了顧雲天一會,臉上流露出了無法掩飾的疑惑不解,悠悠嘆道:“四弟,你輸了!”
青色大鳥憤怒地呼扇着翅膀,颳起了陣陣勁風,大聲叫到:“不可能!我怎麼會輸!這個小子已經技窮,再也拿不出任何手段了,此刻就是過來一隻小蟲子,都能毫不費力地將他咬死!”
紫衣貴婦不滿地看了青色大鳥一眼,不悅地說道:“對付一個仙將境的人類,你已經動用了內丹,這還不算輸,要怎樣纔算?定要分出生死才行麼?”
青色大鳥氣得臉頰通紅,頭頂上的翎羽直豎起來,叫道:“不管怎樣,這小子已經沒有了還手餘地,我要是願意,方纔早就可以將他斃了,怎麼能算是我輸了?”
紫衣貴婦說道:“四弟你不要礙於面子,不能接受現實。其實,敗在本源之力之下,並不算丟臉,即便是我,不全力以赴,也難以在昊天錘下,討得了好。毀滅本源暴虐兇殘,多少人想要參悟領會卻反被其害,這個少年竟然能夠融會貫通而不迷失本心,難道是天意?”
青色大鳥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忽然唰地一下變成了青衣少年模樣,看着紫衣貴婦,難以置信地問道:“大姊,你說什麼?昊天錘?毀滅本源?這小子手裡拿的,就是天罡仙君的本命神器,昊天錘?他那種古怪的力道,竟然是毀滅本源?”
紫衣貴婦頷首說道:“不錯,正是毀滅本源。要不然,窮奇何以要跟着這樣一個修爲不堪的仙將,並且擺出一副誓死維護的架勢呢?”
窮奇哼了一聲,說道:“鳳凰一族總算有幾個見識不凡之輩,不全是青鸞這種沒腦子的。紫凰,你既然知道了,也該清楚毀滅本源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不要將我逼急了。”
它語帶威脅,然而卻暴露了一絲心虛,若不是沒有把握面對這名爲紫凰的貴婦,何必先將狠話撩在前頭呢?
紫凰的一席話,徹底解開了顧雲天心裡的疑惑,自己在毀滅通道里領悟吸收的,果然是本源,是毀滅本源!
本源之力是什麼?是這個世界至高的存在,是天帝掌握的法則,領悟了本源,就意味着有一天,自己也將會成爲天帝,成爲掌控這個世界的存在之一!
但這個過程,也許還很漫長,至少不是現在,眼前的這三個真靈,無論哪一個,都有能力將自己滅殺!
聽到窮奇如此說,紫凰輕笑道:“窮奇,你既然敢來萬桐谷,當會想到有何後果。若我真要出手,你不落荒而逃,那就埋骨在這梧桐林中,待我焚香一柱,爲你祭奠。”
窮奇一時語塞,但聽紫凰的話語中,卻帶着緩和之意,心裡暗呼僥倖,嘴上卻不甘示弱:“玉石俱焚與你我有何益處,還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這小子與青鸞有些糾葛,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今恩怨已了,鳳凰族長已經親口認輸,當不會出爾反爾吧?”
顧雲天接口說道:“前輩,小子技不如人,不敢厚顏稱勝,但小子的愛侶,被青鸞前輩帶走後一直不曾相見,懇請前輩放她歸還,小子感激不盡。”
紫凰說道:“凝嫣,你日思夜想之人既然來了,那就出來見見吧。”
梧桐林邊人影閃爍,七八個身形陸續浮現。鳳凝嫣火紅色的一出現,顧雲天就激動得渾身哆嗦起來。
鳳凝嫣也是俏目含淚,嬌聲呼道:“雲天!”
顧雲天一時凝噎,說不出話來。
火紅色的身影劃過天空,鳳凝嫣縱身向顧雲天懷裡投來。
衆人都以爲這一雙小兒女久別重逢,定然會相顧無言,抱頭痛哭,深情凝望...等等等等,或許還有一些肉麻的舉動,卻沒想到鳳凝嫣的身體還沒有衝進顧雲天的懷抱,拳頭卻先一步招呼到了他的胸膛,“砰”的一聲重擊後,鳳凝嫣厲聲呼道:“說!你爲何這般久纔來尋我,是不是遇見了佳人,留戀不捨,早已將我忘了?”
出其不意的場景令衆人都是呆了,鳳凰一族尚且好些,早已經領教了鳳凝嫣個性的他們,雖然也個個驚異,但旋即莞爾,被這個離經叛道血脈不純的後裔鬧得啼笑皆非。窮奇卻是一個哆嗦差點坐到,顧小子頭腦發熱冒着送死的風險一定要找到的,就是這麼一個一見面先給他兩拳的愛侶麼?
但顧雲天卻笑了起來,眼睛裡含着淚,這是他的凝嫣,如此熟悉的凝嫣,分別了這麼多年,一點也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