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傲天有些明白了,這是無數在靈獸肆虐的艱險環境中慘遭不幸的人族一份子,他的父母可能是修爲不高的修仙者,這把法器短劍或許就是他們的遺物。
他一陣心酸,又溫言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夜楓寒舉起了手裡的短劍,說道:“殺死靈獸,報仇!”
他的聲音稚嫩,還帶着抽泣,然而語氣十分堅決,神情也十分倔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從他剛纔不惜與靈獸同歸於盡的舉動就能證明,他絕不是這樣說說就算了,而是誓死也要達成。
蘇傲天站了起來,拉着夜楓寒的手,說道:“想要報仇,光憑熱血和勇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有本領。跟我走吧,等你學好了本領,再來完成你的心願吧。你若是妄自送了性命,你的父母親在九泉之下,都不會安心。”
時光荏苒,五百年的光陰匆匆過去。在這五百年間,蘇傲天忙得是沒有一刻空閒。堡壘裡的人族聚集到了相當規模的時候,獸潮也如影隨形地來了。洶涌的獸羣背後,蘇傲天總能感覺到靈族的影子在晃動,他知道不論是蓋竹山還是封魔荒原,哪裡的靈族都不會看着人族逐漸發展壯大站穩腳跟而無動於衷。
然而經過了獸潮的洗禮,這個人族的堡壘頑強地屹立不倒,規模也在逐漸擴大,慢慢地發展成爲了一座城池。蘇傲天將之命名爲“燎原城”,蘊含星火燎原之意,希望這座城池能夠成爲這片廣袤土地上的星星火種,不斷生長擴大,最終席捲整個封魔荒原,東海之濱,甚至是夔門州。
燎原城頭,蘇傲天負手背立,目光望着西北,若有所思。
忽然身後風聲竦然,一個英氣勃勃的青年飛到了他身後。這青年身材不算高大,瘦削而結實,目光炯炯宛若朗星,臉上透出十分的堅毅執着。來到了蘇傲天身後,這青年恭恭敬敬地俯首施禮,口中稱道:“師父。”
蘇傲天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他輕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楓寒,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師父。”
這個青年正是五百年前他從靈獸口裡救下來的倔強小男孩夜楓寒,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英姿颯爽的青年,修爲也達到了人元境五階,將要向着地元境挺進了。
聽到了蘇傲天的話,夜楓寒的臉上掠過了一絲苦澀,他轉到蘇傲天的對面,說道:“師父,爲什麼你一再堅持不願收我爲徒?”
蘇傲天笑道:“這我也說過了,我這點本事,怎能爲人師。何況師父不師父的,只是名義,凡是我知道的,你想學的,我都會傾囊相授,但你能領悟多少,全靠自身了,在這一點上,非但是我,任何人都無法給予你幫助。”
夜楓寒說道:“師父你可是天元境的大高手,靈獸在你面前宛如紙糊的般不堪一擊。燎原城裡天元境的修仙者,哪一個能是你的對手?這麼大的本事,如何不能做楓寒的師父?”
蘇傲天正色說道:“楓寒你切不可這麼想。我輩修仙,追求的是探索乾坤奧妙,追求無上大道,這條路可以說是永無止境,區區地元境、天元境有何道哉?就算在這靈界,天元境都屬於不入流一類,更何況,靈界之上,尚有仙界,仙界難道就是最後的終點了麼?這一切都是不可知的,也是我輩需要探索的,永遠不可自滿。”
夜楓寒嘆了一口氣,說道:“師父自然是能夠飛昇仙界,證得無上大道的,我就不敢有這個癡心妄想了。我但求能夠殺盡靈獸,爲親人、爲人族打出一個朗朗乾坤,此生已足。”
蘇傲天說道:“這一點我也告知與你了,你切不可當作耳旁風。所謂修仙,其實是修的一顆心。心之所在,道之所在,若是沒有一顆一往無前的心,如何能夠衝破這層層阻礙,萬千坎坷?”
