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說至此,想來很多人會以爲我接下來要講那獨孤永與高壓鈿在擂臺上交手上百回合,然後前者一讓再讓、後者咄咄逼人,最後高壓鈿自知不敵,嬌嗔退場,芳心暗許,獨孤永也對姑娘有了意思,爲後來兩人的姻緣埋下了伏筆……之類的。
不過很顯然,實際情況並沒有這樣發展。
雖然獨孤永在答應“賜教”時的態度頗爲勉強,但既然答應了,真動起手來,他可是對對手很尊重的……
也不多,兩人總共過不到二十招,就見了勝負。
而且,這還是在獨孤永“沒打算殺人”的前提下,他要是下死手,可能十招就把對方拿下了。
倒也不是說高壓鈿的武功真就跟獨孤永差得那麼遠,只是獨孤永那“大巧不工”的劍路,本就是高家那“百轉千回刀法”的剋星,再加上獨孤永的內力也在高壓鈿之上,後者纔會這麼快敗下陣來。
此處順帶再提一嘴,本書中武功風格的剋制關係,大致上遵循一個“力克巧”、“巧克快”、“快克力”的原則。
比如說,曾經的蕭準,就是“巧”的代表人物,所以他當初和獨孤永這個“力”型的劍客對決時,儘管對方當時的境界比他低,但他一開始也是落了下風的,而當蕭準改變了自己的戰鬥風格,準備改劍路爲“快”來禦敵時,他和獨孤永的對決卻被“那個事件”給打斷了……而後來兩人再對上,蕭準已經手持魔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同樣還是蕭準,在和令狐翔對上時,便是“巧”對“巧”,單論劍路風格不存在剋制關係,只是那“不敗劍法”屬於特殊武功,某種角度來說已經達到了“巧”這個領域的一極,所以蕭準同樣用“巧”就破不了,後來他改用了“力”,便尋到了勝機。
看到這兒估計很多人也反應過來了,那“快”的代表人物,就是三字王了吧?
沒錯,三字王的劍法路數,就是獨孤永這種類型的剋星,這兩人要是打一場,三字王大概率會贏。
當然了,這個剋制關係,只是寬泛的講,更細緻的看,每個人因爲內力、輕功的底子不同,選擇的兵器不同,最終呈現出的build也是千奇百怪,比如“力”的招式路數,可以配陽的、剛的內力,但也可以配陰的、柔的……最終呈現出的效果會截然不同;又比如“快”的風格,如果選擇用“子母兵器”,一手重長、一手輕短,一件在明、一件在暗,那在這“快”之中又會呈現出兩種速度和間合的變化,讓攻擊變得更加難以預測。
此外,還有些宗師級人物,他們可以打破“力”、“快”、“巧”的界限,在三種風格之間自如切換,更有甚者,能將三者融會貫通、渾然一體……到了這個境界的武者,自也就不怕什麼剋制了。
書歸正傳,毫不憐香惜玉的獨孤永該怎麼打怎麼打,二十來招就把高壓鈿手上的兵刃都給打落了。
至此,二人已見高低,獨孤永便也沒有再攻。
而高壓鈿呢,到了這會兒,她倒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了,因爲她打一開始也不過就是想跟對方打一場來發泄一下,順便遮一遮獨孤永此前在臺上扭扭捏捏引起的尷尬;高壓鈿也知道自己是打不過獨孤永的,她最多就是對自己輸得那麼快有一點點意外而已。
“好,敗龍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輸得心服口服。”高壓鈿爲人向來豪爽,輸了便抱拳認栽。
“承讓。”那獨孤永經過了這一番打鬥的緩衝後,心緒也重歸了冷靜;他先前被邵杉虎激怒上臺、然後又被那婁兄和老高突然架了起來、接着又被高壓鈿責怪……一時間太多的變故讓他的應對有些失態,此時他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確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故言道,“高姑娘武功不凡,若非招式剋制,在下要勝恐怕也絕非易事,佩服佩服……呃……方纔在下多有得罪,還望姑娘海涵……”說着,他又衝臺邊老高一抱拳,“也請高世伯見諒。”
獨孤永雖是以“狂”證劍,但在必要的場合,說點人情世故的話,他也是會的,畢竟也三十五六的人了嘛……當然要跟他爹比那還差得遠。
“嗯哼……老高,你也說兩句嘛。”
說曹操曹操就站起來了,此時只見那獨孤勝清了清嗓子,走到擂臺邊,也不打招呼,就是熟人遞話一般,擠眉弄眼地對高升嶽道了一句。
高升嶽稍微想了幾秒,馬上反應過來,上臺哈哈一笑,開始圓場:“哦哦……對對,都是誤會嘛,哈哈……獨孤世侄不用多禮,我與令尊是多年老友了,咱倆家人說話不用那麼客氣,來來,後堂去喝杯茶再聊。”
他這兒怎麼收擂善後的、百轉千刀門的弟子們又是怎麼送客的,此處就不詳表了。