夜楓寒又是躬身施禮,說道:“師父教誨,楓寒記下了。”
蘇傲天心裡暗歎一聲,知道夜楓寒話是如此說,但心裡未必如是想。他將夜楓寒帶回來後,雖然屢次拒絕了夜楓寒拜師的請求,但確實是將自己的心得領悟傾囊相授,雖非師徒,勝過師徒。然而他這一生遭遇過的坎坎坷坷,不是夜楓寒能夠在寥寥數百年間能夠領悟萬一的,他的話是千真萬確的金玉良言,夜楓寒也不一定能完全聽得進去。
但夜楓寒的天資,比起蘇傲天來卻是好得太多了,加上他的神魂天生強大,這些都令蘇傲天對他青眼有加,在他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夜楓寒心繫至親深仇,修煉極爲刻苦,蘇傲天又在一旁諄諄教誨,從不懈怠,使得夜楓寒的修煉進展極快,五百歲的人元境五期修仙者,燎原城裡的修仙者都是聞所未聞,驚爲天人。
夜楓寒的修煉進展雖快,但還是缺乏歷練。在他這個年紀,蘇傲天自己已經經歷過多次死中求活的艱苦磨難了,而夜楓寒還只擁有與靈獸拼殺的一點點磨礪。蘇傲天知道,現在是時候放開手了。
看着夜楓寒,蘇傲天說道:“該教的我都教給你了,我就要離開這裡,燎原城就交給你了。我會稟明長老會,從明日起,你就是燎原城城主,你務必要讓燎原城成爲人族的一個堅強堡壘,任何時候都要維護它平安,維護這一方土地的人族平安。”
夜楓寒吃了一驚,急忙喊道:“師父,你要到哪裡去,你不要楓寒了麼?”
蘇傲天說道:“該面對的就要面對,該承擔的就要承擔。我要去別的地方看看,那裡還有許多人族在等着幫助。但是我終將會回到這裡,到那時候,我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的燎原城巍然屹立在這裡,這裡就是靈獸的禁區,人族的樂園。努力拼搏吧,楓寒,不要忘了我教給你的東西,尤其是神魂的磨練,是最重要的修煉,一時一刻都不能放鬆。”
夜楓寒的眼睛漸漸地溼潤了,終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師父,我會牢牢記住你的每一句話,你也一定也想着,楓寒在這裡日夜盼望你回來!”
第二天,蘇傲天就與練瓊宇,還有十幾個修仙者離開了燎原城,開始了他們的下一站旅程。
他們身後留下的,不僅是一座燎原城。與東海城一樣,如今的燎原城周圍,也分佈着數十個大小不一的人族堡壘,形成遙相呼應之勢。在這些堡壘和燎原城輻射的範圍內,靈獸被徹底壓制,人族逐漸地開荒種地,培植藥材,不再顛沛流離,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
此後的萬年時間裡,蘇傲天與練瓊宇圍繞着封魔荒原的邊緣,陸續建立了七個城市,每個城市周圍都形成了一定規模的堡壘羣,並且在每一個新城市與先前建立的城市之間,都開通了道路,沿着這些道路,修仙者們可以在這些城市間互相交流。一路上固然還會受到靈獸的侵擾,存在着相當的風險,但是比起之前封魔荒原就是人族的禁地這樣的局面來,已經是改善了太多太多了。
離開了第七個城市歸鄉城之後,蘇傲天眼望前方,那裡的景色依稀熟悉,已經是封魔荒原的另一端,當年他從石山寨離開,從這裡進入了封魔荒原。
他不禁喃喃自語:“萬載光陰匆匆而過,我回來了,你們還好麼?”
練瓊宇已經知道了他早年的遭遇,聽到了他的感慨,就從旁安慰道:“當年他們在這裡的處境,可是比東海的人族好很多的,如今經過了這麼多年,想必會有更好的發展。”
練瓊宇的話語一下子勾起了蘇傲天的思念,他忽然覺得,胡勁伏、任逸飛、束一修這些人,竟然是那麼的可愛;野心勃勃的歐如山,也不再惹人厭了;略有些懦弱的顏稟石,其實心地還是不錯的;當然,最讓他想念的,還是柳如煙,而這種想念,純粹是出於友情,完全無關乎兒女私情。
令他從心底感到厭惡的,也只有清虛子和鍾誠了,這種沒有底線,公然背叛自己的族羣,勾結外族殘害同袍的敗類,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清自身恥辱的印記,也永遠不會得到蘇傲天的原諒。
但是這裡離着石山寨,還有着極爲遙遠的一段距離,事隔多年蘇傲天也不敢保證石山寨就一定會發展壯大了,思忖再三後他決定先在此建立一個堡壘做爲駐紮之地,然後再前往石山寨。如果柳如煙他們遇到了困難,石山寨的發展不是那麼順利,那就先將那裡的修仙者接到這裡來再從長計議。
於是蘇傲天也就不在乎多耽誤一段時間了,花費了二十餘年的功夫,建成了一個初具規模的堅固堡壘。在附近的人族相繼遷徙而來,實力不斷壯大後,蘇傲天讓其餘人都留在這裡繼續發展,他只帶上了練瓊宇,兩人出發前往石山寨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