反正那些觀衆們看到後邊兒也都明白啦,這老高家的女婿基本就是獨孤永了唄,所以接下來這擂臺也的確是可以撤了。
當然今兒這比武招親這樣收場,也沒什麼人覺得不滿的,畢竟99%的人都是來看熱鬧的嘛,免費的比武看了一上午,還能看到那邵杉虎吃癟,很值啊。
唯有那邵杉虎是最受傷的……他本來還想上臺來找茬裝逼,最後卻成了今天最大的笑話。
到了第二天,城裡聊起“百轉千刀門和金陵劍王府可能要結親”這個消息時,大夥兒最多也就聊上那麼三兩句;但一聊起“邵杉虎鬧擂臺不成反被教訓”這話題,那可沒完。
人性就是如此嘛,一樁美事兩口咽,半拉醜聞嚼三天。
這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邵德錦的耳朵裡,且無疑是被老百姓們添油加醋後的版本。
於是,在那比武招親後的第三天下午,邵德錦一臉陰沉地將兒子叫到了跟前。
此時,他自然已經命令其他弟子們都出去了,大廳的門也關上了。
邵德錦坐於一張太師椅上,他先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好似是想穩定一下情緒,隨後他纔開口道:“聽說……你小子前兩天又在外頭給我現了一大的?”
邵杉虎被這麼一問,也是臊眉耷眼的,他站那兒低着頭,試探着回道:“爹,您……這是聽見啥了啊?”
“你小子乾的那些蠢事,還要讓爲父的親口再給你說一遍嗎?”邵德錦才說到第二句話,心頭的火氣已經有點竄上來了。
邵杉虎想了想,罷了,這事兒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想矇混過關本來也不可能,故他立馬換上了一副委屈嘴臉:“爹!這真不怪孩兒啊,是……是那獨孤永他多管閒事……”
“哼!”邵德錦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摔,“你還有臉怪別人?”他顯然早就憋了一肚子話,這會兒兒子一還嘴,他就開始往外倒,“人家比武招親,你去湊什麼熱鬧?還說什麼要是打贏了就吃點兒虧讓人家來給你當妾?你他孃的……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自打彭家那檔子事兒後就被你氣回了孃家,你不好好反省,想着早點把人給勸回來,卻又跑去外頭給我整這出?”
邵杉虎撇了撇嘴:“爹,彭家那事兒我不已經說好幾遍了嗎?我連那瘸子的手都沒摸着,我也冤得慌吶,誰知道咱家那娘兒們心眼兒那麼小,外面傳些風言風語她就回孃家了……”
“廢話!”邵德錦怒道,“要不是你之前就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搞得媳婦積怨已久,光這一件事她能走嗎?”他頓了頓,“再退一步說,你真要納妾,去找人說媒不就得了?城裡其他女人都死光啦?你非得在人高家比武招親的時候上去拆臺?被人揍了不說,一問還是你先挑的事兒、先動的手……想說理兒都沒處說去,丟人現世的玩意兒你……爹這點老臉面早晚給你丟光了!”
“嘁……您自己在七雄會上不也挺那啥嗎……”邵杉虎還有點兒不服,又細聲嘀咕了這麼一句。
“你說什麼?”邵德錦一聽這話,抄起茶杯就衝兒子臉上扔啊,“你這逆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爹爹爹,我錯了我錯了!”邵杉虎抱頭躲過,轉身就跑,跑的同時嘴裡已是在求饒了。
列位,看到這兒想必也都看出來了,這邵家父子啊,關係挺不錯的。
一般來說真正關係差的父子,吵起來反而沒那麼熱鬧。
這邵德錦對邵杉虎呢,屬於是該打打該罵罵,打完罵完該護短還護短,可以說是相當溺愛了。
兩人鬧了一陣,邵德錦自然也不會真把兒子打出個重傷啥的,意思意思也就得了,接着就該開始說實際的了……
“爹,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孩兒我也受得,但這事兒……咱不能就這麼嚥了吧?”邵杉虎待他爹停手後便道,“他劍王府是厲害,但這滄州可是咱們興義門的老家啊,讓他們這樣騎到頭上折辱,咱要是不找回場子,以後咱的弟子出門都不好見人吶。”
“嗯……這爲父當然知道。”邵德錦這時也已坐回了太師椅上,喘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再道,“只是你被打這事兒根本沒理可挑,要就這事找他們理論是不行了……真要報復,得等個別的機會。”
還別說,邵德錦口中的“機會”,沒多久就來了。
只因霸拳宗和慕容世家的那場談判……提前了。